千盏 第5章 裂痕

金色令牌出现的前半个时辰 霜茫洲

天色暗下后，府邸内的灯亮起，温暖柔和的光照亮后院，给每个人身上都镀上一层光。

陆丞在空旷处摆弄着几个竹筒，李奕将做好的食物摆上石桌，风陨明坐在后院门口等着乔清绫来。

少女身穿一袭月白纱裙，裙长至膝间，后摆长至脚踝，裙尾用一颗颗小明珠点缀，头上的珠钗更显俏皮。

乔清绫来到后院后，转了一圈，“我的新裙子好看吧。”

“好看好看，我们阿绫最漂亮了，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风陨明在看到乔清绫后，眼里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李奕也是眼前一亮：“诶哟，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啊。”

“这件裙子很衬你，真好看。”陆丞也是绕着乔清绫看了一圈。

“阿绫的生辰就该漂漂亮亮的，”风陨明深表赞同，“丞儿，你先去梵花巡守一番，等你巡守完回来，阿岳也应该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为阿绫过生辰。”

“今日是我生辰也要去巡守吗？”乔清绫对风陨明问道。

风陨明笑笑，“当然了，每天都要巡守的。”，陆丞安慰乔清绫，“没事的，师兄很快就会回来。”

“其实，清绫有一个想法，”在场三人皆看着她，等她下言，“就是，就是，大师兄去巡守能不能带上我？”

风陨明刚要开口拒绝，乔清绫马上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边摇边说：“今日是清绫生辰，你就依我一下嘛师父，况且还有大师兄在，我肯定会紧紧跟着他不乱跑的。”

被乔清绫这样撒娇，风陨明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只好答应她，“罢了，去就去吧，丞儿，你可要看好她。”接着对陆丞叮嘱道。

“好耶，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乔清绫抱着风陨明撒娇。

“放心吧师父，我还是能护好阿绫的，”陆丞答应，接着拉上乔清绫的手，“阿绫，我们走吧。”

“路上可要小心些。”李奕也叮嘱着。

乔清绫拉着陆丞的手，蹦蹦跳跳的跟上陆丞，“走咯走咯，等我回来的时候可要看见我的生辰礼。”

李奕笑着点头。

出了府邸的结界后，外面的风雪肆无忌惮的吹打在二人身上，但常年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二人并不害怕寒冷，两人一步一步的走在雪地里，身后的脚印没过一会又被新雪覆盖，四周一片雪白，风雪遮得人看不清前路，只能听见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陆丞拉着乔清绫的手走在前头，看着白茫茫的前路感慨道：“今日的风雪比往日都要大许多。”接着回头和乔清绫说：“阿绫可要拉紧我了。”

乔清绫乖巧的点头，其实大师兄在她前头替她挡掉了许多风雪，她倒是没什么，乔清绫望着四周，已经能想到师兄们日复一日的独自一人在大雪中来回，将一生都留在这大雪纷飞的霜茫洲，如果三万年前湮界与人界没有大战，他们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被困在这。

陆丞见乔清绫在发呆，手中唤出一把匕首在乔清绫面前晃了晃。

乔清绫被东西唤回思绪，“大师兄，这是什么？”

陆丞把匕首塞到她手中，“这就是大师兄要送给你的生辰礼，怎么样，好看吗？”

乔清绫接过匕首将刀鞘拿开细细打量，刀锋锐利，刀柄上刻有精细的花纹，“好看，我喜欢这个，谢谢大师兄。”

见乔清绫高兴，陆丞就放心了，“我见阿绫没有灵器，就想着给你制一把，匕首小巧轻便，也好携带，不过有些锋利，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些。”

“好，我还没用过呢，大师兄回去了可要教我。”乔清绫将匕首收起，拉上陆丞的手。

“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久后，前方出现一座高山拦住去路，“大师兄，你是不是走错啦？这里没路了。”乔清绫发出疑惑。

“没有错，有路的。”陆丞给她指了个方向。

乔清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个小洞口，风雪太大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洞口不大，刚好只有两人并肩而行的宽度。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山洞，来到了山的另一边，又是一片宽广辽阔的白茫雪地，大雪中一棵树挺立其中，树上开满晶莹的白花，比落在枝头上的雪更明亮，但树干上却布满裂痕。

“哇，这就是梵花，好漂亮。”乔清绫迫不及待的就想靠近点观赏。

陆丞却突然拉住她，“不要靠近。”，远处的树底下有着几团灰影在游荡，在风雪里，若不仔细看还看不清。

“怎么了大师兄？”乔清绫见陆丞神色紧张，也没敢轻举妄动。

话语刚落，两道金光落在两人面前，是金色令牌。

饶是从没有参加过巡守的乔清绫，看见令牌的那一刻也意识到了，封印裂开了。

陆丞望着远处还在游荡的湮，拉着乔清绫站在洞口，“先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约莫有三只湮，封印出现裂缝，不知道会不会还有更多的湮跑出来，我们只有两人，等师父他们来了再做打算。”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乔清绫小声的询问陆丞。

“先守在洞口，不能让它们跑出去，若是跑出去了外面的人就麻烦了。”陆丞回答。

“好，可是若是放任封印一直裂着，不会有越来越多的湮跑出来吗？一定有修复封印的方法的吧？是什么？”乔清绫继续问道。

这次陆丞并没有正面回答，“有的，放心吧，大师兄会修复的。”

两人躲在洞里观察着外面的湮，又有几只湮跑出来了，陆丞心急如焚，但是没有办法，这时在府邸里收到令牌的风陨明和李奕赶到了。

“丞儿，情况如何？”平日表现得云淡风轻的风陨明眉头紧蹙。

“情况危急，必须马上修复封印，已经有六只湮跑出来了。”陆丞回答风陨明。

风陨明一听，摇着轮椅就要出去，李奕拉住了他的轮椅，“师父，您不能去，若是再使用源力，您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使用源力会损耗心血，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我一把老骨头了，活到现在也差不多了，死之前还能做点什么挺好的，你们还年轻，不要过多损耗心血，我风陨明的弟子都得长命几百岁。”风陨明不听，执意要去。

陆丞也不争了，“当务之急是先将那些湮解决。”

他只见他手中唤出双刃剑，就冲上前去，李奕也加入其中，风陨明控制周遭的风化为风刃朝湮打去，乔清绫捏着手诀，那些湮的脚下生成一个阵法，让其速度减缓。

他们没有盲目攻击，若是想要杀死湮就必须一击命中它们的源核，否则攻击只会让他们分裂，分裂后想要在一堆虚影中找到本体并击碎源核是一件很难的事。

风陨明操控风刃击打湮，还分心保护在施阵的乔清绫和在和湮对峙的两个徒弟，在击碎了两个源核后，他发现自己已无法使用源力，该是心血耗尽，寿命将至了，无声的靠在轮椅上，闭上了双眼，死前他只可惜还没能给阿绫过完生辰。

四周的风没有刚才那般凌冽后，三人才察觉到不对。

离风陨明最近的乔清绫跑到他身旁时，发现他已没了呼吸，她抚上那双拉着她，带着她回家的温暖手掌，只剩下冰冷，“师父，师父，你睁开眼看看阿绫。”她哭着，一声声唤着，回应她的只有周遭的风雪声。

“这样下去湮只会越来越多，我去把封印修复，阿奕，你要在这撑到阿岳赶到。”陆丞也为师父的离去感到悲伤，但他是大师兄，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消沉，他要保护他的师弟师妹。

李奕马上拒绝，“不行大师兄，让我去，我去修复。”

“我是大师兄，听我的。”两人争执着。

乔清绫从他们的话中能听出，修复封印没有这么简单，李奕最终还是妥协了。

此时天空突然炸出一道绚丽的烟火，三人皆抬头看，烟火虽美，但现在并不是观赏的时候，这是出发前陆丞在后院偷偷捣鼓的竹筒，他设置时间，按原来的计划他们现在应该一齐坐在一起观赏。

陆丞勉强扯出一抹笑，摸摸乔清绫的头对她说：“生辰快乐阿绫。”，接着就朝树干处走去。

“为什么突然……，” 她似有所觉的转头问李奕，“修复封印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李奕苦笑：“以身献祭，用全部源力也就是心血修复。”

乔清绫听了就要上前拉住陆丞，却被李奕拦住，她只能大喊，“大师兄，不要去，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你不是答应会帮阿绫完成一个愿望吗，我要师兄们都好好活着。”

陆丞只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毫不犹豫的将源力全部注入树干内，树干上的裂痕慢慢被修复，而陆丞的身体却越来越透明，在最后随风消散，树干也完全恢复原状。

乔清绫觉得自己的灵魂也随风飘散了，接连失去师父师兄的她悲痛欲绝，只觉无助痛苦，她紧紧拉着李奕的手，生怕她一转头李奕也离开了。

李奕安慰她，让她打起精神：“阿绫，起来，湮还没消灭完，你想让师父师兄白白离开吗？”

乔清绫摇头，她深知现在悲痛也无法改变，只能站起来和李奕一起继续消灭这些湮。

一番厮杀后，两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劫后余生。李奕走到乔清绫身前，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痕，“终于好了，我们带上师父一起回家……”

一语未完，一团灰雾从李奕的心口穿过，鲜血喷溅在乔清绫白皙的脸上，滴落在她的白裙上，染出一朵朵殷红的花。

乔清绫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手颤抖着唤出匕首刺入灰雾中，只听一声碎裂声，灰雾消散，而李奕也倒在了雪地里。

乔清绫被他一身血吓得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去拉他，想要把他扶起来，“三师兄，不要睡，我背你回去。”

李奕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一开口鲜血就从口中溢出，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从怀中拿出一支木簪，颤抖着给乔清绫带上，随后没了气息。

“不要死，求求你了三师兄，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乔清绫抱着李奕跪坐的雪地里，感受着怀中的人慢慢变得冰冷，悲痛到极点的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心脏像是被刀割一样疼，身体开始虚弱，眼前一黑也倒在了雪地里，手中还紧紧握着匕首，而此时她的眉间亮出一道银光。

当瞿岳从花谷赶回封印处时，只见大雪中师父阖眼坐在轮椅上，表情安详，雪落了满头满肩，而三师弟和小师妹倒在血泊中，大雪快把他们掩埋。

这一幕与十五年前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