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毛小畜生你又是从哪偷来的?”
万晏宁好奇地捻起嘬嘬的尾巴尖,把它整个儿拎起,透过它的两条前腿腿缝和它大眼瞪小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一天到晚劲劲的,这是我小儿子,比你这个做大姐的孝顺了不知道多少!”
萧望川从她的手下抢过嘬嘬,坠坠地抱在胸前,一边摸一边苦口婆心地同它讲:“乖啊乖啊,不和怪姐姐玩哈。”
“傻*”万晏宁翻过白眼,送出二字真言。
“你是有多缺小孩天天这个儿子那个女儿的,我都懒得喷你,要不干脆我给你介绍几个女修算了。”
“女修倒也不必了。”萧望川不动声色地瞧了眼万晏宁,只觉得要是下辈子若是摊上个如此模样的道侣,那真是整个人生都没了盼头,不如趁早吊死算了。
只是这话落到脑回路不同常人的万小宗主耳里便又换了味道,她再又递去一个难以言说的神色,说道:“不喜欢女修?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路可不好走啊!我敬你是条汉子!
说罢便又哀叹三声,可惜脑子里想的怕也不是些煽情的片段,一脸难掩的奸笑出卖了她最为本真的意愿。
萧望川嫌弃的让出一个身位,只是马车空间难免狭窄,再让就得滚出马车之外了。
“万晏宁!你能不能少看点画本子!我求你了,多读点正能量的书吧!你那猪头一样大的脑壳里灌的都是水吗?”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水镜,再度检查了一边自己额前的刘海,确保每一缕发丝都处于最完美的位置。
“如此玉树临风在此,我只捎揽镜自顾即可,又何须旁人作衬?”
“呕——”万晏宁掀起车窗之上的帷裳,没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他从小就这么犯贱?你这么多年怎么忍住不打死他的?”
万晏宁接住沈容青朝她递来的手帕,真心实意地发问,可沈容青也只能无奈地笑笑,答道:“素来如此,你也非第一日认识他了,习惯就好。”
“***,你们青云门,诺大一个仙门是没人了吗?就挑了这么一个货来当未来掌门?清虚仙尊当年是脑子给驴踢了还是中邪了?”
“不要说了,万小友,我知晓是你嫉妒我的才能,只是这红眼啊,是传染病,得治。要是拖久了,这儿,”萧望川指了指自己的脑壳,“会不好。”
“就事论事罢了。”万晏宁冷哼一声:“要我说,这青云门要让你作掌门,还不如趁早解散,或许我行行好,勉为其难收了你们当赤鬼宗的分宗,你呢,额…混个长老算了。”
“那我也就事论事,我看你们那赤鬼宗让你接手才算是完了,干脆就趁这回就并入我青云门算了,看在我俩相视一场的缘分上,这加盟的灵石我可以少收一些,就当是朋友费了。”
“嘿呦?还给你想上了?吃错多少药,大白天的就开始做梦了,我都替你臊的慌!”万晏宁撸起袖子,原想再打上一架,可又顾及车里还带着个伤患,只好化掌为指,当然是中指。
“彼此彼此啊。”萧望川不甘示弱地又比了回去。
真是幼稚的不行,他们俩乐在其中,沈容青却是最先受不了了,于是出声喝止:“两位,此番出行是有要事在身,不如先将个人恩怨抛却脑后,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再去争论这些问题。”
“好吧,既然阿青都发话了,那我就听你喽。”萧望川依势躲在他的身后,隔着一个沈容青朝着对面的万晏宁作了个鬼脸。
“小孩子心性。”沈容青颇为无语的笑笑:“叫万小宗主见笑了。”
“唉。”万晏宁故作老成地挥了挥手,说道:“这个面子是我卖给容青的,同某人无关。”
“咦,还‘卖给容青的,同某人无关’~”仗着有人撑腰,萧望川笑眯眯地又重复了她的话,语气真是要多贱有多贱。
“你!”万晏宁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就这么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怒视着萧望川。
“急眼了,急眼了。”他却仿佛事不关己般继续拱火,就这般自己说说还不够,还要特地趴在沈容青的耳边,摆出副说悄悄话的样子:“阿青你瞧,找道侣就不能找这样式的,母老虎,将来可遭罪。”
那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一字不差的全落进了万晏宁的耳朵里,后者气的脸都快扭成一团,一个字一个字宛若警示般低吼着:“萧——望——川!”
“诶,在哩!叫你爹爹做甚?”
于是,在萧某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下,马车的车顶终于是被他和万晏宁二人给掀翻了,股股地风沙就这么灌了进来,呛的人连肺都疼。虽然在沈容青的督视下,两位罪魁祸首最后还是不得不联手把车顶再接了回去,只是难免不再严丝合缝,拖车的马儿每走一步,马车便“吱嘎”地叫上一声,像只在岸上快搁浅的死鸭子,难听的很。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给你贱的!”事毕,万晏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萧望川满不在意地吹起了口哨,伴着那嘎吱嘎吱的车顶摩擦声,听得人尿意横生。好在他失散多时的良心又适时地捡回了那么一点,最后还是放过了同行两人的耳朵。
“诶,阿青!阿青?阿青?”
这人就是闲得慌,先前有人同他拌嘴,他嫌闹耳,这会没人愿意搭理他了,他又觉着如坐针毡,哪哪都不舒服,非得赖着个人贴上去得吧得的唠两句才好。
沈容青早就屏蔽了听觉,故而一旁的萧望川就是唤地再大声他也听不见一句,只是福祸相依,一不留神,就被萧望川突了一脸,吓得他一哆嗦。
“怎么了?”
沈容青还当他又想起了什么要事要交代,下山后他们共奔行半月有余,如今已是乘车的第三日,照着万晏宁最初的算计,最多不过今日酉时就该进城了。
较之萧望川,他与万晏宁对许清平的了解更是稀缺,相关的信息本该在出行前就该说好的,可萧望川最是个不靠谱的,挤牙膏似的,今日心情好了,讲两段,明日心情差了,再讲两段,只是这话里的主角都被狸猫换太子般换作了他自己,也分不清几分真假。
沈容青疲惫地揉揉眉心,恢复了自己的听觉,看向萧望川。谁知后者只是嘻嘻一笑,说道。
“没什么,闲的无聊,叫你好玩。”
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叫人如鲠在喉。
沈容青极力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念头,打算再度屏蔽掉听觉,顺带这次把视觉也屏蔽了。
萧望川哪里受得了这种“冷暴力”,紧忙打住他:“慢着慢着,刚才都是逗你玩的,我是真有事想问问。”
“你说。”
沈容青悬在半空的手还未放下来,显然并不太认同他的话术,不过这回的萧望川倒真是难能一见的正经起来了。
“据梁国之行已快足两月,合欢宗现世的传闻想必已然传遍仙门。燕国背靠天衍宗,连我等都能猜想到合欢宗大抵隐身于这燕城之中,天衍宗身为五大宗门之一又如何不会有此思索?可如今却是一丝行动都未曾有过,当今世道,魔族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天衍宗如此不合常理之行径,莫不是他们早与魔门勾结。”
萧望川撑住下颚,面露苦思,可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得不远处正翘着二郎腿的万晏宁一声轻哼。
“你的意思我都明晓,只是天衍宗最是不可能同魔门勾结的。”瞧见了他眼底的困惑,沈容青欲出言解释,可是万晏宁不耐他这般磨磨唧唧,抢他一句开了口。
“蠢货,还好意思叫我多书,你看书都看到狗肚子里了吗?这样说,就是我赤鬼宗在仙门混不下去,又重操旧业修魔了,天衍宗都不可能与魔门勾结。”
她特意不说缘由,就想要萧望川按耐不住求着她讲下去,可那人此刻却反而神色平平,最后反倒是她自己憋闷不住,一脸苦相地又讲了下去。
“当今仙门以五大宗门最为尤盛,除却成立不过千来年的天衍宗,其余四大宗门,包括我们赤鬼宗,无一不有少则上万年的底蕴积累。”
“不过天衍宗也并非没有前身,具体名字叫什么,啧,我还真忘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小宗门出了件事后天衍宗便横空出世了,并且只用了区区一千两百年便发展到了如今规模,你猜猜出了什么事?”
“灭宗。”萧望川不经多思便给出了这个答案,“前身”一词都出来了,也只能是“灭宗”了,照着某些流派小说烂大街的套路,这天衍宗宗主或是某位长老十有**就出自这小宗门。
“猜对了一半。”万晏宁眨了眨眼,想让他接着猜下去,不过萧望川并不乐意卖她这个面子,抬杠似的故意说。
“猜对了有奖吗?”
“有个屁!爱听不听!”
“那我不听了,你也别讲,不想听。”
“嘿?”她的嗓音一下又尖了起来,“你不想听我还非要讲了。”
激将法万岁,感谢老祖宗的智慧。萧望川心想。
“这事还得从远了讲。这会想起来了,那小宗门叫土龙宗,门派就和这名字一样又土又破,连座像样的灵山也占不起,就混在人窝窝里,后来人多了就干脆建了座城。”
“金陵城?”萧望川试探着发问,只见万晏宁却是又一摇头。
“差不离,地是这块地,就是那会还不叫金陵,叫云阳,穷乡僻壤的,破落的很。原来是块鸟不拉屎的地,也无人在意,可是巧的很,上回的仙魔大战,魔族就挑了云阳开刀,所以不能说是灭门,该叫屠城。”
“不单是土龙门全员被戮,云阳城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一个躲的过的,等仙门赶来的时候这早就是座死城了。据说之后连下了三月的暴雨都冲不干净地上的血迹,连护城河都被人血染红了。”
“云阳城事变也就由此成了上回仙魔之争的导火索。”
“慢着慢着。”萧望川眼瞅着话题越来越偏,赶忙打住了下来:“这同天衍宗又有什么联系?”
“急什么。”万晏宁白了他一眼,但好在是又及时刹车回了正题。
“自云阳被屠后就成了座彻彻底底的死城,彼时天衍宗的开派掌门人道明真人相中了这地,于此建立门派,谁料却无意发现了这云阳城下竟藏着巨量的仙石矿。依着这一笔矿天衍宗也随之发展壮大,有了如今规模,而云阳也得以脱胎换骨成了当今的富庶燕城。”
“有道说这道明真人是当年的云阳遗孤,只是真相到底无从考证,但仅凭这屠城一层渊源燕城就注定与魔门交恶。与魔门合污?无稽之谈,下回发话前不如先去翻翻你那些个圣贤书。”
万晏宁抱臂,不屑的看着他,压抑了多时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哎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萧望川打了个哈哈,“话又说回来,万小宗主,以您如今的岁数又是如何将这千年前的往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呢?只怕看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书吧。”
“咳咳!”思及那些个不可见人的隐秘小画本,万晏宁只好猛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管那么多干嘛,有用就行,比你这个胡扯不过脑子的蠢货好了不知道多少。你说是不是,容青?”
她朝着沈容青一扬下巴,来了招祸水东引。
“大致是差不了的。”沈容青笑笑。
“我说什么来着?你看。关键时候还得看姑奶奶的。”万晏宁自得起来,嘴角简直是要扬到天上。
萧望川见状也只好摊摊手,示意自己无话可说。
“既然这燕城就是天衍宗的大本营,你怎么还敢说合欢宗宗主就藏匿于此?这不是自投虎口吗!”
“傻啊你!”万晏宁到底还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回大家都觉得这地不可能,那我还偏就觉着可能。况且我也只是猜测,哪来保证?”
“好好好。”原来是文字游戏加心理战,萧望川只觉百密一疏,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果然自己不靠谱就别指望着找到群靠谱队友。
相对无言,三人干脆以入定消磨时光。这回万晏宁真是算准了,酉时差一刻,他们一行人也是顺利抵达了燕城。
“例行检查,请出示牙牌。”
守城的官兵拦下车马,欲掀帘清查来者身份。万晏宁拉住才起身的沈容青,叫他坐好,而后摸出块做工颇为精巧的玉牌,冲着那官兵飞了过去。
谁知那官兵只一看就换了脸色,噌地一声跪下单膝。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广阳公子,请公子赎罪。”
“罢了,还需要检查吗?”万晏宁特意压低了嗓音,加之隔了层帘子,站在外头的人也辨不出她究竟是男是女。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自然不用。”官兵站起身来,冲身后旁的官兵猛声一吆喝:“放行!”
话音刚落,城门外为数不多的官兵便恭敬地立于道旁两侧,让出条路来。
“你面儿那么大?”萧望川觉着有趣,马车进城后按耐不住地掀开帷裳的一角,东瞧瞧西看看,嘴里也不忘酸溜溜地冒出一句:“我前段日子回梁进京都没你今日这般派头大。”
“这是。”万晏宁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看着萧望川那仿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心里难得的舒畅:“姑奶奶有什么做不到的。”
“你取个假名号也就罢了,怎么还‘公子’上了?那官兵要是上车来看见你是个姑娘,估计咱仨这回就得是被压进城了。”萧望川收回了探出车窗的脑袋。
“姑娘又如何?大不了就闯进来,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来的。”她低头轻笑一声“公子如何,姑娘又如何,只须是我就好。名头罢了,好行事才是王道。”
说来轻松,可弱肉强食本就自然法则,人人崇仙的大背景下慕强的的风气只会被进一步放大,女子生来体弱,纵有才华万千,却往往更易身陷水火。
万晏宁从不厌恶自己的女子身份,却不得不承认“公子”这一仅称呼上的变化所能挡去的大批诽议。若有一日女子身份暴露,那又有何妨?能用钱和拳头解决的事又为何要白费口舌?
人生来就是犯贱的,打一顿就老实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也无事,实力为尊,心口不一的臣服才最是无能的表现。
“我们接下来去哪?”萧望川抱起狐狸,这次出门干粮带少了,嘬嘬饿了许久,这会肚子都空瘪瘪了,也没有力气再跑跳,就这么趴在一边,把自己摊成了一张饼,嘴里不时发出咕噜地哼声。
“你的灵兽还未辟谷?”万晏宁瞅了眼软垫上的那一滩狐饼,问道。
她先前不是没见过萧望川喂嘬嘬,但也只是觉得灵兽随了主子贪吃的性子,不曾想原来只是单纯的未曾辟谷。
若是普通灵兽倒也不稀奇,可嘬嘬是灵狐,更还是白狐。若是万晏宁没有记岔,狐族曾是妖界大族,而其族长就是白狐。虽然距离妖族巨变已然过去了许久,可单瞧嘬嘬毛色,大抵是与那皇族沾亲带故的。
不同于仙魔两方各有千秋的苦修,妖族生来就可依传承得有修为,血统越是强大,灵兽出生时先天具有的灵力也就越是旺盛。故而单以普遍理论而言,白狐哪怕灵智未开,可毕竟身份摆在那,怎么着也不会不辟谷。
“嗯。”萧望川有些抱歉地看着嘬嘬,“辟不辟谷随它开心就好,它只是一只小狐狸,强求修为做甚?”
他看向万晏宁,说:“燕城这地你比我熟,做做推荐呗?先寻处客栈歇脚,赶了这么些时候的路,马车颠地我骨头都酸了,总不能今天就风风火火地杀进去当炮灰吧?”边说边伸了个大懒腰。
“蠢。”万晏宁先是骂了他一句,而后补充道:“寸土寸金的燕城,能开在这的风月场所都自诩高雅,哪能和外头的寻常妓院相提并论?每月见姑娘都是有特定日子的,你今个儿就是想见也见不着。”
正是在这时,马车停了。
万晏宁用折扇撩开车帘,说道:“要客栈作甚?姑奶奶在这儿就有府邸,下车!”
说罢,她忽而又想起沈容青那还未好全的伤,啧了一声,充耳不闻沈容青的推却,硬要扶着他下了马车。萧望川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捧着一手的瓜子,和嘬嘬并排磕得欢。
这府邸大门也大气的很,门口安有两座大石狮,右侧一狮像旁还立有一碑。石碑置于路侧,其上却难见一层薄灰,想来定是有人常来擦拭。
萧望川多看了一眼,只见那碑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他再又看向前头的万晏宁,却见她仍在与沈容青彼此推搡,不由得又觉得好笑。一会儿公子一会儿将军的,真叫人捉摸不透。
而后又想起自己。或许自己这么些年来是闭关太久了,竟是无暇瞧瞧此间的风景,此后若是得空了,也该多下山历练历练。他想。
门外站着两位婢女,万晏宁将先前那块玉牌再与她们看。
“将军在府中吗?”她问。
“在的。将军事先吩咐过,若是广阳公子前来小住,府内仆从听您使唤。”
“他倒是个拎得清的。”万晏宁爽朗一笑。
“还请诸位公子随我来。”婢女略一俯身,将来访三人带入主人家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燕城算是挺重要的一个篇章,可以说从这个篇章开始就要正式入大主线了,下章顾渊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燕城事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