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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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是邢晨潆高三时那个初春的夜晚。xinghuozuowen
晚上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写完作业之后,小欧给她打了个语音电话,先是日常花痴了一番罗景渠,甚至连跟罗景渠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在她忍不住翻着白眼出声打断下,小欧才嘻嘻笑着说回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给她讲个刚刚在微博上看到的鬼故事。
她胆子原本就不大,本来是想拒绝的,可小欧却硬是扯着她不放,一股脑地把鬼故事全倒了出来。
因为小欧讲得快,一开始她听完还没觉得有什么,可等后来挂了电话,她刷完牙躺到床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鬼故事的后劲……有点儿足。
屋子里此刻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头,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小欧形容的那个伸长舌头的女鬼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情景,于是她又猛地把被子推开,睁开眼睛之后却又觉得黑漆漆的天花板像个会把人吸进去的黑洞……这下好了,怎么样都睡不着了。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挺尸了不知道多久,眼睛都快瞪瞎了,终于忍不住,泄气地翻身下了床,想去楼下厨房倒杯水喝,壮个胆,顺便培养一下睡意。
走廊里的小夜灯照射出来的亮光,可以稍许缓和一下她刚刚紧绷的情绪,她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好不容易走到一楼拐角,却发现厨房里头站着个人。
因为厨房里没有开灯,那人整个人看上去都和黑暗融为了一体,把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幸好里头的人听到了她的动静,抬手打开了灯的开关,穿着深灰色睡衣的罗景渠手里端着水杯,诧异又好笑地看着她:“潆潆,我不是鬼。”
“……哥。”
她虚弱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睡不着?”
他敛着眸看了她一眼,顺手就拿了她的杯子过来,给她倒水喝:“口渴?”
她看到他,刚刚整个人还满脑子的焦躁和紧张一瞬间不自觉地就变好了许多,她这时从他的手里接过水杯,叹了口气:“小欧晚上给我讲了个鬼故事,后劲有点儿足。”
他单手支着流理台,勾着唇笑:“你这个胆子,还听鬼故事?”
“她硬要说给我听,”她喝了两口水,委屈巴巴地扁了扁嘴,“我刚开始听着没觉得有啥,现在怎么样都睡不着了……”
罗景渠只觉得她可爱极了,抬手摸了摸她软趴趴的头发,低笑道:“你都快十八岁了,总不见得因为害怕鬼故事,要跟哥哥一块儿睡吧?”
她垂着头,两根手指头搅在一块儿,没吱声。
他本来就是在开玩笑,这会儿又低声安慰了她几句,看她好像看上去没刚才那么紧张害怕了,便关了厨房灯,准备送她回房间。
结果,等到了她的卧室门口,他刚刚温柔地跟她道了一声晚安,就被她攥住了睡衣的衣角。
略显昏暗的卧室里,黑发的小姑娘穿着可爱的小松鼠连衣裙,巴掌大小的脸上是惹人怜爱的柔弱,漂亮的眼睛里满满是对他的依恋。
罗景渠觉得自己的脑子猛地一热。
一股无名的燥热突然从他的心口扩散开来,蔓延到了他全身的每一处,这是他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出现了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情愫。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弯下腰,视线几乎和她持平。
罗景渠看着她,哑着嗓子说:“真要哥哥陪你睡?”
罗家大宅里,此刻有点儿过分地安静。
也有可能是因为此时卧室里的气氛,让这种安静显得更为让人躁动不安。
小夜灯发散出来的浅浅光源,将罗景渠的脸庞照射得朦朦胧胧的,可正是这种光影的错落,使得他看上去更为英俊。
邢晨潆时常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无论看他做什么,都是一种享受。
而这样好看的人,还对她这么地温柔和耐心。
这种特殊的对待,会让她忍不住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她想把他占为己有。
黑夜是一头蛰伏的巨兽。
所有白日里隐藏得深不可见的秘密和情感,都会张牙舞爪地破土而出。
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中,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柔柔地点了点头。
罗景渠的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嗓音更哑了:“好,那哥哥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她贝齿轻咬嘴唇,吸了吸鼻子,穿着拖鞋吧唧吧唧地跑回了床边。
他又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慢步走到了她的床边。
她乖乖巧巧地把被子拉上来,头枕着枕头,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罗景渠被她盯得心越来越痒,这时垂落在身边的手掌虚虚地握了握,才低声开口说:“不睡觉,光看着我做什么?”
她眨了下眼睛:“哥哥你坐下吧,你这么站着,我更害怕了,你像个床头飘。”
他被她逗笑了,随后叹了口气,弯下腰在她的床沿边坐下来。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下头。
然后她朝着他的方向侧过身,闭上了眼睛。
“哥哥晚安。”
过了两秒,她轻轻柔柔地对他说。
女孩子甜而温柔的嗓音,就像夜色里最动人的呓语。
罗景渠觉得自己刚刚已经在躁动不安的心跳,因为这句话,又变得更快了。
他抬起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落到了她柔软的发丝上。
他揉了两下,贪恋着自己指尖的温度,舍不得离开,又不得不离开。
“晚安,潆潆。”
她听到这四个字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然后睡意也逐渐开始浮现了。
邢晨潆并不知道,在她睡着后,他还一直坐在她的床边。
黑暗里,他坐了很久,也看了她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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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之后,邢晨潆忽然觉得罗景渠对她的态度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还是对她好的,体贴温柔,有求必应,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但是,她却觉得他好像无形之中在疏远她。
就是,她觉得他明明在对着自己笑,可是这笑容里又有一种故意拉出来的距离感。
从前,她撒娇的时候,喜欢拽着他的手臂,或者拉着他的手跟他凑近了说话,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如果想要和他撒娇,他都会不动声色地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听她讲话。
他很明显的,在减少、甚至杜绝和她有过分亲密的往来和肢体接触。
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为什么,可她没有办法去问他,因为这会暴露一些她心底深处不那么正常的想法,她也没有办法去告诉别人、听取别人的建议,甚至都不能告诉小欧,因为这其实并不算是什么正常的事。
哥哥和妹妹,关系再好,再亲密,也会有一个度的,两者毕竟是亲人,而不是恋人。
哪怕他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而且,两周后,她发现,他回家的时间也开始变晚了。
他以前通常都不喜欢应酬,大多数时候忙完公事都会先来学校接她回家,如果有事情的话就会晚一点,但是都会回家里吃晚饭。但是他最近非但不会去接她,连回家的时间都很晚,哪怕她睡觉的时候,他都还没回来。
早上她上学的时候,他又早就已经出门去公司了。
她看到他的次数,开始变得愈来愈少。
这天早晨,她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罗母给她摇了一勺粥,然后对着罗父说:“景渠最近怎么那么忙?天天见不到人影,连饭也不在家吃,公司里有那么多事情吗?”
罗父手里捏着报纸,笑着道:“公司的事儿倒是不忙,我看是他自己的私事忙。”
罗景渠的两个弟弟年纪都比他要小很多,分别在念小学和初中,对大人说的话不怎么感兴趣,都在专心玩儿手机,只有她,虽然人低着头在吃饭,但是所有注意力都一直集中在罗父罗母的对话上。
罗母这时一顿,压低声音道:“他有情况了?”
罗父说:“听吴秘书说,好像最近和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那姑娘长得还特别好看。”
罗母高兴得眉飞色舞:“这可太好了!赶紧让他把人带回家看看!”
罗母一向都很焦虑自己家这个十全十美的宝贝儿子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赶紧找个媳妇回家,而且罗景渠也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性取向为女,罗母就始终觉得是他要求太高,这抱孙子也迟迟没有个盼头——可谁知道,该来的,突然就这么来了!
邢晨潆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最初还没反应过来,可到了这儿,终于是彻底听明白了罗父罗母的话。
罗景渠要找女朋友了。
他即将要拥有一个会一辈子站在他身边的伴侣。
而她,会叫那个女孩子大嫂,并会一直看着他们幸福地走下去。
她捏着勺子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把勺子放了下来,拿起书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为她的动静有点大,惹得罗父罗母都朝她看了过来:“潆潆,怎么了?”
她忍着眼眶里那股饱胀的酸涩,抓着书包,低头往门外走:“我忘记今天早上要数学小测了,我得早点去学校。”
等一出罗家大门,她抬手捂住了眼睛,感觉眼角的泪水从指缝间瞬间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