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之手》
桑玠/文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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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亦玺回过神来的时候,梁喻诗和罗景渠已经走远了。maixi9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俩走到宴会厅的中央,其他人看到他们俩过来,都自觉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
虽然绝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不知道罗景渠是谁,只觉得他来头应该不小,但是当看到他身后侍从穿着的衣服上罗家的家族徽章,都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
众所周知罗家大少爷虽然能力出众,但一直行事低调,几乎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
这可是他第一次出面,而且第一个动作竟然就是和梁喻诗跳舞。
看样子,一直都没有在竞选中明确表态的第一财阀罗家是要准备站队梁家了吗?
一时之间,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朝他们两个聚焦了过去。
罗景渠对这些目光受之泰然,这时扬起唇角朝她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梁喻诗笑了笑,也大大方方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失礼了。”他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虚虚地搭在了她的腰际。
两人开始在舒缓的音乐下慢慢起舞。
跳交谊舞是她从小就开始学习的课程,彼时还是沈亦玺作为她的舞伴,一边陪着她跳各种舞蹈,一边指导精进她的舞步。
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这时轻轻地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位不解风情的木头人总有一天会把她活活气死,不过她觉得刚刚那一下,估计也把某人气得不轻。
“梁女王,您跳得很好。”罗景渠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笑。
“过奖,”她说,“罗先生才是。”
“叫我景渠就好,”他耳朵上价值不菲的黑色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了淡淡的光泽,近看,更显得这个面容英俊的男人透着一股骨子里泛出来的招摇,“我可以叫您诗诗吗?”
她点了下头。
罗景渠抿了抿唇:“不过,我要是胆敢在女王之手面前这么叫,或许下一秒我人头就要落地了。”
她没接话。
跳了一会,她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希望罗家在这次竞选中能够支持我。”
他微微颔首:“嗯,够直接的……所以,我今天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但是,”她说,“罗家支持我的条件将不是我们两个人的联姻。”
罗景渠一点儿都没有惊讶,他沉默两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女王大人,咱们罗家虽然有钱,但也不是不求回报的慈善机构,支持竞选我们将会出动数不清量级的资金和人力支持,如果你我不联姻,咱们罗家是准备倒贴白送你钱吗?”
“我竞选成功之后,罗家将作为我指明的代表财阀,拥有控制其他财阀的绝对制衡权,梁家的大部分资源我也都会无偿提供给罗家,商政结合,将给罗家带来数不清的丰厚利益。”
她一向甜美可人的脸庞上,此时带着渐渐浅显的锋利:“如果罗家这一次不站在我的阵营,那么等我上任之后,我将用尽一切手段封杀罗家的窗口。”
他听完她这段已经近乎威胁的话语,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得更招人了:“听你这语气,你是觉得自己一定会竞选成功了?”
“那是必须的,”她自信满满,“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会成功。”
罗景渠这时后退一步,借着舞步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带:“你提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见了我真人,竟然并没有一点想和罗家联姻吗?你这样让我很伤自尊啊女王大人。”
他说着,还做了一个捂着心口的小动作。
她也笑了:“这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不接受封建社会那一套包办婚姻而已。”
“噢?”他垂了垂眸子,“你是不接受包办婚姻,还是早就已经心有所属?”
梁喻诗怔了一下,抬起头,发现他的眼底含着淡淡的揶揄。
“你现在要是回过头去,”他说,“就会发现咱们伟大的女王之手沈先生浑身都燃烧着熊熊烈火,如果可以持枪进宴会厅,我的头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马蜂窝了。”
她下意识地借着余光瞥了身后一眼,就看到沈亦玺此时的脸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她见过最臭的一次。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沈先生看你的眼神,可不是正常发小和心腹幕僚该有的眼神,”
罗景渠眯了眯眼,“不过看样子,他是有自己的心魔过不去,所以才一直都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吧,我的天,都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能忍得住吗?他那方面真的没有问题吗?”
梁喻诗轻轻地翻了个白眼:“罗景渠,我劝你善良。”
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们联姻不成,不仅仅是因为沈亦玺,”
谁料,她这时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恕我直言,你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想真的和我联姻,只是想来探探我的口风而已,因为无所不能的罗少爷也有自己拼了命都得不到的人。”
她话音落下,一直脸上带着笑容的罗景渠,脸庞几乎无法察觉地僵了一下。
“虽然你行事极其小心,但也别小看女王的情报网,”她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我刚知道你名字的时候,就让人去查了,刚刚消息已经回过来了,罗少爷,你可以啊,一掷千金为搏美人一笑?”
没等他说话,她又不紧不慢地说:“我们都有自己要捍卫的人,但也都有世俗带给我们的枷锁,不如我们结成同盟,获得双赢,如何?”
罗景渠一直都没有说话。
直到整支舞蹈结束,他才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
“诗诗,你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这么有趣,我怕我会在同盟过程中假戏真做,真的爱上你啊。”
梁喻诗心中一定,礼貌地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笑眯眯地:“滚。”
-
沈亦玺现在想杀人。
应该说,自从罗景渠出现在他和梁喻诗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浑身烦躁。
这种不爽的情绪,从她挽着罗景渠的胳膊去跳舞的时候终于达到了巅峰。
她竟然叫他沈先生。
她刚刚在楼上还甜腻腻地叫他亦玺哥哥,要他给她穿鞋。
而且这是她头一次挽着他之外的男人,还要和那个男人跳舞。
他有一瞬间已经想要冲上去把她给拉回来了。
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们俩都笑得那么开心?
还有罗景渠的手,是谁允许他这么碰她的腰的?
……
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一刻都不管用了,一向面对所有事情都云淡风轻连眉毛也不挑一下的沈亦玺在原地浑身僵硬地看着他们,忍不住恶狠狠地磨了一下自己的后牙槽。
他可真想把罗景渠那个招摇的花蝴蝶给直接轰成碎片。
但是长久以来的隐忍、教养还有最后的那丝理智终于还是让他一直煎熬到了那支舞的结束。
几乎是梁喻诗人刚离开舞池中央,他就已经迎了上去。
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了。”
“好。”他臭着脸,二话不说,就想带着她先离开宴会厅。
“诗诗。”
谁知道,下一秒,罗景渠的声音就从后面追了过来。
沈亦玺一听到他叫她“诗诗”,连脸都绿了,终于忍不住冷冰冰地开口道:“罗先生,麻烦你自重。”
罗景渠一点儿都不生气,还温尔文雅地笑了笑:“沈先生,我想我对我的未婚妻不需要自重。”
沈亦玺眯了眯眼,嗓音愈加可怖:“你说什么?”
梁喻诗敛去了眼底的笑,生怕罗景渠这位喜欢玩火的大少爷把沈亦玺惹得当场在这儿发怒,假装上来先打了个圆场:“罗先生,这只是一个初步提议,具体的细节我们等之后再议。”
罗景渠莞尔一笑:“好,保持联系,我会思念你的。”
沈亦玺的眼睛里都冒着火光,可眼下周围都是人,就算是为了梁喻诗,他也不可以当场失态。
沉默两秒,他紧紧地捏了捏拳头,跟着梁喻诗大步往外走去。
-
一路无话。
他憋着一肚子的火,一直到从出了电梯跟着梁喻诗走进套房。
一进她的卧室,他就冷着脸对在房间里等候着要帮梁喻诗换衣服卸妆的侍从们说:“你们先去套房外面等着,我们有话要谈。”
侍从们本来就对这位说一不二又雷厉风行的女王之手颇为敬畏,立刻全都飞快离开了房间。
梁喻诗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淡,她在偌大的床上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他:“有什么话要谈,可以明天吗?我有点累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同意要和罗景渠联姻这个提议?”
她不咸不淡地说:“初步同意,还有些细节需要商量。”
听她亲口说出来,他觉得自己人都要站不稳了:“你喜欢他?”
她没说喜不喜欢:“我觉得他挺好的。”
“哪里好?”
“长得好看,人也聪明,谈吐风趣,教养优良,有什么不好?”
沈亦玺沉默两秒,怒极反笑:“你就见了他第一面,看到的全是表象的东西,你对真正的他又了解多少?他那副招摇的样子,他能有忠贞不二的心吗?他能真心对你好一辈子吗?”
她望着他:“这些并不重要。”
“不重要?”他向前一步,咬牙切齿地直呼她的全名,“梁喻诗,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教过你要把自己的婚姻和未来当儿戏,这不是在选利益伙伴,这是在选你一辈子的伴侣!”
“所以呢?”
她被他吼了也没生气,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既然觉得罗景渠配不上当我的伴侣,那要不你去帮我找一个吧?”
他轻轻地喘着气,一时没吭声。
“你觉得他花心,觉得他不踏实,那请你去找一个真心爱我,对我忠贞不二,还能在大选中帮到我的人吧,毕竟你这二十年来,每一天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为我付出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我最终能够赢得这场大选而已。”
沈亦玺在听完她这段话后,整个人都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半晌,他开口:“诗诗,我……”
“难道不是吗?”她抬了抬眼皮,“你和沈叔,你们沈家世世代代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出于忠臣对帝王效劳的初衷,除此之外,你还对我怀抱着其他的感情吗?”
她最后的这句问话,仿佛是一柄利剑,直直地朝他心口的方向射了过来。
他站在原地,毫无反击的余地,瞬间被刺得鲜血淋漓。
这是他一直以来,不断地被他的父亲,被他家族的熏陶,在警醒着自己的话。
每当他因为她的笑容而心动不已的时候。
每当他因为她的声音而情不自禁的时候。
每当他差一点就想拥抱她、亲吻她的时候……
都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沈亦玺,不可以。
她不是你可以触碰的人,你没有这个资格。
你只能帮助她,辅佐她,除此之外,你不能再对她抱有第二种感情。
哪怕你早就已经深深地,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卧室里寂静无声,她眼底闪烁着点点的光看着他,两手紧紧地握着拳,屏息等待着他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张了张嘴,声音已经完全哑了:“我没有怀抱着别的感……”
他话还没有说完整,她眼底那浅浅的一束光,已经瞬间熄灭了。
“沈亦玺,”
半晌,她面无表情地对他说,“所以你没有资格管我和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