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浅沿着桥山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回忆小时候。
晚风渐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穿着衬衫和西装外套,五月份的天气,晚上其实已经不那么冷了,他却觉得像冬天一样,一阵风吹来,直入他的骨髓。
记得刚回尤氏别墅的时候,正值帝国最冷的冬天,他穿着单薄的西装外套,也不觉得寒风会侵入骨髓。
辉煌的酒店宴会厅。
已接近尾声。
众人开始离席。白京生和尤水拥抱着,然后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她的唇:“明天出差,又要好久才能再见到你了……”
尤水笑笑:“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出差而已。”
“唉,真想我们也能快点订婚,然后结婚,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他神情看上去又羡慕又失落。
“等集团稳定下来,我们就订婚。”尤水牵起他的手,细声安慰。
白京生点点头:“应该快了吧……”
她又忍不住笑了笑:“快了。”
送走白京生,尤水也乘电梯下了楼。
酒店门口停着豪华的劳斯莱斯。魏羲和站在车前,帮她打开门。
车子行驶开后,尤水一直闭目养神。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方才在宴会厅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了尤浅,在角落里。
他总喜欢待在角落,尤其是那种场合下。
末了,她又重新闭上了眼。嘲笑自己想多了,尤浅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一是他不喜欢,二是林默没有理由带他来参加这种活动,林默有未婚夫。
“小姐……”
坐在一旁的魏羲和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睁开眼,看他。
眼神冰冷。
“呃……”
魏羲和垂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蹙眉:“说话。”
语气也冰冷。
“我刚才,在酒店门口看到了……浅哥。”弱弱的语气。
是尤浅。
尤水怔了一下。
半晌,她开口:“他人呢?”
“往桥山的方向去了。”
尤水愣住。
桥山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玩耍的地方,离尤氏的别墅不过两公里的距离。
她皱着眉,不再说话。
这么说,当时在宴会厅,看到的人的确是尤浅。那必然是林默带他来的。
她心里突然一阵烦躁。
拧起眉头,若有所思。
想看看他,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她的心间,她没察觉到自己其实非常介怀尤浅和林默在一起。
她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说什么要亲自解决自己造下的烂摊子……
尤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冰冷。
看来尤浅是真的很喜欢林默,仔细想想,他为什么一而再再二三的阻止她杀林默?为什么在她的逼问下对林默有不同寻常的回护之意?又为什么强烈要求自己去解决这个不一般的问题?一次次,他奋不顾身地把林默护在身后,全然没有把她这个主上放在眼里,顶撞她,甚至为了林默把她置于不堪的境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无数个日日夜夜,同一个屋檐,其实自己在他心里根本就敌不过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陌生女人……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而尤浅喜欢的人,好像和自己的样子完全是两种极端,大相径庭,她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这么明显的事实,她只要愿意去梳理一下,就很容易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要她承认,事实的确是这样。
好,既然如此,那她就成全他们。
想到这儿,心下也不再有什么挂念,仿佛所有的心结在一瞬间都被解开了,释怀了。
“俞星曜的事怎么样了?”她问。
魏羲和见她转移话题,赶紧跟上她的节奏。
“随时可以动手。”
尤水眯了眯眼。
“你关注尤浅那边的消息,他那边差不多了,你就动手。”
“是,小姐。”魏羲和郑重地应道。
林园。
林默坐在沙发上,神情焦虑。她已经回来有一个多小时了,尤浅走得比她早很多,发讯息的时间是晚上8:47,她离开宴会的时候是9:55,现在已经将近11:30,尤浅还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先是没人接,后来是关机。
林默心里一阵烦躁。
却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尤浅。
她“蹭”地从沙发上窜起来,然后走到他跟前:“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尤浅抿了抿唇。他看上去很疲惫。
林默也愣了一下。
“手机丢了。”他说。
“……”
“那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我担心死了。”她说。
他换好鞋,然后径直朝更衣室走去,拿了睡衣,又朝浴室走去。
完全不理会林默的话语。
“尤浅!”林默终于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生硬地开口。
他停下。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她说。
他愣了愣,半晌,他开口:“我先洗澡可以吗?”
林默皱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情。
她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你能不能别这么冷漠……”
有一点恳求的意味。
顿了顿,他说:“林默,我可能没办法迁就你的心情,因为我现在真的很累。”语气淡然。
她愣住。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尤水?”
一句话,像一颗炸弹,他心里突然一阵没由来的害怕。
“她是不可能的人。”
“……”
当时林默说他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是指尤水。
“别胡思乱想了,我真的只是累了。”他说。
绕开她,进了浴室。
洗过澡,他像往常一样进了卧室。
林默不在。
他就靠着床枕,开着一盏小灯看书。
《罪与罚》。
过了一会儿,林默进来。她手里端着半杯牛奶。
走到床跟前,看他。
他抬起头,与她对视。
“睡吧。”他说。
“喝牛奶吗?”她开口。
他愣了一下。
“牛奶有安神效果。”她又说。
他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然后喝掉,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看她。
“可以吗?睡吧。”他说。
林默抿了抿唇,跨上床。
他关掉灯,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林默躺在他旁边,没有像往常那样,攀着他跟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他皱眉,翻了个身,解开睡衣的扣子。
并没有缓解的迹象,体内像有一团火,似要把他点着一样。
一丝异样的感觉,从他的心脏冲出,一直冲到脚底……神志有些涣散,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十指紧紧抓住了被子的一角,下一秒,他猛地掀开,把它推到了地上。
黑暗中,被子掉到地上,发出闷响的声音。
林默坐起身,打开床头的一盏小灯,眼眸幽深地盯着他。
他抿唇,痛苦地皱眉。
眼前的人真是该死!
林默在那半杯牛奶里下了|药!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她解开自己睡衣的扣子,然后攀上他的肩,在他唇上细细地亲吻……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她,却不由自主地变换了动作,变成了把她搂在怀里,回应她的吻……
想要。
一番**……
沉沉地睡去,一觉到天亮。
睁开眼,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尤浅想翻身,刚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酸痛。
没痊愈的伤口有复发的迹象。
他嗓子也干疼,浑身上下布满青紫的痕迹。
刺眼,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他咬牙,撑着手臂坐起身。
刚一坐起身,就觉得一阵眩晕,他头痛欲裂……用手抚了抚太阳穴,闭上眼,皱着眉,神情看上去非常烦躁。
已经找到了俞氏为建华科技输送利益的证据。建华科技百分之四十的项目来源于俞氏家族,这种输血式的合作模式,早晚会把双方都拖入地狱。俞氏本来手握帝国四大军区的管辖权,但却暗中支持建华科技和境外势力勾结,挖帝国的墙角。青平百分之八十的军队都在和境外进行军火和毒品交易……借着军队来做这种事,想制止都有一定难度。
查俞氏,没想到外表看上去庞大的家族,其实内部也是争权夺利,俞天海根本不是俞氏家族能拍板做决定的人。
所有的信息都已经传回了尤氏集团。
魏羲和一直暗中关注着尤浅这边的动静,他那边有尤水给他布置的任务,最终的目的是要一举除掉俞氏家族和建华科技,扫清尤水继承尤氏家族的外部障碍。
革命尚未成功,他不能掉以轻心,现在还没到他可以跟林默彻底翻脸的时候……他能忍,直到他会亲手杀了她!
尤氏别墅。
魏羲和在整理尤浅传回来的资料。建华科技和俞氏暗地里干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那么令人心惊。
他不敢想象,尤浅是在什么情况下找到这些东西的,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把这些重要的、足以使建华科技和俞氏成为众矢之的的资料传回来的。他在林默身边一定需要非常小心吧。
把所有的资料都做了备份,然后发了一封邮件给尤水的邮箱。
尤水不在别墅。
白京生要出差,她一大早就去机场送他。听说是和邻国谈一个项目,具体是什么也不太清楚,搞得挺神秘的。
弄好那些材料,将近中午。
陈廷在别墅的院子里打理花,魏羲和就下去帮他。
花园里的花各式各样,有的是百合,有的是薰衣草,有的是紫罗兰,还有一些菊花和丁香花……魏羲和从来没好好看过花园里的花,他甚至都没来过别墅的花园。
这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如果把尤氏别墅装饰成一座开放的花园,一定会吸引不少人来参观的吧……
“陈叔,小姐喜欢什么花啊?”魏羲和一边帮着打理一边问。
陈廷笑了笑,慈祥和蔼。魏羲和看着心里荡起一阵暖意。
“小姐啊,这院子里的花她都喜欢,不过啊,最喜欢紫罗兰。”
魏羲和眨了眨眼,点头。
紫罗兰的花语是永恒的美与爱。他突然笑了笑,尤水应该更喜欢紫罗兰的花语吧……
陈廷被他笑的很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行为逗到了他。
魏羲和感觉到陈廷在看他,他又开口:“陈叔,我觉得,小姐应该不是那种小女生吧……”
这个话已经逾越规矩了,陈廷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羲和,不要在背后议论主上。”他说。
魏羲和愣了一下。赶紧闭上了嘴。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别墅外院。尤水往主楼方向走,路过花园,看见魏羲和正在花园里帮着陈廷打理花,她站在那儿看着。一阵微风拂过,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花园里那个挺拔的身姿,像极了尤浅。
缓过神,她自嘲地笑了笑,抿唇。
尤浅,从此不会再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羲和。”她唤。
花园里的人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只迟疑了一下,就飞快地奔了过来。
“小姐,您回来了……”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年轻自信,阳光下,他的面容满是青春与活力。
她看着一阵出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去收拾一下,脸上全是汗。”她收回手,笑着说。
尤水的笑里含着淡淡的关切与宠溺。
魏羲和愣了一下,然后跟着她进了主楼。
他收拾好,餐厅已经摆好了餐。尤水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眉头紧锁。
他没有迟疑,走到餐桌前,站定。
尤水应该是在看他发给自己的邮件吧,她的神情看上去非常严肃,眉间透出一丝冷漠,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小姐。”他微微颔首。
尤水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放下手机。
“吃饭。”她说着拿起筷子,帮他夹了一只虾。
魏羲和不再多言,安静地吃饭。
尤水看上去心情应该不错,但她却没有任何表示心情不错的话语。
自家小姐城府还是有的,总是不动声色,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