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性休克。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给他打了镇静剂,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
林氏医院,23层,vip病房。
尤浅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呼吸轻的几乎听不到,要不是心电仪器显示的起起伏伏的线条,根本看不出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林默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冰凉。
他周身冰冷。
尤氏集团总部大厦。
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尤总,这次的代价可太大了。”
高层会议。
尤景航没有参加。
尤水坐在总裁的位子上,神情凝重。
集团现在有一种腹背受敌的感觉。不知道尤浅那里进展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至少,她这边需要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查到建华科技和外部势力勾结对抗尤氏的证据。
只凭在伯尔尼查到的那些信息,根本不足以说服董事会对建华科技有实质性的动作。
凡事都有风险,在其位谋其政,她必须把每一件事情的风险都降到最低!
“您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些解释?”
“李总,解释能让集团的股票现在涨回来吗?还是可以让我们赔给建华的损失费还回来?”尤水语气不善,不紧不慢。
坐在她旁边的魏羲和震动。
自家小姐的确有一些风范。饶是这二三十人的大型会议,她也可以顶住压力,为尤浅做最大限度的争取。
“市值蒸发过亿,尤氏自创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荒诞的事情发生!”一个头发发白的人愤愤地开口。
尤水笑笑,不语。
“各位,如果想让我做什么保证书之类的东西,我看还是别费这种心思。集团外部受创,内部也没有太平过。”
一席话,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以引爆会议桌上陡然降低的气氛。
“尤总,我们的权益呢?我们都是跟着尤氏流血流汗的人,集团这么大损失,您难道不应该给一句话吗?”一个中年女子不悦地开口。
“是啊……总不能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知道吧?!”
尤水皱眉。
如果坦白是因为医药领域的失利,那无疑是亲手把尤浅送进了地狱。
他有他必须承担的后果,但不是来自于这种无聊的扯皮当中。
“大家别吵了……”
李越怀突然明了,举手示意。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尤总,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急,也理解你的苦衷。这件事,我看,您应该是早有打算,那我们就不过问了。但是,您得给我们吃个定心丸,这事儿,到底能不能解决?集团的亏损,到底能不能补回来?”
尤水皱眉,半晌,她开口。
“承蒙李总信任。好,我把话撂这,事情解决不了,我尤水,绝对不会继承这百年的家族和集团!”她噙着笑,淡然。
众人都惊。
这种话,算得上是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尤氏现在还是姓尤,可如果尤水不继承,那将来是姓李还是姓张,都不是尤景航或是尤水能说了算的……
“好,尤总有把握,那我们就跟着您。”
一次会议开的像一个誓师大会,散会后,尤水坐在椅子上,蹙眉。
“小姐……”
魏羲和站在尤水身后,小心翼翼地给她按摩太阳穴。
“嗯。”
“您不用那么大压力,他们明显是在故意逼您。”
尤水无声的叹息。
她何尝不知?
顿了顿,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魏羲和愣了一下,不敢再动。
“现在只有你能替我分担这个重任。”她语气中有一点疲惫。
魏羲和愣了愣,突然很心疼这样的尤水。
“小姐尽管放心,我答应过先生和您,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尤水震动。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末了,她说。
魏羲和,是一把最锋利的剑!现在,远没到真正需要他的“战场”。
傍晚。
林氏医院。
尤浅住的是加护病房,vip。
整个23层都被建华科技包了下来。
建华的医药的确是北滨最好的,林氏医院是建华旗下最大的私人医院。
病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模糊。尤浅皱着眉,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束缚带束缚着,动弹不得。
病房门被推开。
林默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你醒了?”她惊喜地呼出声。
他表情淡然地看着她。
四肢被束缚着,看到林默,一阵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
她把纸袋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那么冰凉了,她满意地收回手,笑了笑。
转过身,从袋子里拿出东西。
一杯热牛奶,还有现烤好的面包。
“我问过医生了,说你可以吃这些东西,没事,不影响伤口愈合,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她坐下,给他解开手上的束缚带,然后按了下床头上的按钮,他就缓缓坐起了身。
“……你别这么看着我,这件事真的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她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用手指把他额前的碎发向后拢了拢。
她已经派人查过了,尤浅的确是被尤氏集团追杀,身上的伤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他微微侧头,不语。
她也没在意,递给他一片烤面包。
他没接。
她抿了抿唇,掰了一点,递到他嘴跟前。
他不动。
“吃吧……饿着多难受,你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进食了。”她说。
尤浅皱眉。
林默也不催他,只是看着他。
他眉骨处的那道伤痕,让她为他的脸惋惜。多么俊逸的面容,可惜那一道横在眉间的疤痕,破坏了整体的和谐。
“……”
他缓缓地张开嘴,吃掉了她递过来的面包。
她见他没有拒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他不再拒绝,她就有信心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她把面包递到他手里,他接住,像一个机器人一样吃了起来。
他并不喜欢吃面包,吃了胃里会反酸。
“我想和父亲说,送你去国外,你想去吗?”她见他肯吃东西了,又开口。
尤浅不语。
林默抿了抿唇。
“在这种环境中,我实在没有办法保护你。”顿了下,她解释道。
“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他突然开口,清冷清冷的语气。
林默怔了一下。
“……不是!只是……”她皱眉。
俞天海不会放过他,尤氏也不会放过他。两大家族都对他怀恨在心,建华科技在俞氏和尤氏的左右夹击中,难免会再一次把他推出去……她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你不想我待在你身边,为什么来撩拨我?”他又开口。
林默呼吸一窒。
“因为愧疚?觉得对不起我?”
“……”
“林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他冷冷地看着她,语气淡然。
许久,她做出了妥协。
“对不起。吃吧……”她又拿了一片面包,递给他。
他没接。
“不去了,就待在我身边吧。”
他不为所动。
停了一下,她皱眉,探身,在他唇上吻了吻,咬着他的下唇,含糊道:“永远待在我身边。”
尤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真的多了一丝丝怨气:“你别后悔。”他声音嘶哑。
林默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笑着撬开他的牙齿,深入。
许久,她重新坐了回去,用手背拭了拭唇边,才开口:“不后悔。”
两个月后,尤浅出院。
尤氏集团公布尤书和秦雨订婚的消息。
整个北滨的媒体都在对这件事情进行报道。
外界谁人不知这是一桩商业联姻。
华正集团和尤氏是世交,秦政然是尤景航从小到大的挚友。
尤书和秦雨,两人并非没有感情,至少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是初中和高中时候的同学,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佳人。大家都非常看好这桩婚事。
林园。
尤浅自从出院就一直待在林园。那日他的伤口并没有完全愈合,被林默一顿折磨,落下了毛病。那天晚上她拽着他的头磕在地上,伤到了他的颈椎,加上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医生说极有可能会产生一些后遗症,还有一些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痛,反正他现在只适合静养。
在春会的晚宴上见到他时,他瘦的整个人都只剩下了宽大的骨架似的……这段时间待在家里,竟慢慢长回了一些肉。
林默看着他的变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
“要不,你陪我去吧……”林默看着手里的请柬,发愁。
俞星曜不在国内。她也已经跟俞天海保证过,尤浅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威胁,也默许了在复杂多变的情况下,把尤浅交给俞氏处理。俞天海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只要俞星曜可以接受,他有什么不能接受?又不是他娶林默做媳妇。
“我陪你去,有什么好处?”尤浅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淡淡地说。
她愣了一下,笑着扑进他怀里,然后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你在跟我谈条件吗?”她眼里波光流转。
尤浅移开眼:“公平交易而已。”
自从他再次回到她身边,她发现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多了些许忧郁和冷漠,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带出一股淡淡的冷漠气息,但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在她心目中的魅力,反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魅惑感。至少,他还没真的拒绝过她什么,这让她觉得非常爽。
“去旅游?”她说。
尤浅眼神暗了暗。
“医生让我静养。”他淡淡地说。
“嗯……那,送什么礼物给你?”她又问。
“送什么?”他不含糊这个问题。
林默被他弄的一笑:“你想要什么?”
他眼前突然一阵模糊。
“没什么想要的。”
他抬手,触了一下眼角,说。
林默看着他的动作,一时间陷入沉思。
“医生有没有说你的眼睛……”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尤浅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他不准任何人提这件事情,当时医生说,要看日后的恢复情况,不同的人体质不同,如果幸运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这种情况,也没法做手术……只能顺其自然,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失明。
她闭上嘴,不再说话。顺手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眼睛不舒服就别看了。”她语气中夹杂着关心。
他抿了抿唇,把她推开。
她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
其实,自从尤浅回到自己身边,并没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开心的,每日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神情淡然,她有好几次看到他站在园子里发呆。
天气渐渐转暖,已经五月份了,可他还是穿着加绒的卫衣或者很厚的毛衣。
她每次握他的手,都是彻骨的冰凉。
他有心事,可怎么也不肯说,她也没办法问,即使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他站起身,朝卧室走去。
“你不吃饭了?”她看着他的背影,落寞又孤寂,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累了。”他丢下三个字,进了卧室。
叹息。
林默终究是小瞧了他。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脾性的人,从来不会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
她突然很好奇,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尤水的近侍?再转念一想,也就同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被除名,被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