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区郊外是尤氏前不久刚开发的地段,没有太多喧嚣的地段,一般只会有中老年人才会来的地方,适合散散步,或者在人工湖边钓钓鱼,反正这些活动,都不是年轻人喜欢的。
“还记得这块地方吗?”清早的郊外更冷,相比起城区,会有些阴郁。尤水只带了尤浅一个人来,而且破天荒的开了那辆有些破的吉普车,她有时候真的会让人搞不懂、摸不透,她永远不是正常人的思考方式。
“不记得了。”尤浅坐在副驾驶座上淡淡的回应,他从出发到现在,一直都很安静。
“我也快不记得了。”尤水轻笑,很无害的看了他一眼,他愣了一下,对上她的视线,慌忙垂下头。她似乎心情很不错,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
“没关系,下了车大概就就记得了。”尤水语气很柔和。
“来过么?”尤浅抬起头看车窗外,眼前的景象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尤浅,你变了。”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出声。
车子在一棵大树前停下,她下车。
尤浅还在神游,看到她下车,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地下有薄薄的一层积雪,踩上去有“噌噌”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变了。”尤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她一个人在前面走,样子看上去像在回忆。他跟在她身后,始终都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小时候你总是跟在我身后,不管干什么你都会跟着,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后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跟着我,也不再笑,你开始疏远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反驳,你会和我对着干,有时候真是会把我气个半死。”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对不起。”尤浅淡淡的声音从她后面飘过来,声音不高,却清楚的很。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开心的男孩子变得不再爱笑、变得乖张、不再和我说话……我不会逗他开心,所以总是很凶的样子质问他,结果却把他推得离我越来越远了……”尤水边走边说,走到人工湖边,却停下了。冬天,湖面已经结了冰,刚下过雪,冰面上却很干净,有些人在玩陀螺,北方俗称的“抽毛孩儿”,鞭子落在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很清亮,有说不出的好听。尤水坐在椅子上,看着冰面上玩耍的人出神。
“椅子上会凉。”尤浅还是淡淡的出声。
“没事。”尤水笑笑,不再出声。
尤浅也不再出声,他站着,思绪却飘了很远,飘回他小的时候去。
那时他九岁,她只比他小一岁。那会儿也是冬天,北方的气候在数九天的时候最是冷,别墅外不远处有一条河,很宽,过河的人总要摆渡才过的去,一般的小木船就可以。冬天河面会结冰,小孩子总会去冰面上玩耍。
别墅清早一般是最忙的时候,那会儿大人们都忙着上班,管家下人们忙着收拾房子,他是被尤水拖去玩耍的,他早上一般都在房间学习,下午才会玩。尤水不是,她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明,学习她虽不是很上心,可成绩总是很好,他有时会很佩服她。
“我们去路对面的河上去滑冰。”她不用征求他的意见,因为不管她干什么,他都会跟她一起。
“那样很危险,掉进去怎么办?”小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小老太婆,啰啰嗦嗦,总是一副很担心尤水的样子。
“根本掉不进去,都已经结冰了!”尤水理直气壮。
“可是……”
“哎呀快点走,真啰嗦。”他还在犹豫,就被她拉了过去。
河边有栅栏围着,旁边还立着牌子“禁止游玩!”尤浅不再走了,他很担心。
“你要是害怕,就别下来了。”尤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说。然后她自己下去了,河面是很结实的,她一个人也玩的很开心,全然不顾尤浅一人在岸边焦急的样子。可毕竟两人年龄都小,谁都不知道河中央是不能去玩耍的,就算结冰了也不行。
所以当尤水在河中央掉下去的时候,尤浅简直被吓傻了,他感觉眼前一黑,世界都暗了,顾不得别的,他飞奔到河中央就去救她,小小的身子怎么可能救起人,但那个时候他就只有拼了命的救她。他拽着她的手试图拉她,可根本徒劳,裂开的冰洞越来越大,他也掉进了河里,他会游泳,但不会救人,可他就这样在她身后推着她,一下一下艰难地前行……
待大人们赶来的时候,他倒已经把她连拖带拽的弄到了河边,她不会游泳,他又着急,所以那些围的不是很规矩的铁栅栏因为破旧的缘故,把他的脊背划伤了,很深很长的一道口子,再加上冰冷的河水,他很快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也不在别墅,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不顾后背的伤,跑下床去找人,他一直担心尤水。
“干什么去?”他跑着跑着,撞到来人身上,那人冷冽地说。是尤景航,尤浅很怕他。他垂下头,小声地说:“先生,水呢?她有没有事?”着急的不行。
“她没事,不过,你真是太顽劣了,怎么能带水去那种地方玩?”还是严厉冷冽的声音。
“不是……”
“还敢狡辩!尤浅,你要是再敢跟着水胡闹,我就打断你的腿!”尤景航瞪着尤浅。尤浅吓得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他哭着扯尤景航的裤腿:“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他边说边哭,看来真是被吓破了胆。
“没有下次!你要是再敢跟着水胡闹,小心你的脑袋!从今以后,不许靠近水,听到没有!”
“听到了。”尤浅点头。
回到别墅后,他还是会跟着尤水,完全忘了他答应过尤景航的话,所以终于有一次尤景航把他抓起来暴打了一顿,确实是说到做到,那一次差点把他的腿打断。
“没记性的东西,不狠狠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当着众人的面,尤景航把尤浅拖在别墅的院子里,拿着只有一指粗的木棒边打边说,他哭叫着求饶,却被尤景航一脚踹开:“下贱的东西,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大,骨子里的贱性倒是一点都没变,在哪都一样!”他越说越气,下手也重。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根本没有心智成不成熟可言,这种时候只有害怕,无比的害怕。他被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木棒也被打成了两截,可想而知下手是有多用力,尤浅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下床时却还是一瘸一拐。
这下他总算是记住了,自那以后,他都不再跟着尤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孩子的自尊心也就越来越强,他变得冷漠,不再爱说话,甚至都不会正常的笑,每每当他想笑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次暴打,浑身上下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就会抹掉他的笑容。再后来,因为尤水总是对他不满,他开始和她对着干,挑衅她,一次次将两人的关系推向冰点。
可他内心还是一直都很在乎她的,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在乎,他自己都害怕的那种在乎,他要时时刻刻看到她才会心安,尽管他话语很少,在她面前总是冷漠或者挑衅。直到三年前他要被送去训练场,他那次还是忍不住去宽慰她了,他卑微的几乎尘埃,她也许永远不知道离开她他是有多生不如死,也许永远不知道他有多渴望回到她身边,也许永远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是何等重要,甚至于比他的命还重要。
这些,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走吧,看来你什么也不想对我说。”尤水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无奈地说。她今天是跟他交心的么?尤浅看着她向前移的背影,迷茫了。
“水。”他站在她身后喊她。
“怎么了?”她停下,回头看他。
“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她不知道那些回忆对他来说有多难以启齿,又疼却又美好,他一直不敢触碰。
“只是觉得,小时候还挺好的。”她笑着回答。
尤浅又不出声了,她这样的笑,昨天的时候他也见了,不过,是对白京生笑的。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他不在的日子里,她已经有了别人,她从来都没有只把他一人放心里,他是物品,对她来说也许只有利用和抛弃两个选择,好在,现在他还有价值。他低下头,苦笑。
“走吧,不早了,该回去了。”尤水看他又低头,不耐烦的皱了皱眉,然后上了车。
他快走几步跟上。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言。
这章把尤浅和尤水的恩恩怨怨说清楚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凡事都是有原因的,他俩人的爱恨情仇也总是围绕着旁人开展的,故事很长,要耐心才能看到结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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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