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432章 破壁

于是月光碎片落在了终点上，在略显阴冷的光线中，原本平滑的地面上渐渐开启了一个深色的小洞。那小洞一开始只是犹如滑石落下时仅仅靠近可见的一个小点，而后它越变越大，逐渐扩展成了能伸进一只拳头的宽度。到这样的距离便停止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像变戏法一样惊现在了眼前。

林念有些难以置信，他重新走回到遮挡光线的位置上打算看个明白，可当他阻挡了光线的来源，地上的小洞竟也开始逐渐变淡消失，又叫他惊慌失措地挪动到一边，这才看到小洞正重新复原成开扩的样子。

原来第一道关卡就在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因为一直遮蔽着开启的光线，才没能发现最好找的入口。

林念在侧边蹲下，这个小洞的大小怎么看都是在吸引人伸手进去。他想了想，也伸着右手试探了进去。这其实是一种危险之举，但当时或许是遥遥岛带给他的信任感、又或许是迢迢谷带给他的安心感让他一下冲昏了头脑，这才敢胆大妄为地去做一些新的尝试。他将手伸进去摸着，万幸没有被其他东西夹着动弹不得，他的五指在小洞中兜兜转转，很快就摸到了四周的圆壁上似乎有两个对称的圆环。

他试着拉了其中一个，纹丝不动，又试着用拇指和小指同时拉扯着两个，倒是能够拉动。可惜他的骨架太大，若是以这么个姿势进出，却总是卡在一半，那圆环便也就这么吊着，拉出一半又卡住一半，着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林念将手撤了出来，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弥望剑在打造时，剑身的铸型并不是由凌空大师自己决定的，而是由那颗被他们摘下的百相果来自己决定的。百相果根据它想要的形状形成了现如今的弥望剑，也就是因为它的自主才让林念拥有了一柄独一无二的异形银剑。

林念将弥望剑从剑鞘中拔出，其剑身偏下方的位置正有两个向内凹陷又外扩出来的铁钩。萧歌曾认为它就像鹰爪一样会在灭敌之时带出里头的嫩肉，乃是把凶残的小剑，可林念却说他只会将弥望用来除祟，因此那番骇人的景象起码不会在他手中发生。如今看来，除了杀人除祟外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妙用，其剑身的宽度恰好合适小洞的宽度，将弥望剑就这么伸进去说不定恰好能将两个圆环同时拉上来！

说干就干，弥望剑在这回可当了次工具剑。林念握着剑柄往底下试探，两声碰撞响起，那是圆环被扣入了铁钩，他提着剑柄上来又听见两声脆响，那是圆环被带出来后发出的胜利之声。

林念手中捏住了那两片圆环，而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猛地往下陷去！

落势停住了！林念也只是心慌了一瞬，他从屁股敦中站了起来，竟发现原本的地面往下陷了许多，而那处印有五指印的平台又高出了不少，林念甚至已经无法与其保持平视，这倒显得它在琉璃宫中一下就变得有些高高在上。整个凹坑中依旧四处光滑平整，月光亮斑的照射不会成为两道机关的开启关键。林念站在凹坑中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面的凹陷一定意味着什么，可他却难以理解其中被设计的奥妙所在。

或许还得借助弥望剑？林念想了想，又觉得有些玄乎地将剑身插入了刚刚的小洞之中。

对面的壁上似乎出现了一圈方形的缝隙。

那或许是一个密封的格子或是盒子之类的东西，它四周的缝隙极其明显，从外表看来内里应当十分整齐工整。但只有缝隙没有凹槽，就算用上手指抠那么几年也难保就能将它取出。林念的术法中似乎没有一道术法能适用于如今的情况，而似乎还能帮上忙的弥望剑正发挥着它更大的效用，似乎怎么都没法徒手破开这道暗格。

林念动手在光滑的表面上摸了摸，突然福至心灵，用力往里头推了进去。

里头阻隔的力气很大，仿佛对面也有一个人在暗暗较劲。因此林念不得不往自己手上渡上了些真气，以此便能换取一些轻松，里头的东西虽在最开始阻力很大，可一旦卡上了轨迹，推力又十分丝滑，林念将其推到推不动为止，那是大约半个小臂长度左右的深度，他原是猜想或许被他推进去的东西会重新弹出来显露出里面的秘宝，可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真正有意思的是在自己背后的东西。

那已经比他还高的五指印平台因为机关的破除再一次网上升高着。从地面里头升上来的由琉璃般璀璨的圆柱变成了薄至透明可见的材质。被它们包围着的则是一件更为耀眼的东西——那是一个外形十分完美标准的五指根茎，它的“五指”均衡地指向了五个方向，其中的“两指”上似乎还留有着曾经开过花的痕迹，每一“指”都毫无例外地向外人诉说着——简直没有比它更适配“五指印”的东西了。

林念站在边上仰视着这只“五指”，它闪闪发光，比金银元宝看上去还要奢华。但那并非是它原本的颜色，正是琉璃宫的特殊构造将它捧成了王者般的华丽，又放置在宫殿中央最关键的位置，成为了梦中的秘宝。

它的出现太过华丽，林念也不舍得就这样打破壁垒将五指根茎粗暴地取出。他弯曲手指敲了敲，那里完全没有看上去那般脆弱，传来的声响说明着它实则坚硬的厚度。如此不能强取，只能智取。这琉璃宫与鬼兽似乎有着守护与被守护的关系，林念住在里头，也无疑被卷入了这复杂的漩涡。如今他的真气蓬勃充盈，其威力或许比当初借助往生钱还要厉害许多，不单如此，如今他对真气的掌控也几乎达到了自认炉火纯青的地步，他便有信心能够不损伤琉璃壁地将五指根茎完整地拿取出来。

也许穿透的机会仅仅在一瞬，林念深呼吸了几口气，将真气汇聚到掌心，贴在了琉璃壁上。

琉璃壁上泛起了不可能出现的涟漪，随后似有“啵”的一声，林念手下的琉璃壁消失了，他的手居然轻而易举穿透了厚壁，能够直接接触到五指根茎了！

林念立刻徒手握了上去，他保持着释放真气的状态从琉璃壁中退了出来，又在它变会坚硬之后，脚踩琉璃壁飞向了弥望剑的方向。一手五指根茎，一手弥望剑，剑身的拔出让所有变化的机关重新回到原位，而当五指印平台回到那个熟悉的高度，下一刻，林念将五指根茎拍进了五指印凹槽之中。

鬼兽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周围，谁也没料到，这居然是道破除琉璃宫保护的术法！

琉璃宫再也无法充当两者间分隔的壁垒，遥遥岛上因为鬼兽的出现和琉璃宫的变化，而变得对林念来说毫无安全之地可言。林念略显局促地站在中心位置，他一手拿着剑，一手举着五指根茎，身为这里最不和谐的因素，立刻就得到了所有鬼兽的关注。

鬼兽不是人，它们也不认人，只会根据气息和关键来识别敌我关系。林念在它们中看了一圈，发现真正能威慑到它们的并非是自己用过的弥望剑，那剑现如今只是被他普通的握着，并没有渡入一丝一毫的真气，鬼兽们真正在意的、或者说又摆出了臣服倾向的，目光汇聚的终点竟是他另一手的五指根茎。

看来它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钥匙，有极大可能来源于过去另一株宝相花的这只五指根茎或许正是能压制这些鬼兽的真正秘宝。

它被藏在琉璃宫的中心位置，难道也可以镇守鬼兽？

看看鬼兽们现在的样子，莫非这东西也有着权力象征的意义所在？

那那少年……

啊！林念突然想起来，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有见过这么个人的。

在小紫姑娘身边跟着的那个弟弟，好像……名叫小陈。那少年的长相和身高似乎很记忆中的小陈尤为相像。但时隔这么多年，即便他仍旧生龙活虎地活着，也不至于还是一副年轻的皮相，按时间推理，如今他也是到了父辈的年纪，如何还能操着一口少年音在夜深人静的遥遥岛上和他隔空对话呢？

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这一点恐怕还要找来专人确认。眼下是如何安置这群鬼兽，总不见得邀请它们和自己共享这座琉璃宫吧？

林念找了些方法勉强将五指根茎藏在了自己身上，而自从他带上了这么件东西，便几乎得到了所有鬼兽全方位的关注——它们几乎已经黏在林念身上不愿离开，去哪儿都要跟着。林念试图靠着五指根茎的威压驱散它们，可唯有这一道命令被果断无视，有时他觉得自己是在放一群羊，那群羊的队伍逐渐庞大，却是甩也甩不掉。每当夜晚，他又觉得自己变成了那位少年，他在梦中看见一个人被鬼兽们紧紧包围，那个人表面看似统治了世界，实则却变成了鬼兽的傀儡和玩物，它们操控他、摆弄他，似乎正借由他的力量来达成自己做不到的目的……

更可怕的是，那“傀儡”、“玩物”，正长着和林念一模一样的脸。

反复地沦陷噩梦让他身心俱疲，等一日天亮后，他留下等待的命令，暂且抛下鬼兽们离开了遥遥岛。

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这个范围了，他离开这里能找的，也就只有于晚舒一个人了。平安渡过绝命湖，林念知道于晚舒一定还待在忘忧石附近，于是轻车熟路地就往那里走去。

“哟，你怎么出来了呀？”

于晚舒在很近的地方叫唤他，可林念东张西望了一阵竟也无法定位到对方的位置。

“在这！在这！”

林念回身望向一棵松树，于晚舒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立在树上，她竟依靠着粗树枝的力道来拉伸着韧带，着实是种奇怪的修行方式。

“你怎么爬上面去了？”

“猜到你要来，所以爬高一些，好看见你。”

“你猜到了？”林念有些被看穿的失落，但仍旧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猜到我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吗？”

“能呀，为了那个侵入者的事。”于晚舒收回姿势，双脚平稳地踩在同一直线上，这次换成了背手练习平衡。“我还猜到你已经解决这件事了，果然是我的好徒儿，都不用师父出手。”

“这你也能感受到？迢迢谷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也能全都感受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那么全知全能……难不成你没看见吗？那一晚在遥遥岛上可是有爆发出比白昼还要夺目的闪光，那白光闪了一瞬，我恰巧在那一瞬抬头望着那个方向，眼前的萤火虫飞舞了整整两天，如今才能勉强看清更远一些的东西。”

于晚舒似是有些埋怨着说道：“后来我想着应该也能等来你的传讯，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结果传讯纸鹤一直没能等来，我猜大约是你把事情给摆平了。可最近能看见你的念头特别强烈，所以我想……你来，该不会是来求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