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383章 造骨

安岚面不改色道：“你是认真的？”

赫哥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没有半分虚假。”

安岚看了会儿那肉块一样的东西，单纯用眼睛瞧着实分辨不出它的材质。那玩意儿甚至十分逼真，同真正的大脑门几乎没有区别，可以说戴上它便能与周围完全融入。安岚又看向身旁，发现其他锱铢官们也皆是认同的神情，好像赫哥提出来的意见合理合据，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

安岚对反骨一族又有了新的看法。

“戴上这个，你们就认同我是族人了？”

“是的。”

“你们确定这能蒙混过蛇圣？”

“只是暂时的。倘若你真有心，待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会为你取得蛇圣的认可。”

安岚短促地笑了一声道：“那是不是还要和你们保持统一，在胸口上烙印自己的小名啊？”

赫哥同费子对视了一眼，摇头道：“我族人数众多，费子又是个认不得脸的，只是为了方便他而已。”

“嗯……”安岚意味深长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在众人略带期待的眼神中朝赫哥手上那玩意儿凑近过去。“有点意思，需要我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你戴上就可以！”赫哥欣喜地将其扔在安岚手中，那玩意儿触感凉凉的，摸上去比看到的更厚实一些，不看表皮倒还真以为在触碰“生肉”，“生肉”在安岚手上弹了几个来回终于被攥在手里，安岚有些嫌弃地小捏了一下，一时间有点无法接受它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我们都演练好了，你的出现一定会让所有人睚眦官震惊，他们一定没想到，我们掌握了后天反骨的能力。在我们共度的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蛇圣本尊，死去的长老虽然也被誉为‘接受这种能力’的圣子，可却在死前也没能真正做到……所以我们需要你来做个象征，这将是真正的反骨一族，伊始兴盛的标志！”

“我明白了。”安岚道，“我如何并不重要，你们需要的，其实就是个看上去很强的好听话木头。”

锱铢官们纷纷摇头道：“不是。”

安岚更加确信道：“看，所有人都认同的就是错误答案。”

“嗙——”的一声，沸腾的阵势从天而降，一瞬之间在不远处炸裂，那些突然冒出的人群，如燎原般兴起的火焰，仿佛一直藏在暗处，只等一个复苏的机会。安岚不用转身也能猜到来者是谁，如此杀气腾腾早就跨越一切障碍将他包裹其中，带着这里所有人都“在劫难逃”的讯息轰轰烈烈地登场了。

他低头看了眼，将那东西贴在了自己脸上。

赫哥自他身边路过，十分义气地将他护在背后。“骨卜！你居然敢破坏我们的条例？！”赫哥厉声喝道，“打伤我的人、闯入我们这里，你这是要开战的意思？！”

安岚耳朵抖了抖，这才发现赫哥方才同自己对话的语气说得上是非常友善了。

“你瞎指控什么呢？！我们可没有打伤你们的人！逼不得已站在这里，就连这儿的空气都变得叫人脑昏目赤！”铺子老板吕卜叫道，“好好说话！别不识抬举！”

“你带着人夜闯我们的地界，还有底气大呼小叫？！”赫哥指着他脑门，指尖抵住额头都压弯了，“你们背着的那人是谁？！”

“你们自己杀死的人自己都认不出？！”吕卜命令那人放下，一具尸体僵硬地滚了几圈停在了赫哥脚尖。“我们可是得到消息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绑架外族人，还害得他在此丧命，这条人命你们要怎么赔？！”

“睚眦官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赫哥道，“居然还管起外族人的死活？恐怕你们别有目的吧。”

一直默言的长老骨卜开口道：“只是为了帮助朋友，有朋自远方来，遇难反骨不可视而不见。”

赫哥不屑道：“哪个朋友？道出他的尊姓大名，白骨洞任你来搜。”

“不知其名，但认其人。”

“哦？原来识得他的相貌？”赫哥边说边退，一直退到了安岚的身侧。“那你看看这人面不面熟，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朋友’？”

这就是信号了，安岚眨了下眼，配合地转过身道：“骨卜，是我。”

“你……你……”

赫哥得了个称心：“可否面生啊？”

“你为什么……也长了大包……”

安岚摸上自己额头，那处肉块贴上去闷闷的，自有的重量让他整个脑袋都沉重了不少，仿佛前头装着石子让自己向前坠去，对脖子的考验极大，才这么一会儿便有了难耐的感受。“这个啊。”安岚有意捉弄道，“只是听了他们的话尝试一下，没想到就自个儿长出来了。”

“长……长出来的？！”长老骨卜被此话吓得不清，甚至脚步轻浮需要身旁人双手搀扶才能站直。“你们真的做到了？”长老骨卜颤抖着声音，垂荡下来的白胡被他一口气吹得老高，“你们真的……造出了人的反骨？”

“一切都是蛇圣的旨意。”赫哥展开双臂说道，“反骨一族正是被降下大任之人，而在我们之中，是蛇圣选择了我们！”

眼见着两派又要吵起来，安岚摆手拦在他们之间，缓和下来后立刻跑向了地上的尸体。他忍着臭味将其翻面过来，此人果不其然就是消失已久的干远。安岚虽然抱有着凶多吉少的想法，可真要亲眼瞧见还是在心中涌现出一股波动。干远的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是安然逝去的，安岚为他整理了下凌乱的衣物，将他彻底放平时，脖子间自然形成的空间已被生长在那处的肉瘤彻底填满了。

生老病死，倒也是时候了。

“解释一下？”安岚抬起眼皮看向长老骨卜。

长老骨卜退后了一些，似是不想与他接触太近。“依据约定，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帮你寻回朋友。你说他被人架在火上烤，所以我们一开始就猜到了他可能所在之处。只是像你看到的，他并不是死于焚烧，而更像是躺久了自己断气的，这一点恐怕你要追究锱铢官的责任。但你现在这样……劝你一句，你站错了边。”长老骨卜看着安岚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样子，又深深叹了口气道，“还有一点，吕卜在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了气，所以他的死与我们毫无关系。”

“多谢。”安岚同他点头道，“多谢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长老骨卜便继续说道：“你若是信任我们就别嫌我多嘴，跟着锱铢官走，早晚会吃到苦头。”

“那还是算了吧。”安岚毫不犹疑的拒绝显然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我对你要说‘信任’……那是说不上的。”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尤其可怕，“你我都清楚，你对我如此上心，上心地都有些假惺惺了，恐怕目标不在我，还在乎于死去的干远吧。”

长老骨卜敛眉凝神：“你变了，也糊涂了。”

“糊涂？可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醒了。吕卜看见过我和干远走在一起，自然能猜到我们的关系。而我之所以说你的目标在干远，那便是你要用我找到干远，再用干远勾出干奴——所以你真正需要的人是压根都不在这里的干奴！”

长老骨卜笑了几下道：“你错了，我们不认识叫干奴的家伙。”

“认识，当然认识，而且恐怕还熟悉得不得了。”安岚成功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到自己手上，他举起桌上开过封的酒缸，异常潇洒地喝了个满口说道：“不久前，什么都不懂的我受到了锱铢官的热情招待被关进了蛇圣狱，从戒备毫不森严的那处逃出后遇到了骨卜。但在此之前，我在蛇圣狱里可收获颇丰……赫哥，你来猜猜，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被猛然提问的赫哥显然还不在状态中：“发现了……发现了金豆豆？”

安岚露出嫌弃的神情：“当然不是，我发现了手记。写那手记的人正和我一样是个外族人。可他虽被关在狱里，却深深为反骨一族着迷，他说他惊叹于反骨一族的真相，认为锱铢官才是蛇圣真正的传承者，而于此同时他还发现了隐藏在其中巨大的秘密……”

赫哥在其停顿中忍不住咂了下嘴。

“这个人，并没有死在蛇圣狱中。他和我一样，是个成功逃出那里的囚犯。”安岚注意着四周人的反应说道，“他当然不是个普通人，从蛇圣狱里第一个逃出的人绝对有那个本事，他，就是干奴！”

掷地有声地砸在地上，却引来一片嘘声。“怎么可能。”赫哥赔笑着说道，“蛇圣狱严防死守，只有你过于强大，才能破除我们的机关……”

安岚做了个叫他闭嘴的手势，继续说道：“你们当然不会承认了，但你们确实放跑过干奴。从蛇圣狱逃离的干奴并没有彻底离开反骨村，她知道了自己已经被注视，便利用这个注视开始在反骨村畅通无阻。”

他双指并拢，做了个指向的动作道：“这里就要有长老骨卜登场了。睚眦官和锱铢官向来对立，明里暗里都关注着对方的一切动向，自然很快就接到了蛇圣狱囚犯逃亡的报告。和所有正常的开展一样，你对能逃脱出来的干奴十分好奇，却想法设法也打听不到她被关进蛇圣狱的真正原因。在一筹莫展之时，你偶然发现干奴似乎正在反骨村做些什么，因此便传令下去，任何族人都不得阻拦干奴的行动，她的一切行为都能得到特赦。”安岚又猛灌了一口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从蛇骨入口那处进来时，明明有守卫却能毫发无伤、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你们村民也并非是真正的热情好客，如若只是普通人不甚闯入，早在一开始恐怕就会被扭断脖子，以保住村落。只是我们三人身份特殊，从翻过那道机关时就成为了你们的猎物目标，从始至终就一直在受到监视罢了。”

长老骨卜面不改色，年龄的跨越让他习得了面对任何劣势都能波澜不惊。“照你这么说，这里最有用处的人就是干奴。”

“没错。你们的疑心在确信干奴和赫哥有所沟通后达到了顶峰。干奴和干远有着母子关系，这任谁瞧过他们的脸都能一下顿悟，于是你们就有了突破口，抓到干奴无异于抓到锱铢官的把柄。”

“我们没有任何把柄！”赫哥大声坦白道，“我承认！我们和干奴是做过交易，但这都是为了从你们睚眦官里找出砍下长老舌头的凶手！”

长老骨卜条件反射地挡上自己的嘴巴，他身侧的吕卜立刻帮着说道：“我们反骨一族根本没有行过砍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