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301章 浮尸

“我带回来的人你还不放心吗？”

“姐，干我们这行的少不了猜疑，有这职业病可不是件坏事。”小伙子指尖在吴笙何和宁微顾之间游移道，“你看看他们两个，光天化日下就绑着一人游街示众，那我第一感觉肯定好不了啊。”

“这你放心，我早就问过了。别管这个了，你把捞尸的前后都和他们说一下。”小紫姑娘道。

“……哦，朋友是吧？你们的朋友死了有些时间了，是今天早晨漂至这里才被人发现的。我们捞他起来的时候他衣衫完整，身体上也没有伤口和打斗的痕迹，但唯有一点很奇怪，我们扒开他的衣服发现，他的胸口上刻着一团诡异的花纹。”

小伙子半蹲下去，手搭在胡乱交叠的衣襟上，好心提醒道：“你们可要做好准备，我每次一盯着这图案看，就觉得胃里发酸、喉咙发痒，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盯上的感觉……”

他一把扯开俞放的衣物，只见对方的胸口上赫然刻着一朵妖花，但还没来得及看清细节，就听小伙子一声惊呼，嗓音略带颤抖着说道：“怎……怎么还变大了？”

那图案似乎还渗了点血迹，正刻在俞放两乳中间的位置，花蕊由密密麻麻的小点组成，花瓣和叶子则外扩至他肩头。整个图案的走势花巧中又带着弯弯绕绕，诡异中似乎藏着点警告和杀戮，看得时间长了倒真是生出些遍体生寒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诡秘的东西即刻就要冲破□□，在开肠破肚的血腥中将贪婪的窥视者屠戮殆尽。

“它刚刚……没有这么大的，早上见到时这花朵根本没开，完全还是个花骨朵的形状！”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小紫姑娘说道，“早上见到的时候的确还是拳头的大小。”

“姐，他……他难道是刻了个活物上去？”

“你怎么不猜是不是他体内养了什么活物呢？”小紫姑娘不慌不乱道，“把他胸口剖开，看看他胸腔里到底藏了什么？”

小伙子眼神往林汉霄那处一瞥，没有作声也并无行动。

“想剖就剖了吧。”好在林汉霄已经会了他的意，“出了问题是要解决的，人都已经没了，太执着太顽固也不是什么好事。”

小紫姑娘点了点头，命令道：“动手吧。”

胸膛被划开后，深紫色的黑血争先恐后喷涌而出，除了有着奇怪的颜色，这一下子扩散开来的血气和臭气也一下赶走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臭气钻进鼻孔又直冲天灵盖，无论憋了多久的气也赶不上它消散的速度。视觉、嗅觉、味觉、听觉……处在嗅觉敏感的环境里比其它几个都要更为折磨，众人纷纷涨红了脸，却万般不愿张开嘴呼气，生怕将这股臭气用另一种方式吞进肚子里。

黑血很快漫了一地，可周围压根没有人再去管它。小伙子赤手就往体内探去，没两下就就勾出了一条手指般粗细的长条。那长条似乎还缠着俞放的内脏，往外扯的时候还隐隐受到了向内的拉力，最后甚至要借助小刀破开才能顺利取出。整个异物大约有一整条手臂的长度，将它举在半空自然垂荡而下，末端似乎还留有非自然的意识，微微卷翘而起形成了一个圆环。

小伙子戴着一副特质的护套才敢伸手细细研究，他不让林汉霄等人接近，就着脏手去仔细摸索长条上的纹路。起初他还以为这毛里毛躁的说不准是一条麻绳，可再一细分，那点点凸起又有着扎人的手感，却同植物的藤蔓似乎更为相似一些。

“难道……这花进了他肚子吃食了内脏，就靠这些东西……把自己又给养活了？”

林汉霄掌心朝下悬空于“藤蔓”之上，感受道：“的确是个脏东西，这上头萦绕着的，可是同浊灵同级的浊气啊。”

小伙子大叫一声将它扔了出去，叫喊道：“怎么办？我……我是要死了吗？”

小紫拍了拍他两下以示安抚，道：“不至于死掉，有些人是能处理浊气的，我带来的这些大侠就是除祟的高手。”

小伙子不敢相信地远离了一些，望向林汉霄的眼神似乎还有些探究。

“不好意思啊，眈雎城的人不信这些，因此也就一直被教导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这些思想在他的脑子里早就根深蒂固了。”小紫姑娘说道，“不过我不一样，我的家乡不在这儿，自然是没有被人这样说过的。我知道有浊气，也知道有浊灵的存在。这东西若是不除掉，对整个眈雎城都不好吧。”

林汉霄一笑道：“姑娘说的不错。被浊气缠住的死人和被浊气缠身的活人不同，要想祛除，简直再简单不过了，不过……”他从地上捡起“藤蔓”说道，“要弄明白它的用处可就要废一些功夫了。”

小伙子缩着脖子叫道：“用处？用处不就是……要害死人吗？”

“没有这么简单，实不相瞒，我朋友一直在研究如何操控浊气，如今死相如此凄惨，实在是叫人怀疑他是不是自愿将这东西塞入体内的。”

林念忍不住嘟囔道：“有些人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下得去手。”

“把浊气塞进去，目的是为了操控浊气？”

“我很想溯源……但……”林汉霄猛地想到些什么，眼神一亮。“我有办法！我画过一个差不多意思的阵图，没准还恰好合适。”

林念刚想阻止，可林汉霄已经掏出墨砂在空地上直接画了起来。

“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有人画阵祛邪。”小紫姑娘道。

“倒不失为一种尝试。”林汉霄将“藤蔓”置于阵法的中心位置，他第一次下手似乎尤为谨慎，各个角落反复检测几遍后才敢站远了些。“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或许能看到俞放生前最后的动作。”

一直站在远处的吴笙何走了近些，道：“这又是什么术法？”

“是个回响术，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它的作用了。”

林汉霄将真气慢慢注入阵法之中，突然之间，“藤蔓”变得同人身一样开始剧烈抽搐，它在地上肆意扭动着，活像是被架在锅炉上的河鱼，隐隐约约还能传来莫名的“哀嚎”。裹挟着的黑血开始像掉了的碎片一样纷纷坠下，露出内里深绿色的筋脉色泽，而于此同时，藤蔓从中间的位置破开一道小口，竟从上至下将一整条破成了两半。

一时之间，里头藏着的浊气化作有形的样子升腾而起，他们幻化作两只利爪的模样，不断抓着空气想要逃离阵法笼罩的范围，可越是往外，阵法的边缘就升起一道金光，那浊气化作的利爪升至三米高空，最终被一道闪光重新打了下来。

短短几步操作，林汉霄已满头大汗，他双手换成另一种交叠的姿势，再次往里头渡入第二轮真气。这一次，那两只利爪明显消停了许多，它们的色泽逐渐变淡，直到近乎透明时又转变为了一种全然不同的造型。

那是一张男人的侧脸和一整只手臂，而那只手正捏着一颗圆形的东西往嘴里塞着。画面的显现只有短短的一瞬，也就眨眼之间，阵法里的浊气便彻底消逝干净，独留一个空了的阵法在提醒大家做过了什么。

林汉霄猛一叹气，身型一晃差点腿软倒地。林念和小紫姑娘一人架着他一边，林念偷偷摸摸搭上林汉霄的手腕，这才知道《阵百道》初版里那些看起来朴实又华丽的东西，实则却是要耗费不少真气才能做到的。

可与体内疲惫的警示不同，林汉霄面上看起来竟是兴奋至极，他大声喊道：“俞放果然是自己把那东西吞进去的！”

小伙子这才敢从小紫姑娘背后走出来，见此情景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略一思索又躲了回去，心事重重道：“自己的朋友死了还这么高兴……真是没心没肺啊。”

蹲在俞放身边的宁微顾也站起身道：“俞放身上的浊气都随其一起处理干净了。”

“所以这就是个普通浊气伤人的事件了？”小紫姑娘问道。

“是修炼邪术的代价。”林汉霄道，“朋友若是没有陷入迷途，整日想着为自己增加浊气并为己所用，如今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想要控制无人掌控的力量，也得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才是。”

小紫姑娘道：“你说，他是想要增加自己体内的浊气？”

林汉霄点头道：“没错。”

“那他体内的浊气确实是如实增长了吗？”

“这一点……”林汉霄犹豫道，“方才的确有明显的感觉，他像是把一整个浊灵都给吞了进去，将自己同化为了一样的生物。”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在意啊，但是这事情在外人看来似乎没有那么复杂。”小紫姑娘轻微一笑道，“我不懂这些，自然没有你们钻入得深，但我听同为除祟中人的好友们说，所谓浊灵伤人，其实是破环人体内的真气，而非是将自身的浊气取而代之。你们的朋友真的是在玩弄浊气吗？有没有可能他只是为人所害……或为人所骗，误食了藏有浊气的‘花仙丹’，才会因长时间被抑制了真气而死呢？”

“可他有玩弄浊气的动机。”

“我认为这些细节同样不可忽视，你的一个小小猜测或许就能完全否定一个人。”小紫姑娘摇摇头道。

气氛有些焦灼，此话说完，场上亦是无人作答。林念惯是忍受不来这些的，因此当即出了个解决问题的好主意。

“小紫姑娘，你说要带我们见一样东西，这东西指的应该不是浮尸本身吧？”

“自然不是，小陈，快把东西拿过来。”

这声小陈叫的便是一直跟在旁边的小伙子，他凑到小紫身边，摊开布巾说道：“姐，其实是两样东西，你走了之后，我们还有新的发现呢。”

“我不看，我也看不出什么。”小紫姑娘用下巴指了指方向道，“给他们看，门道中人才能看些明堂出来。”

“几位大侠，你们看这个。”小陈转了方向说道，“捞出来后我们是搜过身的，你们朋友身上除了铜面具，还带着这两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