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208章 溪笑

林念道：“稳重、踏实，甚至可能比我们更加决绝和果断，日后必成大器，只是现阶段少了些孩子独有的俏皮。”

吴遇听后也道：“我了解不多，但这孩子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样子。”

“确实如此，你们有时间就多陪他说说话吧，我嘴笨，不太会哄孩子。”周廷道，“我刚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就觉得他和我很像，只是他曾经享有过短暂的幸福，而我，在遇到汉霄哥他们之前，连值得回忆的过去也未曾拥有过。”

“先生的故事里没有提到这些，难道同我爹他们相会前，还发生过什么其他事情吗？”

“自记事起，我家每每有一些不合我爹心意的事情发生，我和我娘就会遭到他的毒打。他打起来没有理由，也不会留手，拳拳都是往死里招呼。后来有一次，我娘被他打死了，而我借着体型矮小的优势从那场风暴里逃了出来。那时我手无缚鸡之力，周围邻里也都不愿插手他人的家事，于是我只能独自一人流浪自保，都没来得及为我娘收尸。现在我能正视这一段过去了，却发现我已经忘记当时挨打的感觉了，我只能偶尔回看到拳头落在我眼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周廷说话时眼睛仍旧追随着易儿，郑桓拉着易儿跳来跳去踩着水玩儿，易儿同手同脚的滑稽动作让周廷的嘴角也跟着上扬起来。

他接着道：“易儿也受过伤，但他走出的速度比我想象地要快上许多。他比我坚强，会是个好苗子的。”

随后周廷笑着看向林念：“怎么样？考虑一下？要不要做他的师父？”

“我？做易儿的师父？！”林念指着自己吓道，“我不行！我还不够格呢！”

“够格啦！我那时管汉霄哥也叫过一阵师父，那一年他比你现在也大不了几岁！”

吴遇敲击了他一下，揶揄道：“林师父，你看还需不需要一个……像我这么大的弟子？”

“吴徒儿！”林念好笑道，“先把鱼给捕了吧！”

萧歌看着他们嬉笑的场景也跟着乐了起来，当初与浦弦一架中受过的腰伤还没有好全，弯腰久了难免会有不适，但这并不妨碍他捞鱼的进度，这里是溪流的下游，只要掌握了诀窍，空手捞鱼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一头的郑桓和易儿终于从踩水中会到了索然无趣，玩了一阵后郑桓率先停了下来。他看着自己浸泡在溪流中的脚丫若有所思，正当身为“监工”的安岚以为他又琢磨出什么鬼点子的时候，郑桓猛一抬头道：“我们来打水漂吧！”

安岚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几声：“就这？我还以为你会水上漂呢！”

郑桓哼了一声：“我可是高手！你会吗？”

安岚挑了挑眉，拱手道：“求大侠赐教。”

郑桓拉过易儿在一块略显干燥的石头上站定，两人把手伸进溪流摸索着底部的石子，还没摸两下，郑桓便掏出一块塞进了易儿的手里：“诺！给你寻了一块，你先看哥哥示范，等会儿再教你怎么做。”

林念闻声好笑地同吴遇耳语道：“你瞧郑桓，已经和易儿以哥哥弟弟相称了，真是自来熟。”

萧歌看着两人间亲密的姿势，顿觉有些吃味，他打量了一下三人之间的距离，不露声色地往林念的方向移动了两步。

郑桓把手心里的石头掂量了几下，半弯下腰同易儿说道：“打的时候这里和这里要放平，侧着站，然后甩出去！”易儿为他挪开一些位置，郑桓上前演示了一遍方才说过的动作。那小石子被他以平行的角度投掷了出去，在接近溪面时，灵巧地跳跃了三下才沉入水中。溪面被点开三道涟漪，清脆的点水声在耳边响起，易儿格外捧场，当即便鼓掌道：“哥哥真厉害！”

“你来试试！”郑桓鼓励他道，“很简单的，就像我刚才的动作一样。”

易儿满怀信心地打了出去，但石子到了他手中似乎变得愚笨了许多，易儿模仿着他的姿势往外一扔，石子刚触到溪面就不给面子地沉了下去。

“我好像不行。”易儿道，“还是哥哥厉害。”

“再来！”郑桓又为他摸了块石头道，“你第一次来不顺手，下次肯定能行！”

“你那石头找的就不对。”安岚双手交叉叠在脑袋后面，靠在一边清闲地看着他们。“即使再怎么打，最多也就只能点三下了！”

郑桓不信，甩甩手臂又扔了一颗出去，结果反倒不如上一次，石子跳了两下就沉下去没影了。

“你看我说的对吧？”安岚幸灾乐祸道，“现在你连三下也点不了了。”

郑桓把捏着石子的手心往他那一摊，道：“那换你来。”

“我不用你手里这个。”安岚弯下腰搜寻道，“这打水漂你也就学了个半吊子，打出去的石头不能那么立体，越扁越圆，飞出去的才能更远。”说罢他将自己摸到的圆石示意给小朋友们看。

“看到了没？现在看好我飞。”

安岚侧身甩手，石子在他手上打着圈飞了出去，弧线平稳迅速，足足点了十几下才沉入溪底，而安岚动作优美，明明没使多大力，却比郑桓用尽全力的效果好得翻倍。

“教我！教我！”饶是一贯不服人的郑桓也佩服道，“我也想学！”

“教你有什么好教的？我教易儿就可以，你不是本来就会吗？”

“可是我打不远，就打三下一点也不好看，你好歹教教我怎么选石头吧！”

“你老实说……”安岚把重量压在郑桓的肩上，一手挡着嘴偷偷耳语道，“你要学这么好干嘛？是不是要去讨哪个小姑娘的欢心啊？”

郑桓反驳道：“我可不是！反倒是你！既然你都这么怀疑我了，证明你以前也这么想过吧？”

安岚推开他，转而转向另一边道：“来，易儿，你小哥哥不靠谱，我这个大哥哥来教你打。”

“你在逃避问题！”

安岚冲他嘿嘿一笑，道：“要是你能打出六个点，我就告诉你！”

就算是在自己的领域大放光彩的奇能异士，在接触新项目时仍旧需要摸索很长一段时间。但聪明的人学起东西来，再怎么也不会太慢，周廷将捞鱼的要点同他们说明了一番，几人上手的速度也是飞快。早上从洞穴里翻出的空鱼篓已经塞了个满满当当，而郑桓和易儿的学习也颇有进展。萧歌因被惦记着腰伤的缘故，被林念早早劝去了岸边休息。他看着林念和吴遇两人在短暂的辛苦过后泼水放松，闲不住地想要找先事情来做做。

等他们从水里上来以后，还需要收拾出一块空地搭上树枝，准备接下来的烤鱼活动。萧歌甩干了脚站起身，暗自琢磨了一阵打算先去收集一些助燃的树叶。

缠着安岚和易儿闹腾了一上午的郑桓终于有了歇息的打算，但反复多次的练习仍旧没让他的控制力达到理想的程度。他的手里还握着方才拾来的扁圆石子，这儿附近几乎都被他们搜刮了一通，手中的这两个便是最后的两个了，而六个点的赌约还没完成。对于郑桓来说，就像是喉咙里卡了根不太瞩目，却能让人觉得万般难受的鱼刺。

郑桓也没打量周围，就着短时间内形成的肌肉记忆将手中的石子打了出去。

一点、两点、三点……郑桓虽然没有抬头去看，但是打水的声音却是毫无选择地传入了耳中。待到第五下声音传来之后，郑桓惊喜地投去视线，却见自己打出去的石子被一块横向飞入的石头拦截在空中，“吧嗒”一声笔直向下落入了溪流。

溪面上溅起两朵小水花，郑桓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吴遇伸出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悠悠道：“看好方向再打，你差点就要打着人了。”

路过的林念低头一看，若是没有吴遇的“出手相救”，方才飞来的石子一定会在自己**的脚踝上留下一道红痕。

还未走远的萧歌恰好目睹了全程，不悦地冲郑桓吼道：“这条溪水就这么大！打水漂怎么还不看方向的呢！”

“没关系，没砸到呢。”林念摆手道，“不好意思啊，如果忽视刚刚的那一下，你肯定已经完成六点的目标了。”

郑桓嘟囔了一阵，才道：“我不是故意的。”

“过来吧。”林念笑道，“我们鱼都捕上来了，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萧歌一起去捡捡树枝。”

“萧歌是哪个？”郑桓看了一圈，最后才将视线落到了目标的身上。“哦，原来是你啊！我能不能换个人跟着？”

“臭小子！”萧歌走到他面前俯视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你不好玩。”郑桓仰头说道，“安哥哥能教我打水漂，你能陪我玩什么？”

萧歌刚想教训一下他，却瞥见林念似乎在朝这块张望，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提升印象分的关键时刻，话到了嘴边又完全变了个调。“我当然也有好玩的东西。”他道，“我能让蝴蝶乖乖听话。”

没想到郑桓却毫不在意：“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蝴蝶这种花花东西，是女孩子才喜欢玩儿的，我们男子汉不稀罕玩这些！”

“那你等会儿看了我可千万别学，不然你也是女孩子了。”

“我不会感兴趣的！”郑桓斩钉截铁道。

萧歌笑了一下，转头就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纸片，他沿着折痕慢手慢脚地撕下一个轮廓，而后将纸片举到了郑桓的面前。

四片翅膀分居身子的两侧，萧歌撕了一个纸蝴蝶下来。

“就这个？”郑桓大失所望，“这我也会撕，易儿也肯定会撕。”

“还没完呢。”萧歌沿着纸片的中心将它对折，又寻了根绳子将它打孔固定在了细树枝上。“我给你变个术法。”他道，“这个术法连你的念哥哥都不会呢。”

易儿也好奇地围了过来：“我也想看！”

萧歌揉了揉易儿的发旋，将树枝塞进他的手里，道：“易儿，你举着这个在草丛旁跑上几圈。”

易儿听话地照着指令跑去，萧歌做的纸蝴蝶迎着风微微挥动着翅膀，恍惚中就像一只真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易儿来回跑上那么几圈，渐渐的，隐约多了几只白色的小蝴蝶加入了飞行的队伍，他们就跟在萧歌的纸蝴蝶后排成一列纵队，纸蝴蝶停下，它们也停下，纸蝴蝶继续往前飞，它们又毫不犹豫地立马跟上。

郑桓吃惊道：“这是什么术法？怎么能招来蝴蝶？”

“神奇吧。”萧歌又折了只同样的纸蝴蝶递给他，“想试试了吗？”

这次郑桓麻溜地就收下了。

远处吴遇好笑地同林念说道：“诶，要不要去戳破他们啊？”

“戳破他们干什么？我们小时候也这么被骗过。”林念道，“长大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这完全是那种蝴蝶跟随的天性。”

吴遇想了想，道：“我听说它们会把纸蝴蝶当作是雌性，所以跟着飞的那些都是雄性蝴蝶。”

林念道：“不会吧？它们分不清性别的吧？我就不信了，两只雄蝴蝶缠缠绵绵飞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吧？”

于是吴遇看着他，又眨了眨眼看向萧歌。林念顿觉脸上一片燥热，欲盖弥彰地转移了话题：“安岚睡着了，我去把他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