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154章 寻找突破口

“我们得抓紧时间，我身上的明光符剩下不多了。”原先笼罩在成笙周围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他趁着方能视物的这段时间从身上又摸索了一张新的符纸出来。成笙将指尖放进口中轻轻一咬，两颗血珠顺着他的姿势滴落到符纸之上，明光符被血液唤醒，身边的黑暗顷刻间就被光明驱散。

“虽然我们在这里不会被腐蚀，但还是要赶紧想办法。”成笙站起身来同林念站到一起，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方位，把林念带到了另一侧。“别去那边，刚刚有具尸体掉在那里了。”

林念反应过来，道，“对，就刚刚，外面的村民还举行过一场花葬呢。”

“原来你知道花葬啊？外乡人知道这些的可真少见。大家大都觉得这里的村民被下了什么咒术，所以才会对这种非人的神物如此敬仰，因此唯恐避之不及。”成笙道，“我这次被误吞进来，其实还发现了一些和花葬的传说相关的地方，那些村民知道了恐怕不会愿意相信。”

“哦？是什么？”

“自古以来，人们对于下葬总是讲究一种灵魂与□□的双重释放，他们希望□□得到安息，灵魂得到安宁。所以萍水村的村民兀自以为被大自然的产物一口吞下便是一了白了，是将自己的所有回归给了自然母亲。但事实上对于花葬来说，至少□□是没有被完全吞噬的。”成笙拉着林念的手边走边说道，“我被困在里面的这段时间，一共见过两次尸体落下的场景。头一次掉下的时候还吓了我一大跳，然后因为好奇心作祟，我待在尸体旁边看完了全程。花大嘴的确会对尸体进行消化，就像动物吃食野兽那样，一片一片将肉消融在自己的胃里。但‘吃’完了肉，它并不会把骨头也一起消化，而是会留下骨架。所以，在肉的腐蚀完成之后，原先的尸体会变为一个完整的白骨倒在那里。”

两人走到一处尽头，成笙拉着林念的手放在了内壁之上。手下是凹凸不平的表面，成笙将明光符凑近了一些，方便他看清手底下的样子。

“那些被留下的白骨不会停留在这里，而是会顺着突然张开的小通道流到另一个地方。”成笙摸着凹凹凸凸的内壁说道，“当白骨从这个空间里消失的时候，这边的内壁就会变得更突起一些。我猜，那些白骨是被储藏到了在这之后的另一个‘房间’里。”

背后的黑暗里开始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又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的咕噜声，闻声倒是有一种新奇感。成笙点了点林念的手背说道：“到这一步，花葬真正的‘仪式’才算是开始。”

在明光符的光芒照射不到的范围里，原本平整的地面像流动的泥浆那样滑动起来，它们顺着尸体的边缘攀附其上，从四面八方开始包围，将平躺着的尸体裹在其中。咕噜声从不时冒出的泡泡中泄露出来，泥浆包裹的造型逐渐干瘪缩小。整个吞噬的过程似乎十分漫长，又抑或是黑暗卷走了他们通常的感官，让他们无法明确地辨认时间流速。林念的手心微微出汗，即使此刻被光明包围，不远处黑暗里传来的“魔鬼低语”仍旧让他感到头皮发麻。不知经过了多久，那些包裹着尸体的‘泥浆’慢慢“爬”了下去，露出内里一堆刺目的白色骨骼。花大嘴的内壁没有恢复成原来的平整，反而向外堆积扩散，形成了一个空洞的漩涡。漩涡将白骨吸收了进去，林念想象着它滑过通道的样子，没一会儿，手底下传来的凸起感就让他不得不相信成笙的所言所语了。

“好像一只猫。”林念说道，“吃进去是一条，吐出来还是一条。”

“整个吞噬的过程发生得很快，但从尸体落下到把尸体包裹起来这一步的时间好像不太一样。”成笙猜测道，“这里就有些搞笑了，我猜说不定是按花大嘴心情来办的。”

林念难以置信道：“从你被吞下来到现在，一共过了多少时间？”

“在这里被关着也分不清过了多久，不过我估算着……”成笙回忆道，“大概已经有三四天了吧。”他随即笑道：“起码现在是不会发生异动的，我们赶紧想办法吧。”

林念点头道：“那既然这面内壁行不通，恐怕我们还是要选择对面的方向。那里是我掉进来的吞食口吧，如果要出去，好像还是从‘嘴巴’里出去更简单一些。”

“怎么进来怎么出去，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不过你想错了，你不是从对面掉进来的，而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我尝试过好几次，见效甚微。”成笙叹气道，“如果我把月牙刺带出来就好了，也不用在这垂头丧气了。”

林念微微惊讶道：“医者佩刀还真是少见。”

成笙道：“哪怕是有一丁点儿危及生命的可能，手上的武器都会成为救命的关键。人这种生物，再好的皮相也有可能会作出非人的举动啊……只是这刀我平日里惯常随身携带，却毫无用武之地，谁想就一次没带，恰好碰上了意外？”

他们抬头寻找吞食口的位置，可明光符尚不能照耀高处，他们所望，也皆是一片黑暗。

林念问道：“你之前都做了哪些尝试？”

“我身上除了治疗的膏药和一些粉末之外没有带什么其他装备，所以我只是试了试推、拉、捶、打……”成笙不好意思道，“它不理我。”

林念也凑近内壁扯了一把，道：“嗯，纹丝不动。”

“虽然这么说有点没良心，但我看你带着剑掉下来的时候可开心了。”成笙说道，“没有你，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关到什么时候呢。”

林念笑了一下，他将弥望剑拔出随意挽了几个剑花。

“不用感谢我，我没做什么，只是恰好也被吃进来了而已。”

“可我觉得每一次相遇都是有意义的。情缘两边两陌路，咫尺一厘一天涯。”成笙笑道，“老天爷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一定有他的意思。”

“想不到你还挺信命的。”林念语气轻快，面上却难掩失望和焦急，“这样还是不行，不知道我将真气渡到剑上能不能撬开或砍穿，或者……”

或者再试试往生钱……

也许行得通，但林念清楚地明白现在的自己做不到这些。

耳边传来的噪音开始变得清晰而频繁，视线的消退让他们的听觉变得异常敏感，一个轻微的颤动都能完全吸引他们的注意，而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个奇怪的噪音并不是出自他们之手，声音的源头似乎更加接近他们方才站立过的黑暗之处。

眼下的处境并不紧急，于是两人商量了一阵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噪声传来的次数开始变得规律而平缓，内壁的凸起似乎也颇有节奏感。林念看着内壁从凸起恢复到平滑，又从平滑变为凸起，在诧异之中问道：“它在呼吸吗？我在被吞下来前曾经看到过它从吞食口里吐出白雾的样子，还是……这是它的心脏在跳跃？”

成笙也纳闷道：“应该都不是，我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在下一次有规律的凸起传来时，林念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内壁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就没了反应。

“坏了。”林念紧张道，“我是不是做错动作了？”

成笙也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

而内壁的背后，也有着同样惊讶的三个人。

萧歌提着剑呆愣在一边，回头冲安岚问道：“你刚刚看到那个了吗？”

“那个是哪个？”安岚沉下脸道，“你是说这个内壁背后传来的反应？”

“对，我在这用剑尖穿刺了好几下都没穿破……”萧歌怀疑道，“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有回应了？”

成正欣喜道：“会不会是林公子啊？”

“有可能！”安岚道，“这是好事！说明他在后面安然无恙！”

“可是这砍不破啊！我试了好久都还是原样……等等！”萧歌将脸贴在内壁附近，仔细打量着说道，“好像是变薄了一些！”

“心理作用吧，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变薄的啊……”安岚也凑过去说道，“不过，如果对面是林念就好说了，可万一是个我们也不知道的东西，强行突破也是一种危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也没法担心这么多了。”萧歌左手握拳在原来的位置上敲打了三下道，“人和生物还是有区别的，如果对方也能做出与之相匹配的回应，起码我们能确认那是一个有慧觉的人。对于有慧觉的人，我们的危险性也小一些。”

在萧歌击打三次之后，三人围拢在敲击点旁静待着，可内壁的对面却全然没了反应，就连小小的凸起都没再形成。“喂！对面有没有人啊！”安岚尝试着吼道。而回应他的仍是一片沉默。

内壁对面的林念和成笙面面相觑。

对于突然发生的三次击打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愣愣地盯着方才凸起的位置，最终还是林念率先反应过来，道：“对面好像有什么活物。”

“不应该啊……那里只是储藏白骨的地方。”成笙托着下巴说道，“有点奇怪。”

林念脑海中仍在猜测，手却不由自主地敲上去回应了三下。

“花大嘴的体内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有回应了！”一直盯着内壁的安岚惊喜道，“对面也敲了三次回来！”

“快点救人！”萧歌将成正拨弄到自己的身后道，“你们离远一些，我再试试！”

“硬闯怕是要行不通的。”安岚将成正拉到了稍远一点的距离后，自己反倒贴身靠近了上去。“花大嘴外面的花骨朵用普通的剑就砍不穿，你刚刚也试过了，里面也是如此。你退后，还是换我来吧。”

安岚插身到萧歌的前方，正色道：“这里还是需要我的探梅剑登场。”

探梅剑剑身泛着隐约的银光，即使安岚解释过其带了毒的剑身，却也与萧歌最开始脑海中的想象大相径庭。他虽然在不久前曾用探梅剑亲手抵御过花大嘴的攻击，但就这普普通通的剑身，实在是没法让人第一眼就觉出它的异同之处。想象中的毒液顺着剑尖滴下的骇人场面并不存在，剑身干净纯粹，似乎无法同毒药一词联系起来。

安岚察觉到萧歌探究的眼神，好脾气地解释道：“这里的光线不足，没法看清它全部的样子，但探梅剑两边的剑锋上其实用了一种特殊的材料，毒素都被藏在剑锋里了，粗略地一晃眼是看不见的。你瞧，剑锋的位置其实有些轻微发紫。”

萧歌凑过去细看，剑锋的两边的确如安岚所说，那紫色的痕迹约莫着各有一个小拇指指甲盖的宽度。

“这是李叔的父亲给我娘铸造的剑哦。”安岚补充道，“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宝剑。”

萧歌挑了挑眉道：“秀一把？”

安岚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他手持探梅剑，用剑尖在方才有回应的位置上划下了一刀，正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一道青紫色的划痕在内壁上显现了出来，但与外壁有所不同的，则是这道痕迹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一伤一痕都是实打实地起到了作用，花大嘴猛然间的摇晃和震颤也在同时向他们确认着一道重要的信息——他们的攻击是有效的。

空间里的白骨随着花大嘴的摇晃而左□□斜、倾倒，在这样的环境里作战，天时和地利于他们相距甚远，三人在混乱中互相拉扯着彼此固定身子，一个念头在他们的脑海里升起——既然花大嘴能够感知到他们内部的捣乱，这样的攻击必须快速而有效，比起漫长却稳力的攻击慢慢消耗内壁的厚度，短促有力的进攻在这时更为合适。他们被动的状态耗不起多少时间，他们必须要赛过花大嘴吞噬他们的速度！

安岚没闲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挥砍一次比一次有力，剑剑都落在相同的位置，新的创伤与旧的伤□□叠，同时也引来的花大嘴更为强烈的挣扎。一切看上去都在往更有希望的方向发展，萧歌也重拾信心，在一旁为安岚加油打气。

十几剑的挥砍在几秒钟内如暴风骤雨般交叠落下，花大嘴从原先的左右摇晃变化成了左□□倒的程度。原先于他们平行的白骨开始随着内壁的移动而向一处倾斜，伴随着升高的白骨打着滚掉落下来，他们另一边的白骨则像被沼泽吞噬一般极速下降。萧歌在关键时刻抬手一挡，为专心进攻的安岚拍走了冲着脑门撞来的白骨。

这花大嘴竟然痛到打起滚了！

“快一点！”萧歌一手提着成正的衣领一边催道，“我们都快要站不稳了！”

“我明白！”安岚艰难地在成堆的白骨中找寻着立足之地，要说“打滚”带来的唯一的好处，也不过是让他转腰的姿势更加轻松一点了，但眼下的情况无论是谁都自身难保。“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会儿！”

一道裂口终于在三人的千呼万唤中渐渐显形出来，安岚立马补上几剑，欣喜若狂地看着那道裂口越来越大。

“快成功了！”安岚将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萧歌，“就差两剑了！”

花大嘴在此时又迎来了一个巨大的翻转，探梅剑带来的疼痛也终于在同一时刻达到了顶峰，白骨的瞬时移动竟硬生生地将来不及固定身子的安岚带离了裂口的周围。眼看就要成功，不愿再等待重来的安岚手腕一用力，将手上的探梅剑毫无顾忌地抛掷了出去！

被随“波”逐流漂到裂口附近的萧歌踩着脚下的白骨纵身一跃，在其余两人期待的目光中牢牢抓住了探梅剑的剑柄。

萧歌利落地挥下，那一瞬间爆发出的真气缠绕在剑身的周围，隔空就向裂口处挥出一道无形的剑气。剑气砸开了裂口，内壁在顷刻间破裂分散，就如同失去了支撑、被破坏了中部的蛛网，了无生气地垂荡在两边。而破开那道裂口的，除了与之相对的一股劲风，还有一道萧歌期盼已久的身影。

林念从裂口中倾身破出，萧歌下意识地打开双臂，将对方稳稳地接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