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116章 入局

“你干什么啊！”那男子大叫起来，“你是变态啊！闻什么闻？！”

“你身上有味道！”萧歌把住那人的臂膀道，“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好你这小子！长得相貌堂堂、穿得有模有样，竟是个出门就说别人身上熏臭的口无遮拦之人！真是没有礼貌！”

“我没说你臭！”萧歌急道，“我说你香！你身上的香味是哪来的？！”

“香味……哦，是香囊啊……”男子一脸莫名地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香囊袋道，“进门的时候不是都发了吗？”

君离弹奏的双手停了下来。

就是这个！萧歌在心里呐喊，他们进来的时候可没有人给过香囊啊！

他将香囊置于鼻子底下一阵猛吸，那股子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一点点。他又试图将香囊凑到安岚的鼻子底下，安岚睡意朦胧地呆坐在一边，看到萧歌举着什么东西凑到自己面前便下意识地吸了几口，没几下就立马清醒了过来：“那香里有毒！”

“什么？有……有毒！什么有毒？！”

没了君离乐声的遮挡，这句话在屋里响起的效果宛若突然炸开的炮竹，惊得众人从座位上猛然弹起，没方向似的四处逃窜，原先平静和谐的屋子里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屋外听到动静的伙计抄着家伙跑进来，还没好好地来上几下，就被慌张的众人推倒在地。那些还未燃烧殆尽的熏香被人几脚踹翻踩得粉碎，但屋内的香气却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散去的。再加上这里四面无窗，唯有进口被几位维持秩序、实际又帮不上什么忙的傻个子挡着，狭小空间里的味道更是没有散开的出路。

一时间，有香囊的赶紧掏出来狂吸，被抢走香囊的只好又去抢别人的香囊，以此形成了一个没有结果的恶性循环。

君离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台上，他面色平静地整理好身边的乐器，仿佛一座雕像一样俯视着台下的混乱。萧歌在百忙中抽空扫了他一眼，只觉这个人的表现异常奇怪。

不多时，一个身着红色长衫的妖艳男子走了进来。

曼珠掀开纱巾走了进来，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经落荒而逃，只剩寥寥数人和萧歌与安岚留在了原地。他脸上的红迹已被擦去，原本习惯赤足的双脚此时也已穿上了长靴。

曼珠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群，微微抬起下巴向台上的君离招呼道：“哟，出状况了啊？”

君离默默撇开了脑袋。

“还是老样子，不、通、人、情。”曼珠在座位间晃荡道，“我给你的香怎么没用？”

“用了。”君离冷冰冰地说道，“是你的香漏洞百出，这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是哪个聪明蛋破解的？”曼珠在萧歌和安岚之中来回打量，眼神十分玩味，“今儿到底是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好多事都是第一次发生。”

萧歌回以一个凶狠的眼神，道：“你又是谁？另一个清倌？”

“你们是他们的朋友吧？看着也像。”曼珠不答反问，“虽然你们的处境也很糟糕，不过是不是要关心一下你们的朋友比较好？”

“他们怎么了？”安岚沉下声音问道。

“没能识破我的熏香，昏过去了。”曼珠慢悠悠地评价道，“在这点上还是你们赢了，或许你们比较聪明些吧。”

萧歌闻言大怒，但奈何佩剑不在手上也拘束了他的行动。对面的两个人很危险——当生起这样的意识时萧歌立刻抓住了身旁的椅背，他不再伪装平易近人的假面，严肃质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曼珠却笑了起来：“果然人在紧张易怒的时候最容易松懈。”

“你什么意思？”

“你们没注意吗？你手上的香囊跑去哪里了？”

萧歌安岚低头一看，原本抓在手心里的香囊竟不知什么时候凭空消失了。

“在这儿哦～”曼珠将香囊的绳子绕在手指上晃荡起来，那一圈一圈飞着的香囊在有些人眼中可是极度碍眼。“你们没了香囊护身，很快就会被空气中残留的熏香影响到。”曼珠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早晚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重影开始出现在萧歌的眼前，他被身旁的安岚一把拉住，后者咬着牙说道：“快走！我们先出去再说！”

萧歌执着道：“不行，林念还在里面……”

“我们得先到安全的地方……不然怎么救他们？”

“可是……”

“别商量了，你们一个也走不了！”曼珠打断道，他挥挥手招来伙计，想一拥而上直接把二人拿下。但想象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二人按在地上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萧歌和安岚在其他人还没有近身的时候就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你们最好别过来！”萧歌将桌上残留的吃食通通扫落到地上，举起桌面将桌子腿朝向众人防御道：“我就算神志不清，对付你们这种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岚也将一个椅凳高举过头顶，俨然一副谁敢走近就砸谁的气势！

“别小看我们！你们就算一起上也奈何不了我们！”

“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种会让人神志不清的熏香吧？”曼珠嗤笑道，“我原是龙吟镇大名鼎鼎的制香师，怎么会做出那样劣质的东西？”

萧歌突然就觉得手上的桌子又重了几分。

“要对付你们，那样简单的效果当然是不够用的。”曼珠踩着野猫一样的步伐走近两人，萧歌的手臂渐渐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桌子从自己的手中滑走。“我没想让你们晕过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们。”

“曼珠。”一直在台上静默着看戏的君离突然出声道，“悠着点做。”

“放心，何大人不会允许韵华馆内出现死人的，我有分寸。”曼珠接过被安岚高举过头顶的椅凳，把他从无力的颤抖中解救了出来。“那两个出了些意外，只能指望从这两个人里套出点话了。”曼珠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何大人来了吗？”

一旁的伙计老实说道：“已经去通知了，何大人在路上了。”

“那正好，也许在何大人赶来之前，这件事就能结束了。”曼珠颇为满意地自言自语道，“这次抓了四个人，何大人的赏金就又该翻倍了。”

萧歌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子，他脚底虚浮无力，可面上还是一脸凶恶。他咬着牙愤怒道：“混账！你别碰他！”

曼珠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老实。”

一旁的伙计抓住在大闹的安岚，他虽力气消了大半，意识也已涣散，但仍不愿放弃反抗的机会。安岚用尽全力几乎将场地里所有的物体都朝曼珠扔去，但在旁人的眼里，那些物体也紧紧移动了一小步，除了营造出些许的混乱，根本造成不了大的伤害。

曼珠从衣衫里掏出一颗虎牙，虎牙由一条绳索束缚，原本当是一条项链。他将绳索捏在手中，虎牙垂荡在下方，举在萧歌的面前摇摆起来。

“我数到三，你就会完全听命于我。”曼珠充满魅惑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地响起，在萧歌空洞的脑子里回响着。“我本想对你温柔些的，可这全是你自找的。”

萧歌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一——”

萧歌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去追随摇摆的虎牙。

“二——”

那虎牙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想要将他引入另一人的世界。

“三——”

萧歌一头撞上身旁的桌子，将脑门上的血迹留在了上面！

曼珠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撤了一步。萧歌在脑门上磕出一个肿包，又因为桌沿的接触而被刺木拉开了一道口子，血迹顺着伤口的位置紧贴鼻梁流进包裹着脖颈的衣衫里。这一撞让萧歌完全失去了意识，他往前一跪，倒在了曼珠方才站着的位置上。

曼珠烦闷地一声冷哼，回头竟见安岚也趴倒在了地上，顿时火冒三丈，优雅的假面瞬间落得粉碎。

“都带走！”曼珠失声叫道，“关起来！和刚才那两个人关到一起！”

韵华馆的表面有多么富丽堂皇，潜藏在地底的密室就有多么阴潮黑暗，这里的老鼠遍地乱爬，蟑螂幼虫在角落里滋生，隔间里不知是谁的呕吐物得不到清理，散发出让旁人也跟着呕吐的臭味。

潮湿、昏暗、臭味扑鼻，唯有几根火把勉强照亮单调的通道。

林念被刺鼻的味道惊醒，原本还在迷糊的脑袋在看清环境的一瞬间清醒过来！他被随意地扔在一个隔间的地上，雪白的衣装上沾满了抹不去的污垢，身旁的老鼠因为他突然的爬起而吓得四处乱窜，他听着耳边的“吱吱”声，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差点就要呕吐出来！

林念咽下心中的这股难受劲，他一下一下抚着胸口，回身打量着关押住他的牢房。

唯一的光亮从唯一的出口处照射进来，而这出口处却被无数道铁栏杆封锁得严严实实，两根栏杆之间的夹缝也不过勉强能让小臂通过，林念在触碰时甚至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房间三面皆是墙壁，既不透风，也不透光，林念用指关节敲了敲，厚重的响声也证明了墙壁的厚实，赤手空拳地推倒墙壁逃跑似乎绝无可能。

他想寻找一块略微干净一些的地方坐下，然而能被光线找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狼藉，林念叹了口气，走回到刚刚趴着的角落，认命地盘腿坐下，开始回想起之前的场景。

他怎么会突然晕倒过去呢？曼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下的药？是下在茶水中了吗？可他也没喝茶呀……

林念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对门的吴兰泽。

他成功了吗？问到想知道的事情了吗？不会也被抓来这里了吧？！

于是林念急急忙忙站起身，往牢狱中光线照不到的方向摸索过去。

虽然他百般不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吴兰泽，但还是在中途踢到了一个软绵的躯体。

林念心里一紧，立刻蹲下身摸索起来。出发前，胡宿在他们的手腕上各套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手镯保平安，哪怕是不方便视物的危机时刻也可通过触碰马上确认对方的身份！

于是林念往他手腕的方向摸去，率先进入触碰范围的是同林念手上相同的、用来捆住自己的麻绳。他微微往上端摸去，果不其然，在麻绳的上方摸到了与自己手镯上完全相同的花纹，手镯就那样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卡在了手腕上方。

幸好，那些伙计没把这镯子也一起包了进去。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触碰到吴兰泽的后脑勺时摸到了一手的粘腻。

林念心中大喊要糟，他举起手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果然是一股血腥味。“吴公子！吴公子！”林念急着叫道，“醒醒！你怎么样了？”

吴兰泽趴在地上小声哼唧了一下，又安静了下去。

林念将他搬到光亮之下大致检查了一下，除了后脑勺破了点血，其他的部位都没有伤口。好在出血口并不是很大，黏在头皮上的只是大块的血污，内里已经止住血了。确认吴兰泽并没有大碍的林念刚松了口气，却又开始担心萧歌和安岚的安危了。

通道里传来稳重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向他们靠近。林念将吴兰泽贴在墙边，自己则坐在光线最为充足的位置，静静等待那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