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 第100章 百相果的守护神

萧歌先是看见了一阵莫名的闪光，闪光过后，一切都有了新的变化。

百相果上的茎脉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那些形状普通且分布规律的茎脉开始逐渐改变自己原来的形状。它们在不大的空间里生长突破，很快就生出了如同“四肢”和“脑袋”一般的东西，而紧跟其后甚至还生出了一条圈绕着主体的“尾巴”。而相较于茎脉巨大的变化，那些白色的小球却仍旧保持着原状，只是在空间缝隙不断缩小的情况下，越来越靠近那平白生出的，类似“头部”的位置。

与此同时，已经失去了色泽的绿藤叶床像是被什么臭虫啃咬过一番，撕裂成碎片纷纷落下到更深之处。

手里的百相果几乎已经将林念整条胳膊都给震麻了，现如今唯有靠意志才能继续将百相果抓在自己手中。地上不断有碎石滚落自己的脚边，擦过他的鞋履又朝着绿藤树的方向继续滑落，林念微微分开双脚站立，立刻意识到这里的地基正发生着巨大改变！

“林念！爬上去？”萧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着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轰隆！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脚下的土地突然大幅度地往一侧倾斜！林念被这响声震得头晕眼花，还没缓过来就紧跟着脚下一滑。萧歌反手握住林念的手腕，又费力将他往上拖拽了好几步，勉强在稍有平稳的地面上稳住了脚步。

“你腰没事吧？”林念缓过来问道。萧歌面色里透露着虚弱，他们不能再在这里耗费没用的时间了。

萧歌把一声呜咽勉强吞咽了回去，道：“我没事，还能坚持。”

林念争分夺秒，他摸遍全身想要搜寻剩下的往生钱，可惜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抓取的余量竟也在慌乱中全都散落了出去，紧要关头竟是一无所有。而这时萧歌突然向前冲刺，大力将他扑倒在地！地面倾斜使然，两人又跟着惯性滑出去好远。翻滚中林念双眼视物模模糊糊如梦似境，耳中的嗡鸣声略有好转，就又被几声猛兽的吼叫吓得一个激灵。

他察觉到身侧的萧歌短促地抽搐了一下。

倾斜的梯田上突然破出了几具长着巨大獠牙的凶兽，四面八方就将他们包围于最中心的位置——这份攻击毫无疑问就是冲着他们而来！凶兽口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伏低了身子意图进攻，而在最初被震慑人心的吼叫声吓懵了之后，逐渐习惯了不动声音的萧歌终于敢于同凶兽对上视线了。

萧歌瞥眼看向自己腰侧的红尘剑……

若是拼命与这些怪物死磕到底，胜率……到底会有多大？

林念从地上爬起身，将百相果牢牢揣进自己的怀里。眼下的情况，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但无论发生什么也都是不可预料的。所有的人或物、或是非人非物的东西，都是为争夺百相果而现身，现如今他是离这颗“千年之果”最近的人，可没有道理将它随便拱手让人！

他也有无法退让的绝对理由！

林念手指轻抚着百相果上的脉络，突然就觉得手下的感觉不似之前那般熟悉了。远处的凶兽落在他眼中尚还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其分化的外型应当还不至于特别离谱……

“它们长什么样子？”林念问道。

“它们是百相果的守护神？我们摘了果子，凶兽就苏醒过来了，恐怕不会让我们好走……”

“回答我的问题！”

“是……”萧歌吞咽了口水道，“长着两个大獠牙，头形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体型……像野猴又像……又像山虎……”

林念抽动了一下手指道：“脸是野猴的？两边长着獠牙，身体则像山虎？”

“好恶心，像是被人缝起来一样……”

“有多少？”

“很多……好像每个黑衣人的身体上都站着一个……”

林念使劲眨了眨眼，当模糊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明，他也逐渐看清了那分化在百相果上的奇怪生物。

百相果上的纹路是因它们而生？还是百相果促成了这些凶兽的诞生？

林念一手捧着“千年之果”，一手慢慢抚摸着符命刀身。

“别担心，我试试用符命刀能不能赶走它们。”

“怎么赶走？”萧歌瞥见他的动作，又想起浦弦给过的警告，着急拉住道，“你又要往刀上抹血吗？那人不是说了？这样不好，用多了伤身！”

林念手指轻轻敲击他的手腕，道：“眼下情况紧急，故技重施也未尝不可。”

“那你用我的血吧！”萧歌心里一横，将臂膀伸到了林念的面前道，“都是人身里流着的，谁的血都一样！”

“你不行！”

林念的语气稍稍重了一些，余光果然瞥见萧歌一瞬间挂在脸上的失落。他最近已经越发不喜欢看见萧歌对自己露出笑容之外的表情了，每每见到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但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解释这种感受。于是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此刀认过主，只认我的血，对你的血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啊！是李叔说过的……”萧歌微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他道，“那就不能有其他办法吗？不用抹上你的血……或者我去拼命试试看？”

林念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道：“那就不用吧……不用血也是可以的。”

“那一招不用抹血也能做到吗？”

“首先你得搞清楚两件事。其一，对于这样有‘灵’的刀，滴血认主是必须的步骤。这是符命刀的第一战，这一步便尤为重要。当然结果你也看到了，招式的力量非常强大。”林念解释道，“其二，刚才那些黑衣人可不是什么浊灵，他们是实实在在的人、是躯体。符命刀能驱邪，驱的也仅是带有浊气的魂魄而已，若是不往刀身上抹点我自己的血，那他们现在还安然无恙地立在原地呢。”

林念拔出符命刀反握在手中，阳光照射到刀身上，映出了对面凶兽张牙舞爪的样子。

“至于这些似猴似虎的东西……不觉得它们和某个东西很相像吗？”

“鬼兽？可是没有鬼兽长得这么瘆人的。”

“我们迄今见过的鬼兽也没有很多吧？它们虽然长得不一样，细节处也有诸多区别，但有一点是相通的。”林念看着萧歌说道，“之前的那些，都是人通过阵法召唤出来的。”

萧歌瞬时间瞪大了双眼：“现在这个可不是！”

“这就是……想象不到的地方了。”林念稍抬了一边的嘴角道，“它们在百相果周围生出，必定是受到了真气和浊气的滋养。既然它们要害人，那说白了就是浊气更占上风，而它们的存在，符命刀早就有所感应了。”

符命刀在林念手中不停震颤，像是极度渴望着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

“还有一点要你帮忙。”林念突然侧身说道，“我的往生钱都用完了，你的符纸有没有带在身上？”

“有！有的！”萧歌将一沓符纸全部递了过去道，“要多少？全部的都在这了，够不够用？”

“只是为了保护符命刀，所以一张就够用了。”林念将黄色符纸直接附在了刀背上，而符命刀自身似乎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地抓住了符纸没有让其掉落。

“到我身后去，贴紧我。”林念交代道，“别离我太远，我怕符命刀会误伤到你。”

萧歌应下，他绕到林念身后，暗自踟蹰了一阵，最后犹犹豫豫地将空出的那只手附在了林念的腰间。林念手上一紧，带着符命刀就是往身前一划，一道破空的浅绿色光圈很快自刀身向外迅速扩展开去！猴虎鬼兽们被符命刀的光圈穿过身子，就如同被人推倒的墙瓦，竟是不堪一击破了个粉碎！

而萧歌手里的百相果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

林念没有再多言，从他的表情上也看不出多有大的情绪波动。明明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却好像只是随手做了件小事那样波澜无惊。萧歌实在是好奇林念心中所想，不由紧盯着暗暗观察。最后林念似乎是终于受不了他这股视线，扶着萧歌手忙脚乱地爬至了高处的平坦地面。

原先的梯田已被方才的爆炸弄得一塌糊涂，层次分明的地形硬生生被炸成了平地，但好在这一带也算荒无人烟，只有老天爷和他们彼此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林念抬头看了眼天空，心想，他们又经历了一场奇遇。

萧歌拿袖管擦了擦百相果的表面，突然开口问道：“浦弦去哪里了？”

林念心里一慌，这才想起自己的骰蛊里还藏着个麻烦家伙。好在他虽然短暂忘记了这个人，却没忘记要收拢自己身边的用具，骰蛊自始自终都没有离他太远，此时也正好好地竖立在十几步开外的位置。

只是……

骰蛊的屏障上不知不觉已布满了细小的裂痕，这些裂痕甚至已经阻隔了两边的视线，让人难以看清骰蛊里头的东西，至于浦弦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更是无法判断。林念不得不承认，方才在面对鬼兽时，他的的确确是松懈了那么一会儿，恐怕就是那时候……

没想到浦弦竟真的会趁乱而为！

人影未至，箭风先来。

充斥着浦弦真气的箭矢这一次转换了攻击的目标，竟以出其不意的角度直冲萧歌袭来！林念一击打在箭矢尾部，硬是赶在击中前偏离了方向，而萧歌惊魂未定地避开，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拔出佩剑防身……

“保护好百相果！”林念喊道，“到我身后去！”

萧歌将百相果圈在怀里，谨慎地防备四周。

那箭矢在空中抖动着绕了两个弯，没有落下也没有回返，而是再一次把箭头指向了萧歌所在的位置。

“浦弦在哪里？他逃出来了？”

萧歌眯着眼睛往骰蛊那处瞅，突然大声叫道：“没跑出来！他还在朝我们招手！”

外壁的裂痕突然就消失了一大片，而骰蛊内的浦弦，正挂着一脸事不关己的“灿烂”笑容。

“这箭是哪来的？”萧歌惊异道，“他关在里面八方封闭，这箭到底是怎么飞出来的？”

林念打量着泥泞的地面，那些先前在战斗中射出的箭矢早已被埋在地底深处，绝无可能再次破土而出。况且那箭矢上带着浓厚的真气，应该是不久前才经过浦弦双手的。

佯苹镇的那一幕涌上林念的心头，他猛然之间意识到，这箭莫非是在骰蛊落下之前就被放出来了的？

“你记不记得佯苹镇杀死煜的哪一箭？”

“记得。”萧歌愣道，“也是一把短箭，和浦弦射出的这种一样，当时也……”

“……也是精准地射中了眉心是吧。”林念沉着脸道，“哪怕我们都围在他身边靠得极近，它还是能在关键时刻将黑衣人一击毙命。”

“浦弦能精准地操纵箭矢？”

“不难做到，毕竟箭矢上的真气也是他亲自渡上去的。”林念不悦道，“怕是早在一开始，这支箭就被放出来了吧！”

与此同时，包裹着真气的箭矢调转了自己头部的方向。

两人一惊，想要上前阻止也已错过最佳时机，箭头正朝向骰蛊所在的位置，向着裂痕汇聚的方向全力射去！原就受过多次撞击，早已破损不堪的骰蛊再也支撑不住猛烈的进攻，在这一次的碰撞中彻底裂得粉碎！而在一片星星点点中，浦弦纵身一跃，用大开大合气宇轩昂的姿势来宣告自己重获自由身！

而最大功臣——那根木头箭矢，外围的真气在成功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了无生气”地从空中坠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