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拦住我的去路?”孟长夏握紧拳头。
虽然他表现得底气十足,但是他其实并没有把握。毕竟他面前的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他虽然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到底只是一个平常人。
能从袖子里拿出什么来对付十二亲兵?难道是拿出两个平底锅吗?那肯定不行的,也许一把电锯会是震慑他们的不错选择。
这样想着,孟长夏伸手在衣袖中握住了电锯的把手。
“孟爱卿,人有时候会被执念迷了心窍,”皇帝还是舍不得小孟儿,试图威逼利诱,软磨硬泡,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对于你刚才大逆不道的言辞,朕原谅你,只要你肯继续留在朕的身边,至于周美人,朕可以考虑让她留个全尸。”
“我说了,我拒绝。”孟长夏看向扒着车玻璃的“周亭瞳”,内心无比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在她尸身腐烂之前的陪伴。
人好像总是这样,总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在那东西失去之后,内心的情感突然如种子一般破土而出。
“护送朕到北地,到时你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决定。朕会追封周美人为贵妃,为她举行国葬,让后世都知道她的名字。”
在朝中做事,图的除了为国为民,也就是千古流芳,皇帝开出的条件,大多数人都会心动,但孟长夏不会。
“孟公公是不是疯了?”
“他和周美人都是疯子,你才看出来吗?”
“名留史册,这是多么无上的光荣,哪怕是中了状元也不一定能得到如此待遇,姓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
听着周围人此起彼伏的议论,孟长夏并没有当做一回事。这些人从心底里不相信皇权会覆灭,而孟长夏是在社会主义光辉下成长起来的一代,自然知道所谓的千秋万代不过是痴人说梦。
没有人理解他,无所谓。几百年前,《红楼梦》中的贾宝玉不愿走上仕途,只希望在园子里和姐姐妹妹过不被世俗名利玷污的生活,可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他们都认为唯有走上仕途,才能更好地保护姐姐妹妹,宝玉还有黛玉一个知己,黛玉明白他,可孟长夏孤身一人,在精神的荒漠中存活。
皇帝的表情从震惊、狰狞,再到平和,挽留无望,他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在云层雾气之后,就像放久了的礼服,上面鲜艳的红逐渐褪了色,成为一种暮气沉沉的颜色,他的帝国要完了。
他从小就被训导着成为帝王,即便是现在,他也要努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的王朝要完了。
“皇上,还等什么?快下命令!处死孟公公!”皇后催促着。
“恳请皇上处死叛徒,以正视听!”皇后身旁的婢女忙附和着。
皇帝抬手。
十二亲兵屏息凝神,竖起耳朵听从指示。
看来,今天就是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同归于尽的好日子!孟长夏心里这般想着,把电锯攥得更紧了。
“放了他。”皇帝说。
“皇上,您要放他走?”士兵们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令。
皇后尖锐的声音拔高了起来:“皇上,你没说错吧?”
“朕讲得很明白。”皇帝说,“让他带着尸体离开。”
孟长夏不敢相信,他仔细盯着周围士兵,见他们果然没有动手的意思,这才把电锯安心地放回货架上。
临上车前,孟长夏扭头看了一眼皇帝,明明之前一直是耀武扬威的样子,可此刻,皇帝却好像突然苍老了十几岁,朝阳的照耀下,皇帝身上散发着一阵圣洁的光芒,刹那间,孟长夏生出一种报效君王的冲动,但比起车上的“周亭瞳”,那些短暂的冲动不值一提。
皇帝的眼神也和孟长夏交汇,两人眼底都闪过一丝悲凉神色,仿佛这是最后一面。
孟长夏上了车,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皇后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早已经授意“周亭瞳”将孟长夏处死,她早就看这个阴阳怪气的东西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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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驶在不算平坦的路面上。
阳光反射,“周亭瞳”感觉自己满目金色,仿佛进入了一个不真实的极乐世界。
她突然间脱离了“皇后”掌控的范围,皇后吩咐的任务,她不做又有谁知道?她是活物,可以一辈子不腐,这样,她就能一辈子陪在这个男人身边。
“周亭瞳”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侧专心目视前方的人,他的鼻梁高耸,眼睛很亮仿佛有星星。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选择有很多,整个云彩都为她而打开,很多从前不敢想的词,厮守,终老,她不再是皇后的附属了,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
可是,她终究要露馅的,她终究既不是丧尸,也不真的是周美人,想到这里,她脸上便浮现痛苦的神色。
“你为什么皱眉?”孟长夏不知何时把车停下了,他伸手,试图抚平“周亭瞳”的眉心。
“周亭瞳”张嘴便咬住了他的手指。
孟长夏吃痛,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两个人一起变成怪物也好,他在心中如是想着。
到底要不要把他咬死,“周亭瞳”也在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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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大概没有招募到很多玩家,因此嘴上说着“生存都靠你自己”,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安排了树枝来搭救周亭瞳。
周亭瞳只感觉到自己下坠,不断地下坠,忽然,腰间一痛,听得背后嘎吱作响,便知自己是撞断了树杈子。
跌穿层层的树枝,周亭瞳才最终落入冰凉的湖水。
腰疼,游不了泳,这不还是要死?周亭瞳怒骂道。
她的身体沉入水底,肺部的氧气一点点用尽,而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恍惚间,她看到一团阴影,朝自己游了过来,从轮廓分辨,那大概是个人。
孟长夏,你找到我了吗?这是周亭瞳昏迷前唯一的念头。
夜幕中,星星闪烁,仿佛丝绒盒子里的宝石,就在眼前明晃晃地挂着似的。
周亭瞳睁开眼睛,抬手抓了一把,结果什么都没抓到。她侧过脑袋看了一眼,身侧一堆篝火在跳动,温暖的光芒直击她的心脏。
几匹狼在周围轻巧地迈着爪子灵活移动,它们的眼睛在黑夜中盈盈地泛着绿光。
她躺在岸上,耳边是潺潺水声。隐约听到水中传来哗啦声响。她撑着手臂坐起来,朝湖边望去。
月光下,一个肌肉结实的男子,正在湖边沐浴,他的腰腹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周亭瞳一眼便认出此人是屈亨魁。
小朋友的身体十分完美,只是穿了条裤子洗澡真是让人心痒难耐。
周亭瞳心想,孤男,寡女,篝火,半裸,凑够了言情小说的一切要素,是不是该发生点什么。
屈亨魁擦洗完了身体,走到周亭瞳身边坐下了。(周亭瞳:你裤子还没……你确定你洗完了?)
屈亨魁:“你醒了?”
周亭瞳表示你都看到我醒了还问?
周亭瞳弱弱地靠在屈亨魁怀中,她也不是故意的,好久没吃饭了,头有点晕。
不过说真的,年轻男孩子冰凉结实的□□,哇,弄到活的了,手感还是很结实的。
屈亨魁倒也没在意许多,他感觉周亭瞳冷,因此也些微地用胳膊揽住了她,他没接受过那么多男女之大防的礼法教育,觉得这行为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屈亨魁低头,他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们走了没多久,我自己感觉那里是一片死城,正好遇到有人来偷运丧尸,我便跟踪他们,代替其中一人的身份,来到了京城,成为纯禧公主身边的一名暗卫。”屈亨魁说。
“你到了京城也不找我们?”周亭瞳说,“太不够意思了。名满京城的东厂头子孟公公,权倾天下的周美人,我们的名号响当当的,你都没听过?”
“你们的大名谁不知道?”屈亨魁说,“可我在纯禧公主府上做事,根本没时间走开。”
“所以你就任由纯禧公主这么使唤你?”
屈亨魁低下脑袋,闷闷地来了一句:“我喜欢她。”
“你喜欢纯禧公主?她手刃了驸马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屈亨魁说,“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我心中,她怎么样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周亭瞳默默把脑袋从屈亨魁肩膀里拔出来,原来弟弟喜欢御姐啊,没机会了没机会了。
“你不是冷吗?”屈亨魁不由分说继续把她揽回怀里。
“莫挨老子,离我远点。”周亭瞳说,“我现在不冷了,热得很。”
“话说回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孟长夏那家伙没跟你在一块儿?”
周亭瞳:“别提了,我遭奸人陷害,从悬崖上掉下来,孟长夏也许已经给我做了个坟头,并且在我的坟头蹦迪!”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蹦迪,但我想应该是不至于的。”屈亨魁说,“孟兄那么喜欢你,得知你跳下山崖,应该是痛不欲生的。”
“喜欢我?”周亭瞳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咂摸了几遍,心里化出一股子甜来,孟长夏喜欢她?回忆两人过往的点点滴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此时,周亭瞳已经非常期待和孟长夏的再次见面了。
孟长夏会痛不欲生,看到她之后喜极而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