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城中武器、火油不足,但粮食倒是能撑数月,我们不妨先躲入地下城中,待天气回暖再做打算。”屈亨魁对孟长夏说。
“也好。”孟长夏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屈亨魁带路。
所谓的地下城,入口非常隐蔽,县衙后一座山上,屈亨魁在一座坟头旁边站定了,而后突然把坟头一块青石板给拿了起来,露出下面方正幽深的通道来。
孟长夏见此处如青龙背上马托人,又像白虎峰耸入云霄,从风水学的角度上讲,是顶级墓穴。
“孟先生切勿惊慌,”屈亨魁也知道几个大活人平白无故下墓去有些骇人,解释道,“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
这座墓穴是前朝雍王的陵墓,我的祖先承过雍王恩惠,曾发过誓言,子子孙孙要做他的守墓人,可惜时运不济,前朝气数百年已尽。
先祖将墓碑推倒,企图将此地伪装成寻常百姓的墓穴。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来了两个盗墓贼,杀我族人,盗取墓中财物。为了追查这两个凶手,我在城中蛰伏数年,直到我在李县令的手上发现了一枚属于雍王的印章。
如今墓穴已经空了,孟先生无须惊慌。”
孟长夏问:“那这么说来,第二个盗墓贼就是清风寨的首座?”
“正是如此。”
两人顺着通道,一起走下阶梯,屈亨魁将石板缓缓地还原。
地上不起眼的小坟包,下面却别有洞天。
走到底后,孟长夏见墓穴四周点着无数火把,亮如白昼,主墓室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挤满了百姓和士兵,墓室四壁绘了飞天画像,这是墓主人在生前的美好愿景。墓室中央一座石台,摆放着石头做的棺椁。
百姓们嫌晦气,不肯靠近棺椁,孟长夏便自己坐在石台上。
屈亨魁有事与他商量,叫了他好几次,但孟长夏都没听到。
屈亨魁拍拍孟长夏的肩膀:“孟先生,你是在想周小姐?”
孟长夏梗着脖子道:“我可没想她,我为什么要想她?我最多是因为一点点愧疚才想起她……”
屈亨魁一愣:“我也没问你那么多……”是你自己把心底话都说出来了。
屈亨魁把《英雄宝鉴》交到孟长夏手上:“这个是周小姐的遗物,留给你做个念想。”
孟长夏把《英雄宝鉴》放到一旁:“这是她的东西,放在我手中却是废纸。”
夜渐渐地深了,百姓们一个个支撑不住,席地而卧,进入了梦乡。
而孟长夏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充满他内心的,不只有愧疚,还有一种虚空。虽然这只是个系统中的虚拟世界,在这里无论是杀人放火还是吃喝嫖赌,都不会受到惩罚,可是,一个同伴没有告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还是让他空落落的,即便那人平日里非常讨厌,非常的不讨人喜欢。
几个走江湖卖艺的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见众人睡着后,互相使眼色,慢慢地踏上石台去了,自然惊动了孟长夏。
“我说孟先生,难道你就不想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吗?”一名壮汉套着近乎。
孟长夏说:“尸体,百年古尸,这还用看?”
“傻呀,是财宝!是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壮汉说,“那前朝雍王是何人?是他皇帝老儿最宠的小儿子,生前吃饭用的都是金碗,他帽子上一颗夜明珠是普通百姓几代人的家产都买不到的,这样一个王爷,他的陪葬品能少吗?”
“可是这墓已经被盗过了,盗墓贼那是什么人?佛面刮金,油锅里抓钱的主儿,他们舍得放着财宝不要?”
壮汉又说:“可我们进来的时候,这棺椁可是盖得好好的,半点没有被开过的痕迹,我看姓屈的说那话根本就是假的,他想独吞财宝。”
孟长夏答:“我是在宫里当差的,你们是不知道官家人的手段,棺材里面那都是有机关的,只要你一动,触碰了机关,棺材里面就会射出九九八十一根毒针,那针上面擦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就算你勉强躲过暗器,打开棺材,那里面的东西也都是淬了毒的,你有命拿那是没命花。里面的尸体下葬时嘴里都是含了东海夜明珠,这玩意阴邪得很,尸体阴气入体,估摸着早就修炼成精了,变成尸王了,从棺材里蹦出来,把你拖进地狱,丢给丧尸吃!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有人亲眼见过的!”
其余人见孟长夏说得言之凿凿,心中害怕极了,他们因为生产力的原因,对鬼神之说是笃信不疑,听孟长夏把机关报应说得这么可怕,一个个讪讪地收了手,也都躲到旁边闭目养神去了。
孟长夏觉得自己现在撒谎功力已经达到十级,看来,是被周亭瞳给同化了。
————————
孟长夏在地下城枕着稻草安心睡觉时,周亭瞳却在地下阴暗狭窄的隧道中逃窜。
她原本想退回井底,谁料通道里爬进来有一个丧尸,没办法,丧尸在后面追,她在前面爬,朝着通道更深处去了。
她倒是很想腾出手来给丧尸嘴里塞点什么东西,可通道极其狭窄,她连弯腰、转身这样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不知道前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这又是谁挖出来的通道?
如果是穿山甲挖的洞就好了,但如果是蟒蛇挖出来的呢?越想,周亭瞳越是胆寒,谁知道前面会有出口还是死路一条。
灯笼里的光渐渐地有熄灭迹象,不是因为有风,而是氧气不足,周亭瞳脑海里生出许多可怕的想法,如果通道突然坍塌,她将被沙土掩埋,泥沙会灌入她的口鼻,进入她的气管,她将无法呼吸,在绝望中等待死亡,最终她的身躯将成为微生物和细菌的温床,直到她身体的每一部分变成土地的养分,某天孟长夏等人从一棵大树下经过时,绝不会想到她已经变成了树干的一部分。
然而,坏事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周亭瞳本来还在担忧被山压死,被身后的丧尸追上咬死,被洞穴中出现的蟒蛇缠死,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前方的通道里,出现了嘶嘶的声音。
点儿这么背的吗……今天是霉运缠身?
周亭瞳嘴巴叼着灯笼,黑暗中,昏黄的烛火在跳跃着,她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前后传来的膝行声。
前面果然来了个丧尸!
周亭瞳生无可恋看着前面通道口脸对脸地来了个丧尸,穿山越岭地来见她了。
丧尸早就闻到了活物的味道,巴巴地要朝周亭瞳扑来。
周亭瞳见对方是个比自己身形大两倍的胖子,料想它身后的通道应该更为开阔,应该快到出口了。
可眼下,自己被前后夹击又是个大问题。
与丧尸徒手搏斗并不现实,何况有两个丧尸,一前一后。
周亭瞳身后的丧尸眼见已经要咬住她了,她一个后踢,把那丧尸踢得倒退几步,但是丧尸很快缓过神来,继续向前扑她。
周亭瞳横下心来,一脚踢断了身后丧尸的鼻梁,又迅速从身上摸出两根稻草杆,对折了插进胖丧尸的鼻梁里。
失去了嗅觉,两个丧尸果然安静了下来,不止安静下来了,动都不动了。
周亭瞳很恼火,您二位一前一后定海神针一样杵着,你们耗得起,我可耗不起。
要不吱个声让它们让开?可是一出声,不久要被暴露了?
周亭瞳正急得满头大汗时,脑海里忽然又有了主意。
“嘶嘶!”周亭瞳压低嗓音,急切地嚎叫着。
“嘶嘶!”胖丧尸忽然精神一振。
身后的丫鬟丧尸也“嘶嘶!”起来。
“嘶嘶嘶嘶嘶!”一时间嘶嘶之声此起彼伏,三人互相点头,兴高采烈,仿佛发现了组织一样!可惜,哼,两个丧尸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内部混入了奸细!还是一个会外语的奸细!
虽然并不明白这种声音里到底包含了什么含义,但是三人兴高采烈地朝着通道出口前行。
胖丧尸摇头晃脑,丫鬟丧尸眉头舒展,只有周亭瞳笑中带苦,个中辛酸滋味只有自己能懂。
宛如拉小火车一般,行进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眼见前方通道有向上的阶梯,又有些烛火和人声从缝隙中透进来。
周亭瞳大喜,与二丧尸一同踏上阶梯。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两个丧尸叫得更欢了,仿佛在说没有跟错老大,然而下一秒,趁着空间开阔足以大展拳脚,周亭瞳便拿起金属酒壶,一个丧尸来一下,助它们真正脱离苦海。
只是动完手,周亭瞳走到台阶最上面一阶才发现,上面的盖子是整块石头雕刻而成,凭借她的臂力,根本打不开。
“来人!救命!有没有人?”周亭瞳扯开嗓子喊。
孟长夏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他好像听到了周亭瞳的声音?那一定是愧疚心作祟,使他做梦。
“屈兄弟!等等!我和你一起到地面上巡视!”为了避免自己再出现幻听,孟长夏决定还是放弃休息,跟屈亨魁一起出去搜救百姓。
——————
石台旁,走江湖的彩戏师却一脸紧张地盯着棺椁。
虽然刚才从京城来的孟先生说棺材内有毒,但他们这些出苦力的底层人现在过的已经是地狱里的生活,哪里在乎什么死后下地狱。
所以,方才趁着众人不备,彩戏师在火把中加入催眠的草药。他的同伙张大刀一身的力气推开石棺,发现里面有地道,因此张大刀自请下去查探。
谁料张大刀刚下去没多久,彩戏师就听到头顶石板被抬起,又有新的百姓被解救了送过来。
为了避免被发现,彩戏师先把石棺又复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彩戏师额头上也都是汗珠,他的药物撑不了多久了,而张大刀有心疾,恐怕不能在密闭的地下久待。
彩戏师时不时盯着棺材看,只希望能有点风吹草动,让他知道张大刀还活着。
突然间,石棺内传来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