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你在找什么?怎么跪在地上了?”继母走进来,身后跟着丫鬟,丫鬟手中捧着绣金红嫁衣。
周亭瞳握住她的手:“爹爹,爹爹他……”
府上所有的女人都认为她们嫁给了一方父母官,但她们上当了!每日的枕边人其实很有可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必须,必须想个办法提醒她们。
“为父在这儿,女儿你可有什么话想对为父说?”
李县令神不知鬼不觉,幽灵一样地出现了。
周亭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便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下去。
“女儿只是想说爹爹的地契还在我这里,想请人送回去呢!”
周亭瞳老老实实地坐在梳妆台前,光洁的铜镜照出她清晰的面容和身后那双嗜血的眼睛。
因为是从自家出嫁再到自家会客厅成亲,繁文缛节一概简化。
周亭瞳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嫁衣,自己待在房中,等着人来敲门。
才过没多久,听到有人进来了。
“小翠,到时辰了吗?”周亭瞳撩起盖头,问道。
但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男子的黑缎厚底靴,再往上看是一件红色黑滚边绣金锦袍,腰间系了金丝玉带。
来人竟是孟长夏,他挽了个发髻,头戴白玉冠,越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周亭瞳咽了咽口水,多好的一副皮囊啊,可惜里面住了个人才……
“喏,饿了吧,给你吃的。”孟长夏从怀中掏出一包辣条。
周亭瞳馋虫都被勾出来了,当即撕开包装,吃得满嘴流油。
“你来这儿做什么?回头丫鬟发现你不见了一顿好找。”
孟长夏坐在周亭瞳身旁:“我发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耽搁,得马上告诉你。”
“你也觉得李县令身上有猫腻?”
孟长夏点头:“今日一早,他便要我去书房,将救出你的细节都说一遍。”
“丧尸的事情你说了吗?”
孟长夏摇头:“没有,不知怎的,这老小子长得贼头鼠目,我信不过他就留了个心眼,把铃铛一事瞒了过去,只告诉他我趁着土匪不备,一把火烧光了寨子,只是好像有个叫三堂主的跑了。你猜他什么反应?”
“你就直说吧,磨磨唧唧的,时间有限。”
孟长夏说:“他以背影对我,嘴上说我杀土匪杀得好,可他没想到书房内的镜子把他真实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很悲痛。”
周亭瞳于是便把今日乳母被害一事告诉了他。两人一同商量着对策。
“原定我们明日出发,但我想路上他一定会派人将我们击杀,不如今晚溜走,毕竟也许还能顺走些礼物什么的。”
“就这么定了。”
因为婚事准备得仓促,没来得及设宴。各家只派人送了礼物来。
府上的家丁、丫鬟都跑去看热闹,喜气洋洋地见证这对新人的婚事,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地跑开了。
小翠慢慢地推开周亭瞳的房门,轻轻将房门掩上。她不敢开灯,只借着微弱的月光打开了小姐的首饰盒,抚摸着冰凉的珠翠,内心生出一阵阵的狂喜。
她将珠宝首饰戴在自己的头上,感受到一种占有的满足,明日小姐离府,自己趁现在拿一两件不值钱的首饰,不会有人知道的。
如此想着,她胆子大了起来,把首饰盒翻了个底朝天,往自己袖中藏了几只步摇手钏。
忽地,房间里传来了“咚”的一声。似乎是东西掉在了地上。
把这行偷盗之事的小丫鬟吓了一跳。
“谁?我是来替小姐拿东西的!”小翠低声辩解一句,却听得对方不回应,只是沙沙地挠着木板。
小翠屏息,又听了两三秒,才放下心来。
“雪团,你又来捣乱了,等我揪住你,看我怎么教训你!”
小翠把首饰塞好,专心抓起猫来,这下她倒也不怕叫人撞见在小姐房里,因为她是有正经事要做的,她在抓猫。
奇怪了,柜子底下没有,桌子底下也没有,那么就是跑到床下了。
小翠点灯,撩起床帘,朝床下一照:“雪团!”
谁料,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一只枯瘦有力的手给拽进了床底。
油灯滚到地上,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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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到,送入洞房!”媒婆宣布道。
周亭瞳松一口气,总算是要结束了,在地上跪了老半天,磕头磕得她晕头转向的,回房后恐怕要歇一歇才能出发。
待众人散去,李县令借口自己有些公文要批,独自去了书房。他从暗格中取出一套夜行衣和一柄圆弧短刀。
“在逃土匪酆玉楼,因气愤本官踏平山寨,潜入府中,杀害本官新婚爱女和乘龙快婿,本官真是心痛不已。”李县令拟好了说辞,便闪身跳上屋顶,朝着婚房去了。
他掀开瓦片一看,两人却还未回到婚房,也许是饿得受不了,去厨房吃东西了。
李县令便进了屋子,打算趁他们不备,一刀一个,到时候再引众人来看,就说是清风寨余孽做的这件事。
妙啊,好一招移花接木,嫁祸栽赃!
我可真是个人才,李县令不由得夸自己一下,真是宝刀未老!
李县令进了屋子,黑灯瞎火间撞上一个人。他一刀划破对方的咽喉,后退两步才发现,这人竟是自己府上的婢女。
小翠被划破脖子,却并未流血,竟然还直挺挺地朝前走。
李县令到底不是常人,见此异状,很快稳下心神,再添三刀,刀刀入腹。
只是小翠仿若没有感觉一般,不知疼痛。
李县令被她步步紧逼着,退到屏风后。
眼见小翠正要扑过来,李县令拿刀挡住,正欲劈开她的脑袋,突然间,床下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李县令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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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三两结伴来听墙角。
只听得一阵男子低吼,床栏摇动。
众人只稀奇,这太监也能洞房?可小姐腹中还有孩子。这孟先生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干人事。
孟长夏和周亭瞳酒足饭饱从厨房溜出来,回到婚房,远远地就见一群人挤在窗户下,捂着嘴偷笑。
孟长夏上前一拍家丁肩膀:“你们在做什么?”
“听墙角,你要不要一起?”
家丁说完,才意识到问自己话的人正是孟长夏。
众人疑惑了,既然真正的新婚夫妇在这里,那屋子里搞出那么大动静的又是何人?
孟长夏一脚踹开房门,而后战略性后退。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李县令和两个女子被帐子困在当中,怎么都无法挣脱。
众家丁丫鬟羞红了脸,看来府上要新添七姨娘和八姨娘了。
然而孟长夏却嗅到了鲜血和腐臭的味道,他下意识伸胳膊将周亭瞳护住,叫她退后。
孟长夏点了盏灯进入查看,一眼便看到李县令白色的眼珠子,在灯光照耀下甚是可怖。
“快,拿铁链,把房门锁起来!”孟长夏牢牢用身体挡住门,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周亭瞳忙叫下人去取了成人手臂那么粗的链子,把门拴起来。
“小姐,老爷还在里面啊。”
“如果让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吧?”
周亭瞳说:“爹爹已经死了,里面的是三具尸体,召集众人到前厅!”
几个姨娘被叫起来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的,听说老爷被关在婚房里了,一个个更是怒不可遏,要周亭瞳赶紧把人放出来,不要罔顾人伦、长幼不分!
周亭瞳从门缝里扔了只活鸡进去,顷刻之间,鸡飞狗叫,血液飞溅在窗户纸上。
“爹爹是个斯文人,他能干出这种茹毛饮血的勾当吗?”周亭瞳问。
众人摇头。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之前因为害怕造成恐慌,所以有件事情没有对你们说过。”孟长夏道,“周家州爆发了瘟疫,感染者会变成贪食人肉的怪物,辨识他们的方法很简单,他们不知疼痛,双目皆白,日出而眠,日落而出。”
“既然不知疼痛,那岂不是没有制服他们的法子了?”
“办法倒是有,要用利刃穿过或击碎他们的脑袋。”孟长夏说话时,眼神扫过在座各位姨娘夫人。
这当然不是姨娘们要的办法,她们只生了女儿,又是侧室,老爷一死,只要夫人一句话她们就得被赶出去。
“孟先生,你说这病是要被咬了才能传染,可我们州府封锁严密,最近可没外人进来,如果非要说什么人混进来了……”四姨娘瞥了一眼二人。
“我们二人没有和患病者正面接触过,这一点,四姨娘大可放心。”周亭瞳说。
“只是患病的源头我们无法知晓,只能做好准备,防止染病者攻入。”
在孟长夏的指挥下,家丁们在院子四周摆放了竹子削好的栅栏,把正门和几个侧门都紧紧闭了起来。
周亭瞳叫女眷和小孩们都躲到地窖里面去,没有暗号不得擅自打开地窖的门。
两人一个手持火铳,一个手持大刀,率领家丁们严阵以待,一夜没敢合眼。
眼看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