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声极响亮的凤吟,引得潘连安慌张不已。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无事,她们闲的没事做,估计是想说闲话。”千归兰收了扇子,解释道。
“……”潘连安有些心虚,他在神界,没少被说闲话,不知来了妖界会不会也被说。
“不过,你怎么和涂山觅玩起捉迷藏来了。”千归兰问道。
“我怕他太轻易就借到书,不珍惜,考验一下他。”潘连安双手荡来荡去,假装轻松地说道。
“喔~”千归兰一声感慨,有些别样的语调。
潘连安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往事浮上心头。
他当贼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些主人家布下的奇门阵法,有一次小概率事件,他记得很清楚。
他破了半天的阵,破开一个,又有下一个,最后烦了,想跑了,就瞎解开了一个机关,闯到一处不知名密道。
虽然大场面也见过不少,不过那次还是让他印象深刻。他本来是趴着,爬过一处幽暗闭塞的四方石道,前面无光,到出口时他险些扑空。
一出来,面前全是,断肢,特别的园景……上面纵然有千种珠宝玉石,潘连安也不想拿。
背后传来一句话。
“喔~你喜欢我的院子吗?”
潘连安也没拼死逃出来,一下子就窜走了,没受伤,没与那人打照面,甚至头都没回。
后来潘连安再没去过那里,换了个地方混。也没被追杀,可能若是看见了脸,就真得死了。
他后来还查了内家是哪家,打算以后绕道走,贼也要看人下菜碟。
潘连安有些没想到,那家其实不富裕,相反还是小门小户,门前的草都极为荒凉,甚至连主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谨慎,觉自己不会想错,要来了那家的姓,只求个安心。后来他辗转去了皇都城,又被点了当神,再也没想过那事了。
如今这一声“喔~”,虽不同,却难免想到此前种种,脸色不免白了好几份,布满呆滞。
千归兰见了还以为自己教他尴尬了,便转移话题。
“能不能请阁下帮我件事?”千归兰问道。
“阿…你说。”
“虽然不知云孤光向你“请教”了什么,造成诸多误会,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将他带他回神界。”
“……”潘连安觉得有些不对。
“云孤光或许没跟你说过。”
“我来自百年后……所以后来认出了你。请允我,向你表示敬意,天神大人。”千归兰拱手道。
“不敢不敢。”潘连安侧退一步连连摆手。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力所能及之处,定会帮你。”潘连安又道。
“除了刚才一事……这张纸,希望大人能等云孤光取回神格再交给他。”千归兰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张薄纸。
潘连安见上面布满了字,又没有密封,接过来之后,下意识的看落款印章,一下子没找见。他的习惯。
……看印章来判断有没有价值,再就是看字迹,出自哪位大家之手,然后才是看行文,是什么内容。
都看到行文了,潘连安看着上面那三个字——‘予光君’。
察觉不对,尴尬的收了眼,抬头看向千归兰。
千归兰见他看了好一会,道:“这纸上所写,我无意隐瞒,大人若想看便看,但我希望云孤光他…也可以看到。”
潘连安连忙答应:“一定一定……”
千归兰好似走的急,使了法术散了身形,潘连安都没动,也没往回走。
拿着内张纸就开始看。
潘连安对字画、文章一类不甚在意,一律卖出钱去。但有一种文章,潘连安是一定要看完的。
比如千归兰给他的这张纸。
潘连安见了三个字,就觉得这是封“情书”
他特别、特别,爱看情书。
无论是通篇只有四个字的“我喜欢你”的无机罗列,还是通篇晦涩难懂的古文字,哪怕是翻阅古籍,他都要一字一字的看过去。
潘连安喜欢感受爱。
‘予光君,
提笔写下此文时,是为万妖节过后的第九日。恕吾不能用书中年份所记载。因百年后的妖历已经被修改,吾所知的今日,不知是何年。
你我之间,有情,有义,有过往,也会有来路。至于来路,吾一己之言,不能断定,还需再做考量。
此文无他意,只愿少些龃龉囹圄。
吾从未与你说过,你于吾之言,为安心与指引。我怕宣之于口,你难免误解,随心而划你我的前行之路,故而多加隐瞒。
吾不知为何,你如此恣意妄行,面前诸多阻拦对你来说,似乎都无存于世,好似什么都无畏。若你是普天之上的神仙,是光神,吾便可明了。
神自然是不能同凡语,故而后来,你离神越近,你我越远。
这并不是坏事。
吾知你想我成神之意,天下世间万物,若不成神,难免被尘世消磨、汲取。吾早成神一日,便少受难一日。
身为天地正神,你不知尘世有何留恋,纷扰太多、邪意太多、枷锁太多,故想带我逃离。
可吾在凡尘间,只一小妖,种种因果,是为枷锁,但何尝不是吾应该经历的,没有这些,吾不能成为真正的吾。
吾知你的渴求。
但总是,我愿你能近我,你愿你能近我,却背道而驰。我知你喜欢我,却不知为何,我不懂你,你不懂我。
吾想做之事,未尝无你之影,只是你不是计中一字,吾不敢算尽,恐世事无常。
吾想,你被孕育时,定也经历非凡。你成神,吾自然心喜。你高枕无忧,那吾便心安。
言至此处,我又觉,世事无常,岂能尽如我意?此文能否入你之手,我也不知。只觉写出来,以了慰藉之情。又觉前路无光,捉摸不透。
我断然说不出叫你舍我的话,心中只愿你别离……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恩君朝与暮。’
潘连安看完了,纸上字迹还算得当,只是行文之间删删改改,不足称为一幅作品,也卖不上好价钱,只是一张纸罢了。
他心道:“也不知他还回不回来,戒指丢了都不知道……”
又心道:“下次不送兰花,应该送菊花…烟花菊。”
……
云孤光睁不开眼,觉于水中苏醒,身上都湿腻,末尾发丝凌乱,沾到皮肤上,好像重活了一遭,有些恍如隔世。
大梦一场?他又否认,去追寻之前的记忆。回到人身后,好多情又涌了上来,天人交战,又沉沉浮浮在心海中。
凤芍凤药在旁边依旧观望着,哪怕没了动静,人就干躺着,她们也看,万一动了呢。
真动了。
地上凭空出现一个蹲着的人,是那随从。
“来收尸的?那这些钱财,岂不是都归这随从了?”二姐妹想。
转头一看,一箱箱俗气金银满眼望。
回头相视,舍不得。
凤芍凤药架起潘连安往后拖,潘连安有些怕,连忙伸手捂住脸,双腿蹬来蹬去。
“姐姐们,姐姐们,你们带我去哪儿?”
潘连安被拽到灵儿面前,灵儿抬头相望。潘连安见有一个新面孔的女子,怕失了风度,不再挣扎。
“给你算一卦。”凤药道。
“灵儿姐,你给他算算财运呗。”凤芍道。
“卦不走空,一千枚开灵通宝或者一千枚号天通宝,够便宜了不议价,这小兄弟命硬,我算他的财运会折寿,回头我买点七星灯给我续命,你们别吝啬。”灵儿道。
凤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各掏出五百文,堆在一旁。灵儿从里面拿了三文过来,放在手里合起来摇了摇,落到桌面上,三个头伸着看。
落了三次,灵儿收了铜钱,说道:“这小兄弟留不住财,万贯金银手中过,手中半点不曾留。”
“你只掷了三次!够糊弄谁的!随便你怎么说,也不是我交钱!”潘连安气急败坏。
“姑奶奶收了钱,管你怎么想…行了,玉玲珑不在我走了。”灵儿道。
“别走阿灵儿姐,你还没跟我们说内个玉川哥呢。”凤芍凤药心心念念的。
“呵,别提了,追不上,人家有喜欢的人,我换目标了。这钱我收走了阿,下次再叫我。”灵儿说完,棍子一点,走了。
潘连安抓心挠肝,他确实没什么钱,虽然是个贼,但他只偷,没什么积蓄。这女子只算三次,没准后三次还有转机呢!
“这谁阿?”潘连安问道,打算以后找她去。
“灵河派弟子,法阵修士,单字一灵。本条情报二千文,敢问是哪个通宝阿?”凤芍道。
“没有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潘连安道。
“那就拿命来!”凤药道。
……
灵儿已经走到人、妖边界了,绿意盎然的,又提着一兜子钱,几乎每次都收获颇丰。
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她的直觉不会错,当即找了一块浅白大石。
把那开灵通宝、号天通宝拿出来数,数了一盏茶,数完了,她不敢相信,又数了一遍,一盏茶。信了,再数一遍,一盏茶。
得,少了三枚,两枚开灵通宝、一枚号天通宝。灵儿一棍子打在大石上,大石碎成粉末,铜钱混着灰尘,活像从香灰里面扒出来似的。
偷到你姑奶□□上了!
回去?不。
灵儿又怒又恼,太丢脸了,她被偷,实在是太丢脸了,此事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