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归兰到了旁边的另一间房呆着,此处客栈离集市不远,下面熙熙攘攘的。
上次还是在风清楼小住,都有些忘了妖族住的地方。人族喜欢古朴大气的东西,各色装饰都沉着,好似到了垂暮之年。
妖族一个物件恨不得五种颜色都挂上,碰撞在一起,异彩斑斓,看起来更像新生。
窗户依旧大开着,外面声音都能飞进来,往旁处一看还能瞧见立在门前的虎一虎二俩门神,秦元嘉拨来的。
秦元嘉……这是一个百年后被一个身份替代的名字——妖皇秦碧玉的父亲。他战功赫赫,拓宽了虎族的版图。正因如此,百年后,虎族是最有力的妖皇竞选族。
但是,秦元嘉反而没有登上妖皇之位,戎马一生,只当了个虎王。无妻,但妾成群、子无数,不长命。
那样强健的身子,长刀血刃无数,已至半仙修为。却在秦碧玉天愿礼之后便撒手人寰,如何教人信得。
秦碧玉,弑杀兄长,已是史料难改,切切实实的事。这样的妖,弑父,会做不出来么。
这里,是真实之地,也不知在此能呆到多久,停留个十年、三十年,哪怕是百年。若是百年,秦碧玉又如何,仙魔大战又如何,凤三又如何。
或许改写……只需要他…随意扇扇翅膀就好。
千归兰伸手,放出去几只普通小鸟,小鸟落在他的手背上啄了啄戒指,又用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他的手。
数了数,有六只,那就,两只去寻玉玲珑和钟怀远、三只跟着秦元嘉、一只守在那中蛊女子身旁。
一个意动,几只鸟就叽叽喳喳的飞走了,千归兰盯了会。窗外有人闪过。
有人回来了,是那剑修,提了一只篮子,里面放了些蓝莓果子,已是在河边洗好的。又抽出一张帕子擦了些,放到千归兰手上。
千归兰坐床上吃着,看那剑修忙上忙下,不经意间问道:“你什么时候把面具摘了。”
那剑修在桌边低头擦着剩下的水,也没回头,道:“没什么事儿,就带着呗。”
擦了好些,包过来,蹲下递上,千归兰就着他的手拈起一粒,放到那剑修嘴边,示意他吃。
隔着一层面具呢,剑修按下他的手,从里面拿走蓝莓递到他唇边,紧挨着,道:“你吃吧。”
千归兰沉默了一瞬,往后一靠,手在脑后,枕在层层床褥上,盯着床顶,道:“我不吃了,想休息。”
那剑修手一碾,蓝莓不见了,也躺到床上来,手肘抬上来,跟他做一样的动作,难免碰到。
“咋俩刚认识,躺一张床上不好吧。”剑修小心翼翼道。
“石兄多虑了,在下不好男色。”千归兰淡淡道。
“那你之前………”石兄猛的坐起来,有些极其想问的事。
“而且我们鸟族,只需要碰一下就好了,床对我们来说就是摆设。”千归兰又接着陈述事实,有些挑衅。
话音刚落,视线就被一张面具占据。剑修双手撑在千归兰两边,靠的极近,像要坠下来。
千归兰有些不安,双手从脑后抽了出来,抵在了剑修肩膀上往外推。没推动。
“干什么?”千归兰道。
“原是我忘了,千兄是鸟族,自然与人族不同。”
“如果碰一下就算一次,不知千兄,有多少次。”
千归兰没说话,又像是话都被憋住了,憋的身上越来越热。热意从脖子蔓延到脸上,越来越红。抵在剑修身上的手力气也松了,不知拿开是好还是接着放在那。
剑修又腾出一只手,握住千归兰抵着他的一只手腕,相碰着。不同于衣物的温度传来,只听他道:“这算一次吗。”
千归兰腾地一下收回手,双臂交叠,放在眼睛上挡着。依稀可以见到半张微红的脸和红润润的嘴唇,紧闭着,忐忑不安的样子。
“这样也算的话……那抱、亲岂不是也要算了?”剑修斟酌道,语气中充满着真挚的思考。
千归兰自是明白他说的什么,不过对方执着于打哑谜,又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还拿这些事来戏弄他。倒是有些被气委屈了。
他把手臂往下移了移,挡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隔着面具看着那剑修的眼睛,声音闷闷的有些小,从胳膊之间的缝隙钻出来。
“有…也不是跟你。”
剑修看的有些出神,听到这一句忘了自己是带着面具的身份,气上心头,语气冲道:“谁?”
说完,过了几个呼吸也没听见回答,剑修看着那双眼睛,有些水亮的的闪光积在眼底,心又软了。
“……怎么了这是?”
他有些不明白,冷静下来了也还想再问,虽然云大少主做过没错,但听这话……万一还有别人……真是吓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千归兰闷声响起极弱的一声。
“你跟我说,我听。”剑修道。
“二位兄弟,走啊!”
秦元嘉扒在大开的窗户上喊道,希望自己的声音能传到在床上。既然窗户开着……叫一下也没事吧……
虎一虎二见领主来了也跟过来,看见屋内此番情景,默契的都不说话,天塌下来又首领顶着。
剑修听到了,从床上下来,又将千归兰拉起来。这躺着还好,一坐起来,眼泪就要掉下来。那剑修见了掏出来一张帕子递给千归兰,转身挡着他,和秦元嘉交谈起来。
“可是有什么事?”剑修道。
“我兄嫂来了,走啊,见见去,交个朋友。”秦元嘉热情满满。
千归兰擦着眼睛,听这话想到,自己放出去的鸟儿怎么没回来告诉自己。一看桌上叽叽喳喳的,五只鸟都在吃篮子里的蓝莓……
这灵物竟然也要吃东西……
千归兰无恙了,走上前去,道:“劳烦您带路。”
又将帕子塞回那剑修手里。
……
客栈门口,玉玲珑一转身,见到还是刚才内俩小兄弟,有些意外:“又是你们二位?”
秦元嘉朝她道:“嫂嫂,这位小兄弟巫蛊之术也是厉害,确实不假,但他说自己是天下第一,我道不然。”
这么厉害阿……
“那来比试比试!”
玉玲珑拉起千归兰,往院子里空地走了走。
虎一虎二利索的拿来两张椅子,放到剑修和钟怀远身后,秦元嘉冷笑了几声,赞叹道:“你俩真是这个。”竖了大拇指。
虎一虎二又火速抬了一张。
千归兰有些迟疑,百年后他的巫蛊之术就超过玉玲珑了,百年前更是如此。
不过,百年前,玉玲珑可是七界第一,夺了母亲名头,他不想。
不等他思虑太多,玉玲珑一掌袭来,千归兰袖子一甩,将那些空中的蛊都打回去。往后跳了几步,距离又远了起来。
玉玲珑见状,道:“你离我这么远,怎么下蛊!”
千归兰不答,动了几下手腕,红线飞过去,缠住玉玲珑。玉玲珑一劈,没劈开,用妖力一斩也斩不断。
直接调了钟怀远身侧的破浪剑来用,几下斩去了红线,玉玲珑拎着剑,心里有些轻蔑,哪里来的野路子蛊师,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等她往前走几步,就发觉身上不对,蛊已经被下到她身上了。不难解,也无毒无害,没有攻击性,但下蛊却极复杂,同时也不短,不适合战斗。
玉玲珑仔细算来,正是红线缠到她身上时就开始运作,待她斩落时,已是来不及了。
若是些致命蛊……想到这,玉玲珑一扔破浪剑,破浪剑还没摔到地上,自己就收剑入鞘,很爱惜自己。
是她输了,有些掉以轻心,但确实技不如人,输了便输了,玉玲珑公布道:“我输了,烛荧榜上的位置让与你。”
说着就要召来那榜,千归兰道:“我无意此榜,莫要如此。”
玉玲珑看了一眼钟怀远,这话钟怀远说过一模一样的。当时她以为钟怀远好装,连成神都不依,后来才发现,钟怀远是认真的……
钟怀远说:“我已是神,又何必入此榜。今日一战,只为睹姑娘风采。”
玉玲珑回忆起来,有些高兴,消了输了的不愉快,又对千归兰欣赏了起来。
“倒是好志气,你这个朋友,我玉玲珑交了。”玉玲珑道。
剑修闻言,有些错愕,母子成为朋友,应该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转头恭维了一句:“前辈的妻子真是大气,佩服。”
钟怀远还是笑容满面、豁达千里的翩翩君子样子。
秦元嘉听了剑修的话,啪啪几声,鼓起掌来:“好!好!那咱们一同进去吃个酒,开心开心!快活快活!”
虎一虎二也跟着拍起手掌来,三虎此起彼伏,给旁边的几只鸟惊的飞的远远的。
……
“你也姓千,不会有我家血脉吧,我叫父亲认你当干儿子!”玉玲珑惊奇道。
太巧了,千无,也是凤族,还会巫蛊术,父亲再未有子嗣,只她一个了,这下有个儿子一定高兴的很。
这倒是乱了辈分了,怎么也不能认自己外公当干爹阿……千归兰忙拒绝道:“不了,谢谢玲珑姐姐的好意,我不常留这里。”
玲珑姐姐……玉玲珑强行让他叫的,说叫前辈显得她好老气。
玉玲珑有些失落,但也没放在心上,筷子夹起菜吃了一会。
秦元嘉和钟怀远倒是一下一碰杯一下一碰杯,喝了好多酒。
钟怀远面色不改,秦元嘉已是有些上头了,说话也大气起来,提了一壶酒,站了起来。
“如今桌上,倒显得我秦某孤单寂寞了,等我家娘子好了,咱们,再聚于此!”
咕嘟咕嘟全喝了。
又拿来一壶酒,走到钟怀远旁边,说:“你和我嫂嫂,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钟兄,你是我见过最男人的男人!这话兄弟对你说不下八次了,今天有新朋友,对你的话,都在酒里了,干了!”
咕嘟咕嘟又全喝了。
玉玲珑见怪不怪,低头吃着菜,时不时的小酌几口。那剑修和千归兰没见过这架势,都看着他。
秦元嘉看着他俩,看见剑修脸上那面具,话都要溢出来,又拿了一壶酒,朝他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