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难买孟婆汤 第38章 沙砾

写信的纸也是程奕常用的没错，光滑细腻，造价昂贵，从前订了不少，后来藏云宗所有的文书信件也变成了这种纸张书写。

不过这应该是很久之前的存货。

现在的这张纸拿在手里，手感不对，像是有一层灰尘附着在上面，摸起来的触感多了些粗粝。

林穹音的手指在纸上重重的碾过。

沙漠？

不对，这不是灰尘。

这上面是一层细密的沙子。

西边的沙漠她曾经去过，并没有深入，但是也知道沙漠里的沙子和河沙不一样。

颗粒更小更圆滑，说是灰尘也不为过。

结合在那些信里看到的关于沙漠的字眼。

怕不是那里就是程奕此行的目的地。

这个房间里是没有线索了，她掩上房门，将禁制复原好。

冬日的阳光其实并不能给人带去温暖，反而与刺骨的寒冷对比，还会灼伤人的皮肤和眼睛。

就像现在，还是要去六师弟那里跑一趟了。

这样一件事，到达目的地就费时的很，更何况要在偌大的地方找人。

程奕要离开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任何交待就撒手不管。

边走边想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厨房的门口。

里面的文心忙的热火朝天，但是这动静听着倒是十分的井井有条。

文心看到她进来了之后就推搡着将她整个人赶了出去，“你不要看，你看了我，我就紧张，万一不好吃了怎么办，让我自己研究研究。”

文心的手上都是面粉，推她的时候没有用手心，而是两手各伸出一个手指头顶着她。

林穹音顺着她的力道离开了厨房，但是刚刚她悄咪咪的看了一眼。

确定了她正在重复面硬了加水，水多了加面这个步骤，在与面团做着伟大的斗争。

灶台前面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木墩，应该是站在上面配合着文心的身高。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文心的成品更加期待了。

她并么有走远，就坐在厨房前的石阶上等着，此时她与曾经的文心身份对调，换成了她在这里等着文心的投喂。

只不过这里可没有宗门内的师兄弟围观。

只要看到文心坐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林穹音要加餐了。

有的时候，在这里等着的还有那只油光水滑的大肥猫。

林穹音随手拿起地上的树枝，随意地划拉着地上的灰，就连林穹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画的这是什么。

最后只写下来师父，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名字。

这层灰尘的厚度一般，林穹音站起来衣角带起了一阵微风，就把这几个名字吹散了。

听着里面的动静，文心应该开始摆盘了，她这才进去帮忙。

一桌子的菜，色香味俱全。

唯一煞风景的就是碗里的面糊。

或许这不是面糊，林穹音从碗里挑出来了一根和面糊融为一体的面条，坚强的条状形状，还在维持着自己身为面条的体面和尊严。

这应该就是文心处理的那个面团。

面团太软，水加的太多，最后又煮了太久，才导致了现在的状态。

林穹音尝了一口，没有忘记放盐，可以当做一碗面疙瘩汤来喝。

“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面条我是第一次做，就是想做给你尝一尝，哪能想这面团这么不好揉……”

“好了，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记得我第一次和面团，直接不成型，最后直接被大师傅拿去烙饼了，差点没变成浪费粮食。”林穹音说完又出溜了一口面糊糊。

确实味道不错。

以前两人就经常一起加餐，对于对方的口味都很熟悉。

“你也多吃点，光说我了，你自己也没涨多少肉。”她伸出手戳了戳文心的小尖下巴。

“我也是正常吃饭，可能最近在长个子，肉就长不上去了。”

短短半年，两个人都经历了太多的物是人非，还能这样坐在一起用膳，已经是万幸之事了。

最后这一桌的饭菜竟然被两个人消灭了个干净。

“师姐，但是六师兄从二师兄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面色很难看，两个人似乎是在房间里争执过了，没过多久，就有了二师兄带着几个弟子暂时离开的消息。”

“当时我以为只是简单的清扫任务，直到六师兄说，有了大师兄的消息，二师兄去寻了。”

说到这里，文心欲言又止，面色很是为难，这段话，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和师姐说，可是她也很担心二师兄。

“六师兄说他劝过大师兄……多事之秋，这个点上大师兄此等行事本就古怪，现在的藏云宗已经经不起任何损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六师兄的意思，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林穹音的脸上一片平静，眼底早就没有了曾经作为寒风落和程奕的小师妹的眼光，剩下的都是极致的冷静和理智。

可是她的手指却在抖着。

听着林穹音这么说，文心震惊的抬头看着她。

整个宗门内，大家嘴上虽然叫着他们二人师兄，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两个人其实只认这个自己养大的小师妹，其他人充其量只是算作同门。

林穹音也是如此，在乎的人就这么几个，如今被掏心的已经死了，一个下落不明，另一个现在也踪迹成谜。

现在说出这话来，看到林穹音颤抖着压住悲伤，小小年纪的文心只有一片悲痛。

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说的只是摆在面上的客观事实，明点事理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我没有理由不明白，二师兄也不会不明白。”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证明了大师兄在什么地方，所以程奕才不想放弃，才会去试一试。”

文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师父是宗门内的三长老，她曾经把师姐当做榜样，师父也知道这件事，只是看着头顶的流云沉默了许久。

“你师姐的性子很好，也不好。”

“师姐很好啊，怎么不好，师父，你可不能背后说师姐的坏话。”

“哎呦，小东西，你不向着师父还向着你师姐，小白眼狼。”师父满怀笑意的看了她一眼。

“好在她生性执着，想到的就一定要做到，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今天想到的事就一定要今天做，拖到明天就会难受万分，这一点放在修炼一途，是极容易出成效的，勤奋，有天赋，做事从不拖沓，都很好。”

“不好的，就是易生执念，多生魔障，很难自己开解，或许掌门也知道这一点，从来不紧着她，如今总算跟着风落和程奕他们两个学会了点偷奸耍滑，有了点年轻人的样子。”

“还有你，小萝卜头，你爹娘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可不是让你围着你师姐转，加餐来了。”

“才不是，上次我带回来的那个您不是吃的也挺香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吃剩下的。”三长老吹胡子瞪眼，“还学你师姐，你师姐给掌门的都是刚做出来的，花生米都是酥的。”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去修炼，在这不务正业。”

三长老挥了挥袖子，“去，去，去。”

这段对话不知道为何现在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曾经的自己并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要这样说。

如今……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成为了师姐的魔障。

文心握住了林穹音的手，还是温热的，师姐的心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对话产生任何的波澜。

自始至终，林穹音都没有将眼睛抬起来，反握住了文心的手，“放心吧，都会回来的。”

陪了文心一会儿，林穹音就要离开了。

“师姐！”

……

林穹音回头看向她，脸上温和的笑着，耐心等着她说些什么。

文心看到她这个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师姐一直是这个样子吗？还是自己记错了，师姐一直是这个样子的。

文心没有说话，就像是她来时的那样，小跑着窜了过去，只是这一次不只是看着。

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林穹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是她的师姐，一只都是她想成为的人，一直都是。

她的师父也死了，段家没来得及撤走，她的父母也死了，她只有师姐了，其他的她不在乎。

“师姐。”

“嗯？”林穹音伸出手臂想要回抱住她，忽然发现小姑娘用的力太大，自己抽出手还需要费些力气。

“师姐，你要记得来看我，上次我听六师兄说了，你去看过我，可惜我不在那里。”

林穹音还是一用力退出了这个拥抱，反过来抱住了文心，“我会的，下次给你带灌汤包和烤鸭，用保鲜的法器给你多带点。”

“嗯。”文心在她的怀里点点头。下巴蹭在她的胸口，像个小动物。

“我走了。”

“嗯。”文心低着头，没有在抬头看着林穹音离开，只感受的一阵灵力波动。

她站在原地好久。

师姐身上的味道变成了很淡的松柏香气，但是还是这样的熟悉。

再抬起头，灵光已经不见，师姐早就离开了。

才发现脚底的冰凉已经蔓延到了小腿，自己竟然忘记了运转灵力保暖，只得留恋的望向了北方藏云宗的方向。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她不想找一座新的仙山，她只想回去，想必师姐和师兄们也是这样想的，就算那么多人死在了山前，就算看到了那两侧载满了红枫的石阶就会想起来这上面沾满的鲜血，也想回去。

驻地距离这里并不远，全力提起速度，御剑至此不过只用了一刻钟。

看守的人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

“是季家的前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