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宫中夹带信件,乃私相授受的大罪,你想害死我?”
“爹爹若怕死,只管将我嫁给二殿下,自然万事无忧。xinghuozuowen”沈清姒捋了捋鬓发长发,婉声道,“爹爹舍得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吗?”
他不舍得。
沈太傅狐疑地看她一眼,脸色阴沉,肃声道:“你当真有法子?那是皇后娘娘的圣旨。”
朝野内外谁人不知,陛下的旨意尚有回转余地,皇后娘娘的圣旨,除却听从,再无第二种法子。
沈清姒此举,可谓大胆至极。
“勉力一试。”沈清姒冷笑,“成与不成,端看三殿下的,我能有什么法子?”
她与谢慎暗度陈仓的事情,不曾告诉过父母。如今叫他们着急一二,亦算是报复回来。若非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她又何必处心积虑,百般绸缪。
他自己没有半分本事,竟还有脸责骂女儿,真是可笑至极!
沈清姒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身,甩着手中的绣帕,“爹爹只管为我送信,是非成败自有我担着,你不必胡思乱想。”
沈太傅咬牙,下定决心,神色严肃:“我帮你,你最好别骗我。”
沈清姒娇美柔弱的脸上,泛起一抹清冷的微笑。
上次谢慎从太白楼送她回府的路上,情深难以自持,低头亲吻她的唇,缠绵温柔的吻,足见谢慎已极爱她。男人的气息仍旧萦绕着唇齿之间,她没忘,他一定也没忘。
想来,谢慎定不会让她嫁给他的哥哥。
=======
后日五月初一,沈太傅果真带了一封信入宫,等在无人处,悄悄塞给谢慎。
此时,谢慎亦非常愁闷。
一则是为沈清姒,他爱着沈清姒,不愿让她嫁给谢衡做自己的小嫂子。可顾皇后金口玉言颁布的圣旨,他没有胆量搞破坏,为此非常烦闷,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则,是为中书侍郎张大人上书之事。此事最初发生时,郑家幕僚便让他韬光养晦,等皇后厌弃谢衡之时,定会转而抬举他与之打擂台,届时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可现实却是,皇后的确厌弃谢衡,可他却未曾从中得到丁点儿好处。
这两件事压在一起,让他满心愁苦,连上课都难以集中精神。
恰在此时,接到沈清姒千辛万苦递进深宫的书信,只觉一颗心都被人攥在手里,捏来搓去,难受不已。
谢慎苦涩不已拆开信,上面只写了四句诗。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四句诗,是张籍《节妇吟》中的句子。
字字句句,皆是挣扎,哀伤悲切,令人动容。
谢慎的心像是被浇上一壶陈年老醋,酸涩难受,乃至于呼吸困难。
若是让沈清姒嫁给谢衡,那此生,便当真只能是“还君明珠双泪垂。”哪怕他与她本就相逢在未嫁之时,却也只能留下满腔遗憾,眼睁睁瞧着她做兄长的姬妾。
到时宫宴上相见,他该如何面对她?
纸上娟秀的字迹是极美的,点点潮湿的泪渍,可见写字的人何其伤心。
阿姒!阿姒!
谢慎攥紧手中的纸张,目光阴翳,朝窗外看了一眼。
好在婚期还长,总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得罪顾皇后,又能保住阿姒。
谢慎将那封信贴着心口存放,松了一口气,神色渐渐平静下来。
此时还未上课,顾绫和谢素微趴在一块儿小声叨叨,眼神却一直注意着谢慎。
看他打开信封,看他脸色变化多端,看他最终松了口气,看他将那封信塞进心口里,顾绫跟着放松心情。
幸好谢慎深爱沈清姒,愿意捞她出来,否则还要另想法子让这二人暗通款曲。
如今,甚好。
顾绫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惬意浅笑,被谢素微捕捉到,谢素微凶巴巴道:“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顾绫连忙摆手,眼波流转,故意大声道:“我想起一点高兴的事情,等五月初五端阳节,我娘要从梅花庵回来,我想她了。”
谢慎回头,讶然开口询问:“舅母端阳节要回京?那今年的端阳宴,是依照往年旧例?”
顾绫深深叹了口气,不胜其扰的模样。
“可不是嘛,从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席棚席面样样都要折腾,日日吵吵闹闹的,叫人头疼。”
“你忍忍吧。”谢素微倒是极高兴,“我又可以出宫了,你替我多谢舅母。”
顾绫托腮,漂亮的眉眼间萦绕着愁绪:“提起此事,你帮我出个主意吧。”
“什么主意?”
“阿姒是我好朋友,我本该请她赴宴,可有两个问题。”
“一来阿姒在备嫁,不宜出门。二来咱们未来的二嫂嫂从未赴过我家宴会,我担心只请阿姒不请她,会导致二哥哥府上不宁。”
顾绫深深叹息一声,拍着桌子愁道,”你说,我到底该不该请她。”
谢素微尚未说话,谢慎先笑道:“你将二嫂嫂一道请去宴上,岂不正好。”
“可是我从未与她打过交道……”
“那又如何?”谢慎轻抚衣袖,神色沉稳自若,“顾家的面子,谁敢不给?你既然下帖子请她,她就非来不可。”
他心里,忽然有了主意。若是在端阳宴上说动顾夫人,让顾夫人出面解决沈清姒的婚约,那顾皇后的圣旨,自然而然成了一纸空文。
顾夫人吃斋念佛,心软天真,只要阿姒装的可怜一些,柔弱一些,她定会怜惜阿姒,心软不已。
谢慎微微一笑,持续捧杀顾绫:“阿绫尊贵如斯,难道怕二嫂嫂不给你面子?”
顾绫果真中了激将法,怒道:“她敢不给我面子!我这就下帖子请她,她若不来,就休怪我不客气!”
“这才是我们的阿绫。”谢慎夸赞,“凭阿绫的尊贵,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顾绫得意忘形,扬起漂亮的下巴。
在谢慎看不见的桌下,一双手却紧紧拧着大腿上的肌肉,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笑出来,若笑出来,便前功尽弃。
谢慎这个蠢货,当真以为她听不出他阴阳怪气的捧杀吗?
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丝毫不设防备的蠢货,今生今世,谢慎休想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教室内充满了欢笑声。
唯有第一排,安安静静写字的谢延,慢慢拧起眉头,眸中掠过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