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尽：恶毒反派想从良 第10章 相遇（三）

如果有一种心情最是煎熬的话，那一定就是“可望不可即”了。

谢临风骑着马一路狂奔，明明看到静山就在眼前，可他从卯时三刻起身，到达静山下时已经是酉时了。谢临风勒着马的缰绳停下来，静静了望着静山，就好像此刻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一座山，而是他的恋人。

谢临风得空舒了口气后，双腿用力夹了下马的肚子，吁声喝着牲口，可□□的马儿休息下来后却不想再起步，看见前方有条小溪，索性跑到溪边喝水去了。

谢临风等着马喝足了水，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那马也只是抬了抬前蹄仰头嘶鸣了一声，然后又低下头啃着周边半枯黄的杂草。谢临风连着抽了好几鞭，那马似乎跟他杠上了似的，丝毫没有要朝着目的地行进的意思。

谢临风无奈只得下马步行，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丛林中的夜虫都钻了出来，各种虫鸣声此起彼伏。

好在这静山只有螺山的一半高，更不必螺山陡峭，若不是高勇那帮人自称土匪的话，这里也就是个普通的村落。谢临风只爬了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不远处隐隐闪烁的火光了。

“大彪，寨主派我来传话，说巡查完了就赶紧回去，要是错过了酒席他可不会让厨师重做。”

谢临风正撑着树干喘气的时候，忽然看到山坡上下来了人，忙闪到树干阴影处躲着。

来春哈哈笑了几声后和大彪汇合，他拍了拍大彪的肩膀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等下会有人过来守着。”

大彪环顾着四周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听那人又道：“你有啥不放心的？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不也啥事儿没有吗？”

大彪回道：“可夫人说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来春又笑大彪死脑筋：“就一刻钟而已，说不定还等不到一刻钟就有人来替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

“别婆婆妈妈了。”没等大彪说完话，来春就推搡着大彪朝寨子的方向走去，“女人向来胆子小，你个大男人又怕什么？螺山匪还是官兵？”

大彪还想说什么，又被来春截住了话头：“你要再磨蹭，可就真吃不着宴席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果然还是这句话有效果，寨子里好些年没像今天这般热闹过了，大彪也着实想回去凑凑热闹，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也就早走一刻钟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外人怕是连半山腰都爬不拢，应该不会出事。做好心理建设后他便心安理得的回去了。

来春还要去通知另一个防守点上的兄弟，没有跟大彪同路，不过他没走几部，就遇到了另一个回寨的人。

“老李，你也交班啦？”有一个和自己一样早退的人，大彪心里总算踏实了些。

老李并不老，只是长得有些沧桑，三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胡子已经白了大半。老李等着大彪走近，笑道：“也就趁着今日这大喜日子可以早点回去，平日里啊，我还不想回去哩。”

大彪听出了老子话中之意后忍不住偷笑，寨子里谁不知道老李的妻子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平日里把老李训斥得连孩子都不如。也就是在见到他妻子后，打消了大彪成亲的念头，任他家里再怎么催促他就是不去见媒婆给介绍的姑娘。不过在见到夫人后，大彪又觉得要是能遇到一个像夫人那般聪慧的姑娘，就算是凶点儿他也愿意。

想到沈鱼，大彪心中不禁荡起一阵涟漪，就连说话都得语气都绵软了三分，“老李，你说夫人真要嫁给老大么？”

老李瞥了他一眼：“怎么？你都叫她夫人了，不嫁给寨主难道嫁给你啊？”

斑驳的月色下，大彪倏地红了脸，老李见了忍不住嘲讽道：“你小子不会真想打夫人的主意吧？我可跟你说，你可别做出些不忠不义的蠢事儿来！你看我，虽然我再怎么不喜欢你嫂子，可我还不是规规矩矩的，她嫁了我，我就得对他负责，同理，我们跟了老大就得对他忠诚！”

大彪急忙解释：“老李你别瞎说，我陈大彪就算再不靠谱也不会干对不起兄弟的事儿的！”

老李想想也是，大彪的人品还是靠得住的。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又碰着的好几个人，幽暗的夜里火光闪烁，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今天晚上夫人就要和老大拜堂成亲了！”秦二宝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传说得绘声绘色，好像真的一样，见他们不信，秦二宝跑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我可是听高发财亲口说的，你们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高发财吗？”

高发财是他们老大身边的红人，他的话自然是有可信度的，可说好的让位大典突然变成结婚典礼，这听着怎么都有些不大可能。

“你们不懂粗莽之人又懂什么？这是老大讨夫人欢心的手段，也难怪你们一个个老大不小了还娶不上妻子，连女人的心思都摸不清楚。”秦二宝越说越来劲，好像他已经娶妻了似的。

大部分人对秦二宝的话都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唯有大彪信以为真，他想到夫人从刚开始对老大冷言冷语到现在只和老大一人玩笑的样子，心中如刀割般难受。

于是他对沈鱼的这场暗恋，就像冬夜里的昙花，还没□□就被霜给打蔫了。大彪耷拉着脑袋走在最后，全然没了刚开始时的兴奋。

和大彪一样，备受打击的还有一直跟在后面的谢临风。

虽然还没确定他们口中的“夫人”是不是沈鱼，但听着他们对她的描述应该确是无疑。不过当谢临风听到那些个土匪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沈鱼的时候，他恨不得上去拧下他们头再拔了他们的舌，看他们还怎么乱嚼舌根。

好在经过一番调整，总算是找回了些理智，眼下将沈鱼救出来才最要紧。只是，听他们的对话，这沈鱼不像是被迫留在这里的。一时间，谢临风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为沈鱼没有收到伤害而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他觉得沈鱼的行为很不合常理。

不过此时的境遇也无法让他考虑那么多，他跟着那些山匪出了林子后，就到了他们的老巢。

这群山匪也真是心大，偌大的寨子门口竟然一个守卫也没有，谢临风不禁想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临风等着那几个人进了屋后，他才躲着别人也跟着悄悄混了进去。大堂里没人，但谢临风听到嘈杂的打闹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穿过大堂里面的门，便是大院，宽敞的大院灯火通明俨然白昼，而院中临时搭建的露台周围，你挤我我挤你的围坐满了人。

谢临风隐在半开的门后，视线从门上镂空的雕花缝隙中望过去，一眼便见到了大院台上的红衣女子。

是沈鱼没错。

“弟兄们，我呢没当过土匪，也不知道你们这儿兴的是什么规矩，不过我敢向大家保证，今后只要有我一口吃得，我就绝不会饿着你们！”台上的沈鱼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子，摇摇晃晃的东倒一步西歪一脚，看样子已经灌了不少的酒水下肚，整个人已经是半醺状态了。

“好！”底下响起一片喝彩和巴掌声，“寨主威武！”

“接下来，我有个好的打算！”沈鱼抱着一个酒坛仰头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我决定带着你们弃恶从善，好好的过日子生活，让寨中所有的适婚男子都能娶得上妻子，所有未出阁的姑娘都能嫁个好丈夫，让老人和孤儿都有所依靠，大家说好不好？”

底下难得的没有回应声，高勇怕局面尴尬，便站出来鼓掌道：“寨主说得好！我听寨主的！”

“寨主说得都太理想化了，咱们是匪，又如何过得上常人的生活呢？”一人站起来提出异议。

“我说你小子不说话要死是不是？”高勇伸出手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击打了一下，“寨主喝多了，你就不能顺着她的话哄她开心一下？”

那人瘪了瘪嘴，悻悻的坐下了。

“问得好！”台上的沈鱼自顾的讲着自己的话，“那我们要怎样做才能改变现状呢？让你们寨主我——好好想想——”

台下又响起一阵笑声，接着他们又听沈鱼扯着嗓子道：“其实我都知道，你们上山为匪也是迫不得已，是青州的那群废物官员不给你们地种还收你们的高税，你们才不得不跑到山上来开荒种地自立更生。这样靠自己双手挣口吃的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们想被人叫一辈子的土匪吗？就算你们不在意，你们的父母兄弟亲人朋友都不在意，可你们的孩子呢？他们还那么小，他们还有很长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他们中的有些人，或许会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为国效力，或许成为贵绅富贾，造福一方，可因为你们山匪的身份，将他们未来的无限可能生生斩断，你们可有想过，可曾有问过，他们想要的是你们现在这样的人生吗？他们想步你们的后尘吗？”

沈鱼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直击他们内心深处，众人颇受震动，一时间大院里变得鸦雀无声，他们都仰着头静静的看着沈鱼。

慢慢地，有的人眼中噙满了泪水，他们并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子孙会成为沈鱼口中的那类人，他们只是羞于启齿，因为他们觉得像他们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就应该吃一辈子底层的苦，那种豪阔的生活他们几辈子也不可能会拥有，更不配拥有。

高勇见众人沉默不语，只当是沈鱼触到了众人的心中那根脆弱的底线，生怕他们一怒之下冲上台伤害到沈鱼，于是准备再一次站出来控制局面，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打圆场的时候，众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握着拳高举右手，齐声呼道：“改变命运，誓死跟随寨主！”

高勇懵了一脸，什么情况？自己苦口婆心的做了几年的说客也没把大家说动，没想到竟被沈鱼几句话就给解决了？

沈鱼对这样的回应很是满意，她抓着两个坛子的手招了招，示意大家坐下，众人也都配合，纷纷坐下来继续听沈鱼的慷慨陈词：“我知道大家常年被地主豪绅压迫，性格都变的脆弱而又自卑，我也知道其实你们当中的很多人也是不甘于现状的，只是因为怕被嘲笑，怕失败而不敢走出这第一步。”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大家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别人阻拦不了你！接下来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兴许会帮助大家生出更多的勇气。”沈鱼索性坐在台沿上荡着双腿，此时的已经是晕乎状态了，她只想着举一个真实的例子来鼓励大家，却没发现她讲的是她自己过去的故事，“你们知道我以前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多努力吗？虽然最后的结果不太好，但至少我为自己拼过了，什么阴谋阳略我统统耍了个遍，现在回头仔细想想，其实我也没有多后悔。你们想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吗？”

沈鱼迷离的双眼没有焦点的看着众人，待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又提了个酒坛子重新站了起来，如同帝王睥睨群臣一般俯视着众人，“好，那我就跟你们讲讲关于我那过去的故事——”

“公主好生威风啊！”沈鱼到底没能把自己的秘密抖个底朝天，中途闯出来的谢临风打断了她的思路。

“谁啊，这是谁啊？”众人被突然出现的谢临风吸引了目光，纷纷回头看向他，许是被谢临风俊美的外表给迷惑住了，以至于一干人都没发现他喊的是“公主”。

高勇的右眼皮跳了跳，好似不祥之兆。他忙跳到谢临风面前，身高不及对方，只得抱着手仰头问他：“你哪位啊？”

谢临风没理高勇，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绕过高勇朝着沈鱼走去，“还是说，我应该称呼您为——寨主？”

谢临风心中很没好气，想他马不停蹄的从京都赶来救她，没想到她却在土匪丛中混得风生水起，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夺了别人的寨主一位。

堂堂公主和土匪混在一起就不说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让别人叫他夫人？而且，她还在一大群男人堆中喝酒！

呵！夫人！那刚才那男的莫不就是——

谢临风回头瞥了高勇一眼，他的目光如芒刺般射在高勇身上，高勇只觉得浑身凉凉的，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不冷啊，高勇很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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