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不由将视线投到了云渺的身上。
只不过不同的是其他人的视线很快又从云渺身上转到了站在其身侧看着并不好相与的玄衣少年身上。
而谢诀却视线轻顿了下,已经落在云渺的身上。
甚至其琥珀色的瞳仁微不可察地颤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也在无人处轻动了下,紧接着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似得蜷了起来。
云渺本只是想略过二人之间由意外生出的糊涂账,给自己身旁这一同行之人寻上一个简短又合理的称呼。
但很显然,这称呼一脱口而出,云渺便有些后悔了。
是以,此时对上旁人投来的视线,云渺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不过好在很快少年因着发热有些低哑的声音便将话接了过去。
“嗯。”谢诀目光轻垂着,仍旧落在云渺刻意错开的眉眼间深深看了一眼,这才转眸对上其余几道向自己投来的或关切、或探究的视线,“我身体稍有些抱恙,给各位添麻烦了。”
村长闻言,偏过头看向搀扶着自己的中年男子,拍了拍掺着自己的那只手,叮嘱道:“小何,你带这两位仙士先去驿站休息一下吧,再让小林大夫去给人看看。”
“交给我放心吧村长,我一会就去趟小林大夫家。”
被唤作“小何”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云渺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这场对话,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用麻烦,我随何伯去抓些退热的药就可以。”
“好吧,那二位仙士快些去歇息会儿吧,一会儿这太阳便要落山了……”
村长看了眼屋外已经开始有下落迹象的太阳,默了默,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只是其本就因苍老而浑浊的眼瞳,此时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迅速暗沉了下去,一旁掺着他的两位村民也无声的宽慰着他。
但很显然这无声的宽慰之下掩盖着的,是满溢而出的无声的恐惧。
屋内的气氛在这无声之中持续下降着。
最后还是云渺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我会尽力解决此事,让你们的生活回归正轨的。”
云渺看着正无声叹息着的三人,稍显笨拙地安慰着,目光却未有丝毫躲闪。
村长对上少年人坚定的目光,有些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叹了口气劝人先去休息。
随之,云渺和谢诀很快被方才的中年男人带到了村中的驿站。
许是因着云渺先前的那一声“夫君”,那中年男人很是自然地将二人安排到了同一间房中。
云渺看着内室那张唯一的床榻,又看了看身侧的少年,不由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云渺闭了闭眼,在认命和找理由之间选择了先逃避。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何伯,不知您现在就带我去大夫那方便吗?”
中年男人闻声看向云渺:“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女娃娃你这就跟我走便是。”
“麻烦何伯了。”听到中年男人的回答,云渺无来由地舒了口气,继而便转头看向谢诀,“谢……夫君,你便先在这休息会儿吧,我去给你抓药。”
云渺本到了嘴边的一声“谢诀”,念着一旁的中年男人,又生生拐成了“夫君”。
“小两口感情好啊。”中年男人看了看云渺,又转头看向谢诀,“男娃娃你这媳妇儿对你是真好,好好珍惜啊。”
闻声,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像是只大型犬类一样的男人眉眼轻动了下,视线落到了那中年男人身上,点了点头,应声道:“阿伯,我会的。”
云渺也因为中年男人半是认真半是打趣的话,将视线挪向了自己身边那个其实并不算太相熟,却已然成了旁人眼中同自己有紧密关系的少年。
她张了张嘴,思索着该要如何替人解围,结束这场对话。
只是还不等云渺开口,身旁之人的回答便先一步传入了云渺的耳廓。
少年人的嗓音被身体的热量炙烤得有些干哑,声音也低低的。
可有些虚弱的话语却平白让人听出了几分诚挚,与郑重。
一旁被唤作“何伯”的男子闻言,面上笑意更甚了些,又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男娃娃不错啊。”
无形的距离此刻又无声被拉近。
云渺的视线有些怔愣地停在谢诀面上,似乎是被方才自己从其话语中听到的那几分郑重惊到了。
不过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一是云渺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方应是在逢场作戏,二则是一旁的何伯转过眼看向了她。
“女娃娃,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小林大夫那里抓药。一会儿回来,你也还有时间休息会儿养养神。”
云渺忙点了点头:“好。”
说罢,云渺忙跟着中年男人走了出去。
只是无意识回避的视线,和有意识加快的步伐无声泄露着她的心境。
一阵脚步声后,屋中只剩下了谢诀一人。
直至云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谢诀地视线中,他才颇为不舍地收回了那卸去克制伪装、缱绻又直白的视线。
与此同时,一道被剥下的,还有少年于躯体之上的那道克制的禁制。
少年笔挺的脊背之上本无声紧绷着的肌肉也微微放松了些。
紧接着,更加汹涌的绯色自其衣襟之下蔓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到了他的面上。
原本一直被隐忍着的,隐晦而令人难堪的东西一道浮了上来。
只有谢诀自己才知晓,从昨夜开始便被情.欲吞没的,并不是中了春蛊的云渺,而是看似自始至终都处于清醒状态的他自己。
那被云渺误认为已然跨越的雷池,实则却是他昨夜唯一克制着未曾僭越过的界线……
除此之外,大大提前的兽类的发.情期像是对其龃龉心思的警告,又像是对其私心默认的罪证一般强势出现。
是的。
眼下他这症状并不是什么发热,而是他有心想要压下但显然有些失败的,来势汹汹的发.情期。
谢诀的身形依旧站在原处。
半晌,才见其缓缓抬眸,眯了眯眸子,默然地看着自己落在不远处铜镜之中的模糊倒影。
无声的喧嚣与渴望在肌肤之下的血液筋脉之中克制不住地涌动,那对他曾经无比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恐惧的耳朵,还有身后的尾巴也隐隐想要钻出。
无疑,眼下的情形于他来说真是糟透了。
但是相应的,更大的、像是浮在云层之上隐在梦境之中一般将人砸得飘飘然的巨大的幸福与喜悦也笼罩着他。
两者拉扯之间,让人不由神魂战栗。
谢诀轻阖眼帘,将隐隐作祟的耳朵和尾巴压回原处。
再抬眼时,铜镜之中的少年依旧沉稳,又温和。
一如先前。
除了像是生病而沾染上的绯色,再无异样。
/
云渺自小林大夫那抓药要回来,便径直去了驿站厨房,将那药合水煎了。
袅袅白烟自煎药的砂锅中四溢而出,不一会儿,那黑黢黢冒着苦气的汤药便被云渺倒进了放在托盘上的瓷碗之中。
云渺将手中的砂锅搁回炉上,回身端起一旁的木托盘这才往方才那个房间走去。
脚下步子不紧不慢地走着,视线落在手中的汤药之上,无意识地出着神。
方才熬药时,她便走了许久的神,险些将砂锅中的水都烧干了。
只是她依旧还未完全整理好自己的心境,亦不知该如何和那个陌生的少年相处。
起码这一切眼下于她而言,实际上远不及她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从厨房到二人房间的距离并不算得远,是以很快云渺便已经到了房门之外。
阖着的木门撞入云渺的视线之中,云渺回过神,踌躇了下,还是腾出手轻叩了下面前的门。
可门内却迟迟未有回应。
云渺脑中闪过些不算太好的猜测,忙推门往里走去。
门刚被推开,玄色的高大身影便落入了云渺的视线之中。
少年蜷在屋中的小榻之上,本就不大的小榻,此时被那高大的身影衬得更为逼仄。
他的眉头紧蹙着,而其面上的绯色,同云渺离开时相比又盛了几分,甚至唇瓣之上也干涸着微微爆了皮。
瞧着像是烧得厉害了的样子。
只是……
云渺看了眼不远处被褥依旧折叠整齐的床榻。
她有些不解。
这人明明这般不舒服,怎得不去床上睡,反而蜷在这一张连她睡起来都有些勉强的小榻上。
她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搁着药的托盘搁到了桌上,转过身俯下身轻拍了拍睡在榻上的男人:“谢诀,起来喝药了。”
男人身上的热意隔着衣衫传入云渺的掌心,比眼下的天气似乎还要烫上几分。
果然,他烧得很是厉害。
见男人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云渺有些担忧,手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又一次拍了拍双眼紧阖的男人。
“谢诀,醒醒。”
只是还不等男人睁眼,其大掌便先一步毫无预兆地、力道颇大地攥上了云渺的手腕,灼烫这云渺腕骨处的皮肤。
“阿姐。”
前段时间忙忙嘟,俺又肥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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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桃源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