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诸人献过礼后,蓝衣的童儿来前边请道:“公主,女眷在花园,这边请。”
她已经出过面了,也不宜留在这里,与皇兄说一声后,便跟着仆童到女眷的宴客处去。
听见下人通禀,看见她进来,花园里的人站了起来,纷纷说:“朝楚公主来了。”
世家夫人们的脸上带着笑:“公主殿下来了。”
围着花圃追逐嬉戏的孩童也停下脚步,拽着娘亲的裙子,看着娘亲对她行礼:“殿下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
“无须多礼,诸位坐吧。”脸色带了温柔的笑意,反而她更像是主人一般。
朝楚微微颔首过后,提着裙摆往上首去,见礼过后,径直坐在了国师夫人的身边。
国师夫人是个不爱言语的妇人,眼角细纹丛生,一头黑发亮丽如云,语气轻柔道:“公主能够驾临,乃是国师府的荣幸。”
朝楚客客气气地说:“夫人言重了,吾观夫人气韵清和,保养得宜,本宫才要羡慕,不知能否代母后讨些保养的法子来。”
“自然是可以的。”
她只比国师小了十岁,保养却像是四十岁的妇人,很多人想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国师夫人说过方法,但这是寻常人所做不到的,因为她们抵不住凡尘俗世的诱惑,毕竟,还是普通人多一些,曲皇后曾经这样对她的女儿感叹了一番。
今日女眷来客中以朝楚公主为尊,较为尴尬的是,寻常年节命妇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朝楚公主并不在旁,与她也是素不相识,今日想要寒暄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谁也不了解朝楚公主是什么性情,暂时看起来像是位少言自持的,与早已出宫开府的华阳公主性情大不相同。
不了解没甚干系,只要这一日,人人都知道,朝楚公主芳华初绽,一袭湛蓝九重莲留仙裙款款而来,仪态俱佳,清贵澹然,容色殊艳。
也有人带了年纪不大的幼女前来,朝楚唤了几个孩子上前来,都是七八岁大的孩童,这样的宴饮,又是在青苔山,来的很多都是要给孩子算一算命的。
苔山寺主持,当朝国师,还有皇族的祭司巫女,来这一趟算是齐全了。
朝楚公主也不能做出扫人兴致的事情,便看了看这些孩童,赏了两三碟点心下去,言语寥寥的夸赞了几句。
国师夫人对女子隐疾很是精通,看起病来也很方便,很多人都留宿于此,希望能够与国师夫人进行一番友好的交流,再顺便看看身体,把一把脉就更好了。
杏柰说:“公主,今日这可来了不少世家夫人。”
“是呀,真热闹。”朝楚端起面前的云纹莲口茶盏,看见桌案边的细颈金执酒壶,今天的是果子酒,可以尝尝。
这般想着,便伸出手去拿那酒壶,打算给自己倒一杯,杏柰在旁看见,低声阻止道:“三殿下交代过,公主今日莫要饮酒。”
别看三殿下对公主春风和煦,但她们这些身边侍奉的宫人却是苦不堪言,没少被三殿下因对公主的照顾不周受到惩戒,轻者只是几句简单的斥责,重者直接消失在寒山宫。
公主生了病,不能饮酒,这个杏柰牢牢记得。
“哎,知道了,不饮便是。”朝楚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长至这般年纪,她还未唱过这所谓琼浆玉液的味道,可是真如诗中一半香甜。
杏柰见公主失望的神情,笑着道:“奴婢看这茶水也很好,是公主喜欢的雀舌芽茶。”
朝楚看了她一眼,这时国师夫人拿了扇子来给她看,扇面上写着戏班子准备的戏,朝楚在宫里也看过几次,如身边宫女所言,她天生较为容易感动,看个戏也能流泪。
“就这个《白蛇传》吧。”老少皆宜的曲目,大喜的日子,总不好点一些哀哀戚戚的,她看的很少,觉得这个还不错。
这一日,看完了一场大戏,很热闹,寿宴总要有一些纠葛和事情。
朝楚看见两个贵妇坐在一起,唇枪舌战地比较各自的女儿,而旁边一位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夫人,家中有一位优秀的未婚长子,那两位说了许多,就是想要在这位面前,为自己的女儿博好感。
最后,不知不觉的,一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女人呐,其实是极厉害的。
“公主,听臣妇一言,这女子呀,万万要多多地看书,莫要被世俗拘束了眼界。”
朝楚握着她的手,应和道:“夫人的话,本宫都铭记于心。”
晚宴上,国师夫人许是饮了果子酒,兴致高了,拉着朝楚说了许多话,大凡的都是这国师府的事情。
抱怨闻道国师只留下这些不中用的仆人,朝楚心中也想,是否要与皇兄说一声,给国师府送来一些下人的好。
“公主可还要沐浴?”
“很是累了,只想休息,明日再说吧。”朝楚被宫女簇拥着一身疲惫,回到居住的院落,金茶花依旧舒展着身姿,花蕊绽放在廊灯之下。
“咦,这房间里的灯怎么灭了,黑漆漆的。”碧桂推开了房门,她记得让人提前点好灯,怎地又灭了。
杏柰扶着公主进来,问道:“是不是灯油没了?”
“不对呀,灯油一早就有童儿来,添得满满的。”白苓有些奇怪道。
“公主且稍等,奴婢去取了火折子来。”
她记得火折子放在博古架上,趁着廊外的微弱光线,她摸着桌沿往里走。
“啊呀!”蓦然,碧桂颈间一凉,身后的门被人迅速关上,她惊声道:“唔,什么人?”
朝楚公主惊退两步,黑乎乎的房间里看不清,攥紧了白苓的手,睁大了眼睛问道:“碧桂,怎么了?”
“唔唔……”碧桂明显被捂住了嘴巴,房间里,进了陌生人。
“谁,在那里?”
“嘘,小声些,公主殿下别怕。”男子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些许的哄诱与戏谑,令人恼火。
朝楚瞬间噤了声,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透过窗格外的廊灯光色黯淡,桌子后面的人一身黑衣,黑巾掩面,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如狼眸,身上似乎是受了伤,空气中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正在两厢僵持之时,外面有人声嘈杂,院门外传来江改的声音:“公主,属下等奉命搜索刺客,还请公主开门。”
“你是刺客?”朝楚反应过来,竭力镇定了自己的情绪,清澈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公主殿下,得罪了。”他手中的匕首,紧紧的抵在碧桂的脖子上。
扫了一眼室内的几个弱质女流颤抖的身形,狞笑道:“您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您心爱的婢女就会死了,其他的也逃不出我的刀下。”
碧桂从小陪她长大,感情还是很深的,这个人若是发起疯来,她们怕是都逃不过,朝楚犹豫了下,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道:“好,别伤她们,本宫听你的便是。”
“公主果然是聪明人,那就劳烦殿下,替在下掩护一二了,不然,什么后果公主应当明白。”那人在她耳边吐出这句话,转头往里看了看,挟着碧桂,紧捂着她的嘴躲到内室中。
朝楚理了理仪容,拂袖坐在了桌子边,这厢杏柰已经将灯火重新点上,房间里顿时亮堂起来,照在公主的脸色没有丝毫的惊慌。
“白苓,你去开门吧。”朝楚公主松开了握住白苓的手,语调平缓地吩咐。
“是。”白苓应诺出去开门,等江改携人进来,这院中正是一片亮堂堂。
朝楚公主坐在中堂桌边饮茶,身边的宫女杏柰正端着茶壶说着什么,很平常,很安静的画面,也很正常,像是一幅静谧的画。
朝楚看见他,语气平和轻缓地问道:“江大人,此时来做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
江改挎着腰间的长剑,弯腰对她一拱手,道:“殿下,您可见到了有人过来?”
“没有。”朝楚微微一笑,侧身靠在桌子上,柔荑倚着腮在看书,眸光清亮地掠过屏风,“江大人来的不太合时宜,本宫正要小憩一会。”
江改身姿挺拔,长袍横刀,站在门口正色道:“还请公主见谅,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通融一二,属下搜查后,回去也好交代。”
朝楚公主登时站起来,脸色不是十分的好,挡在门口拦臂道:“江大人这般就太过分了,本宫怎么说也是堂堂公主,怎可说搜就搜。”
“属下不敢,只是为了公主的安全起见,必须要搜查一番。”江改微微蹙着眉,目光从朝楚公主身后的房间滑过,没有什么。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他亲眼看见,人影是往这里来的,不会错的,那刺客一定是跑到了这个院子里,只有公主的房间没有搜过。
“好,你们不准随便乱搜,本宫的东西价值千金,要了你们的命也赔不起。”朝楚公主倚在门边,江改站在廊下低着头应是,随后摆了摆手,带人入内搜查。
这房间地方并不算太大,外堂,隔间,书阁,内寝,连屏风后沐浴的地方都看过了,的确没有人。
朝楚这才缓步走到他面前,廊灯落在她的脸上,端着身子,黛眉微扬,一字一句道:“早说了没有人了,本宫还会骗你不成,江改,你跟在三皇兄身边久了,也胆子大了起来。”
“属下不敢。”江改抬眼又细细扫过整个庭院,果然没有人,歉然拱手道:“是属下打扰公主了,万望公主原谅,属下这就带人离开,请公主早些安歇。”
随后,江改蹙着浓眉,对其余的侍卫一挥手,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撤了出去,一直到院子里的门关上,白苓从外面回来,说:“公主,都已经离开了。”
朝楚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动了动身子,对着内间启唇道:“他们走了,你可以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