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要坐车去隔壁市参加考试,所以当天晚上很早就躺在床上了。我们挤在小小的床上谈天说地,夜里很安静,窗外的不知是蛐蛐还是蝈蝈此起彼伏地鸣唱着,混在透过窗户倾泻入屋的月光里,好像这是夏天独有的风景,能让燥热消失的风景。
说着说着亦就睡着了,我听见她平静又规律的呼吸声后,才放心地闭上了眼。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在逃跑。我不记得我跑了多久,也想不起来我在躲避谁。印象里只有满眼的无边无际的草原、戈壁和黑暗,就像现在所看见的一样,我站在一片枯树林里,远处有若隐若现的青色的光,蒙着一层浓浓的雾气,很是诡异。我朝着亮光走去,脚下是**已久的落叶和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破铜烂铁,一不注意就可能被它们绊倒在地上。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边走边看,耳边除了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外,就只剩下我的呼吸和心跳声了。
黑暗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幻想着什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件裙子,裙摆被风微微地吹了起来。突然小腿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腐土里苏醒了过来,并攀附了上来。那种滑腻腻又冰凉的感觉真实极了,它绕着绕着,冰冷的气息逐渐蔓延上了我的大腿、腰。
“嘶……”它盘在了我腰间,此刻正吐着信子凝视着我。
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我盯着它那细长又颤抖着的蛇信,脑袋一阵眩晕。呆愣在原地,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该怎么做。
突然,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要把我活生生吞进去一样。我害怕地闭上了眼,闭眼前连它锋利的獠牙上挂着的几丝唾沫都看得一清二楚……
被惊醒的我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发现额头上早已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身边的亦还睡得很安稳,只是眉头紧锁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让她心烦的事情。我摇了摇脑袋,坐在床上发了会呆,渐渐平静了下来。
现在是凌晨两点,我看着手机,主页上显示着二十五分钟之前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很奇怪,地点显示“未知”。
凌晨还打骚扰电话,真的烦人。我顺手将那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关了机继续睡觉。
因为前半夜做了噩梦,后半夜也没睡多踏实,所以第二天早上还是亦把我叫醒的。
脑袋晕沉沉的,眼皮无力。我求亦让我再多睡一会,她一把把我拉了起来,义正言辞地说:“上了车再睡。”然后推着我进了卫生间督促着我洗漱。
家里还是很安静,看样子父亲昨天没回来。我一边刷着牙一边打开了冰箱,里面装满了各种食物,我随手拿了一盒三明治出来,递给了亦。
“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吧,等你考完试再吃好
的。”
亦点了点头,两眼发光地说道:“安安,你家怎么这么多吃的啊,真羡慕。”
我漱了漱口,打了个哈欠说道:“我爸爸老不在家,所以他每次出去之前都会买很多吃的放冰箱里,怕我饿死。”
“哈哈……”亦捂着肚子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你多大了呀,还怕养不活自己吗?不过我很是羡慕你了安安,要是我有这样的爸爸,我肯定开心坏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萎靡的精神让我恨不得现在就躺下来,眼睛一闭进入梦乡。亦见我没有说话,便戏谑着说道:“我虽然羡慕你,但是我这样也挺好的,来去自如……就像风一样。”
这样自说自话的亦才是正常的亦,让人能放心的亦。虽然在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得知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还难过了好一阵子,平时和她交流的时候也有意无意地避开亲情的讨论。到后来我才发现,她想要的不是别人因为她的身世而抱着同情与怜悯的心态去和她相处,她更愿坦诚,把不幸当作人生无数个必经的阶段中的一个。所以无论是如风一样自由,还是有家人的陪伴,我相信亦都很喜欢。
很快我就洗漱完毕,胡塞了一个面包后就跟着她出门了。听亦说,坐大巴要花两个小时,所以我还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待我们赶到车站的时候,广播里正反复播放着“请乘坐8:30前往x市的旅客朋友们尽快上车,汽车将于五分钟后离站”。
“安安,快点快点。”亦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往前冲着,可我脑袋里总觉得今日似乎忘了带什么东西……
汽车上后排早已坐满了人,亦拉着我在汽车的第二排坐了下来。还没喘口气呢,后排的售票员就站了起来。
“买票买票!”
“啊……”我深吸了一口气,翻出了我的钱夹,“到x市。”
“几张啊?”女售票员锐利的嗓音让我清醒了不少,我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脑袋因为运动有些发烫。
“两张!谢谢。”亦递给了售票员零钱,售票员熟练地接过了钱,瞟了一眼数额后,将纸币一把塞进了腰间的黑色小兜里,然后从左手挂着的车票上扯下两联薄薄的车票,塞给了亦,动作熟练又随意,一气呵成。
“安安,她好凶哦……”亦转过头朝我吐了吐舌头。
我点了点头,微侧着身看了一眼售票员,正好对上了她的双眼,她似乎也正好看见了我。那双狭长布满皱纹的双眼看起来精神矍铄,直直地盯着我怪可怕的。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赶紧转过了头对亦说:“我先睡会。”
“嗯……”亦也靠在了座椅上,准备闭目养神。
“不对。”她突然坐直了身子,“安安,我们好像还没去森林公园找他吧?”
那种忘带了什么东西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原来我一直惦记着那男人说的让我们今早去森林公园的黄桷树找他……
“呃……”我一时语塞,问道,“不去找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我想想……”她摸着自己的下巴,鼻头微微皱着,“应该不会怎么样,我试试能不能和他心灵感应。”
说完,她开始聚精会神起来,就像那天一样,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一般。过了几分钟后,亦叹着气说:“哎,好像感应不到,也许太远了吧。不过我们就去一天,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安安你快睡吧。”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车上很安静,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在睡觉,很快我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