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笙若在混沌中,煎熬的不能自已。
宋岚玉未免他将下唇咬出血,拿出袖间随身用的锦帕,使着巧劲掰开了他的嘴,塞了进去。
沐笙若哭泣的攥紧她的衣间腰带,脸蛋酡红,试图再一次靠上去。
挣扎间,衣襟大敞。
宋岚玉神色微滞,撇开眼,急出口气,翻过身,压制住他扭动的身子,将衣裳掩好。
修长的指骨握在他的腕间,身子稍稍离开些许,一个手刀劈下,将人弄晕了过去。
一番动作下来,宋岚玉气息微口耑,屈膝坐起,靠着矮几,守到了天明。
沐笙若经过一夜的折腾,发丝黏着额汗,终于悠悠转醒,入眼便是一张面如冠玉,同样妆容失仪的宋岚玉,正眸光淡淡的看过来,浮上了些许凉意。
“可还有异样”,宋岚玉凝着他的面容,徐徐站起,伸手向他,“此处是凤澜书舍,眼下时辰不早,快些起来梳洗。”
沐笙若对于昨夜记忆并不十分清晰,甚至模糊到连如何从落玉阁跑出来,都不甚有印象了。
拿下贝齿间咬着的锦帕,看着宋岚玉像是并无不妥的模样,只以为是单纯的被救,有些欣喜的搭上了她的指尖。
“宋岚玉,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他腮面微红,心小鹿似的欢快跳跃,一错不错的凝住她双眸,“昨日,我去难民巷找你,只是想当面向你道声谢,宋岚玉,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晨光从窗棂一侧透进来,宋岚玉的脸在半明半暗中,显得有些朦胧。
“沐郎君,昨夜之事,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从今往后,也希望沐郎君能谨记昨日教训,别再来找宋某,宋某告辞。”
宋岚玉丢下话,从他面前推门而去。
沐笙若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径直而去的疏离背影,捏着手里的锦帕,心突然间一下空了。
“她在意了吗……”
狭小的穿堂长廊空荡荡的响起风声,昏暗的屋内,沐笙若垂下了眸,指尖抚摸锦帕上的刺绣,一滴泪落了下来。
她在意的,她是在意的。
沐笙若心事重重的草草收拾了妆容,将瓷瓶与锦帕一同放进袖间,回到沐府。
此时,碎玉院鸡飞狗跳,沐笙涟站在沐赵氏身后,笑意满面的看着两个婆子举起长棍,一下下的打在小竹子身上,矜持的拿帕子掩了唇。
“爹爹,这蹄子犟的很,打这么几下子,只怕他还嘴硬呢。”
沐赵氏面色妆容厚重,簪着八宝琉璃簪,轻轻一笑,“那就继续打,打到他肯交代为止。”
“爹爹英明,哪有棍棒撬不开的嘴,是涟儿浅陋了”,沐笙涟眉眼弯弯,莲步上前按了按沐赵氏的肩,“爹爹,那贱蹄子敢一夜不归,想来定然不是头一回了,咱们沐府的名声可不能让这个贱蹄子给坏了,不然要是连累涟儿嫁不出去可怎么好。”
“涟儿放心,爹爹自会让那贱人再也没法子跑出去,害了我涟儿的姻缘。”
沐赵氏笑着,透出一股狠色,“凡事妨碍我涟儿的人,爹爹都不会让他好过。”
“谢谢爹爹”,沐笙涟娇俏抿唇,一脸羞红。
沐笙若拐进角门,被两个粗使侍子当场拿住,堵着嘴,捆着送进了碎玉院。
眼睁睁的看着小竹子被打,沐笙若发出阵绝望的唔唔声,双目通红的挣扎着,想要上来挡开呼呼生风的大棍。
院子里,仆侍环绕的两人循声看来,齐齐压了眉,神情阴沉下来。
“将他带过来!”
沐赵氏冷冷的折了眉心,指着两侍子押着的沐笙若,气哼,“我倒要瞧瞧他哪来的本事,敢擅自出府,败坏沐府名声!”
沐笙若被拖着,扔在地上,两肋被两根棍棒挟制,屈膝跪在沐赵氏和沐笙涟面前,迎面被打偏了脸。
“这巴掌是还你前日对我的不敬,沐笙若,我沐笙涟可不是好得罪的,如今你可后悔?”
沐笙涟退开一步,拿帕子轻掸了掸微微发红的掌心,倚进了沐赵氏怀里,“爹爹,这贱蹄子,都打的我手疼,你快看看呀。”
沐赵氏看了眼,当即阴了眸子,一瞬死死的盯住沐笙若,“贱人就是贱人,你和你爹爹还真是一样的下贱,来人,给我将他一块打!”
沐笙若被迫跌在地上,第一下棍棒打下来的时候,脸色都白了,待到不知第几棍子打在身上时,已经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再一次醒来,是被井水泼醒,浑身疼的已经不能挪动半分。
沐赵氏居高临下的走到他跟前,两指掐住他下巴,不由分说的打下一巴掌。
“这是你弄疼我涟儿的代价!”
沐笙若脸偏向一侧,挣扎着睁开眼,模糊的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院子。
锁落下的插销声响起,一切才归于寂静。
小竹子哭哑了嗓子,一点点爬向他,握住了沐笙若的指尖,微微晃动。
那一刻,疼痛全涌了上来,沐笙若没忍住泣声,终于哭了出来。
无人在意的院落,没有人再靠近,没有人去看一眼里头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沐赵氏下了死令,不许再给碎玉院送一点吃食,送一点柴火。
整个沐府,又开始为沐赵氏的席宴忙碌起来。
那是为沐笙涟相看未来妻主办的筵席,沐赵氏格外的看重,特地开了私库,拿出一堆贵重摆设,隆重操办。
受邀的请帖送向了京城各大高门的府邸,连皇女竟然也在其列。
刘央眉眼微挑,一阵哂笑,“那起子破落户,竟然敢如此高看自己的门第,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没一点数么?”
“殿下说的极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能有几家会放下身段,与沐家来往,不过就是暗地里笑话一阵也就罢了。”
客卿揖手笑着附和。
底下一众谋士纷纷饮茶不语,安静下来。
“不过,宋岚玉若是能去,本殿下,倒是愿意去看个热闹”,刘央话一转,却是道,“虎威军始于宋家之先祖,能接手,号令虎威军的,非宋家血脉不可,只是宋家从不参与皇室之争,本殿下想要拉拢宋岚玉,只怕要费一番功夫。”
“殿下可是想借助沐家小郎,来笼络宋岚玉?”
一谋士搁下茶盏,揖手道,“可宋岚玉并无娶亲之念,殿下此计只怕并无成算。”
“本殿下原也如此认为,直到亲眼目睹吉祥茶馆门前宋岚玉与一小郎拉扯,才突然改了主意”,刘央摩挲下巴,微微一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本殿下就不信她宋岚玉没有红鸾星动的时候。”
“那小郎就是出自沐家?某听闻沐家有二子,一为先逝之夫所出,一为如今掌事的沐赵氏所出,不知殿下指的是哪个小郎?”
客卿揖手复问道,“若是前者,想来应当容易掌控些,若是后者,只怕那沐赵氏会横生枝节,坏了殿下大事。”
“那小郎,本殿下见了两回,令人打探,乃是沐府先逝之夫所出,只是素日甚少在各府走动,因而品性如何,还不甚清楚。”
刘央扫视底下众谋士,神情微顿,“本殿下在落玉阁做了回顺水人情,但宋岚玉只怕以为是本殿下绑的人,会因此而有所防备,也不知诸位可有法子挽回局面?”
“殿下,宋岚玉既已起了疑心,某以为殿下倒不必为此忧虑”,一谋士大笑着站起,摇摇晃晃的揖了揖手,胸有成竹道,“毕竟欲盖弥彰,只会令人一眼看透,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才是扰乱视线的最佳之策。”
刘央笑意一盛,抚掌大笑,“有理有理,俆谋士说的有理,诸位还不快敬俆谋士一杯。”
宋岚玉却并不知此中变故,捏着宋林氏命人送到书房的沐府请柬,有些头疼的拧了眉。
“女君又不是头一回去这样的席宴,怎的这回如此为难?”
侍墨的侍子掩唇,与铺镇纸的侍子相视一笑。
宋岚玉轻叹口气,“为难倒不为难,只是去了,总免不得被人缠上。”
“这难道不是好事,主君可不就是盼着有家世好,品貌佳的郎君能缠上女君一辈子呢”,二侍子噗嗤一笑,侍墨的侍子推搡了把铺镇纸的侍子,两人搁下活计,退了出去。
沐府绣阁中,沐笙涟却不乐意极了,拉着沐赵氏袖子,不依道,“爹爹怎么还请了宋岚玉,涟儿可不想做宋家的寡夫,无趣的过一辈子。”
“傻孩子,宋家好歹是出了三位名将的府邸,京城里名头响着呢,沐府谁都请了,若只单单少了这家,只怕惹旁人非议,说咱们沐府不知礼数,奚落人家。”
沐赵氏摇摇头,点了点沐笙涟额头,“她们宋府人丁凋零,可声望在,就不能随意轻慢,你可记住了?”
“涟儿明白了,不会面上给那宋岚玉脸色看的”,沐笙涟半知半解的点头。
沐赵氏欣慰一笑,“等涟儿的婚事有了着落,爹爹就能腾出手来,好好收拾那贱蹄子了,到时涟儿就能舒心了。”
“全听爹爹的,涟儿再也不去碎玉院了,一定好好准备这次赏花宴。”
沐笙涟扭捏一笑,起身福礼。
这消息刮到碎玉院,小竹子激动坏了,“郎君,所有高门的女君都来,那郎君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也会来?郎君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
沐笙若缝补的动作一顿,针尖扎在指尖,刺出了血。
她也会来吗?
沐笙若有些茫然,斜倚着软枕,抬眸看他,“小竹子,你哪里得来的消息?”
“就墙根底下,来来回回的侍子们说的。”
小竹子兴奋的跳了下,冷嘶着,又坐了下来,“郎君,这赏花宴,郎君是怎么打算的?”
“我……我也不知道”,沐笙若低下了头,他想见她,可是她说了,她不想再让他找她了。
沐笙若眼角红了红,有些难受,“小竹子,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