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外面那两人没呆多久,互相调笑两句说着三哥不在真无聊,要下楼吃饭云云。
谢昕将脸贴在门边听动静,果然听到拖鞋趿拉的声音到了楼梯口,且越来越远。
她担心两人又像刚刚那样折返,硬生生等了半小时确认没有任何动静了才敢起身。
再从猫眼向外看,这次没看到人影了。
谢昕不敢在客厅逗留,怕那赤膊男又回来偷窥,于是进了房间关好门,还觉得不放心,把桌子搬过来抵在门口,悬着的心才松懈下来。
她吁了口气,将桌上的书包拿起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单反。
机身很老,侧边布满了划痕,旧得跟像老树皮一样,但它还能用,是谢昕的宝贝,是谢昕省吃俭用四处打零工用时半年才买到的。
谢昕很珍惜。
她开了机,手指拨动转盘,再一次欣赏起自己这两年拍的照片。
照片很杂,什么都有。路边的野花、摇着蒲扇的大爷、吃着西瓜的女孩,还有路边无家可归流浪狗,再往下翻,单反显示屏上出现了她在湖边给邵忍拍的照片。
脸都看不清。
这是一张惨不忍睹的失败品。
谢昕下意识想删除,手指甚至摁上了删除键,却在最终确定时犹豫了。
她看了几眼,竟然觉得照片拍得还不错,虽然跑焦了,但光线柔和,照片里,邵忍的身形挺拔,抬手靠在车窗上,很随意懒散的姿势,却意外地好看。
谢昕最终还是没删,举着单反躺到床上,她凝视那张照片,看了很长的时间,直到手举酸了才放下来。
这几天睡得都不好,谢昕有些困了,她翻了个身,闭上眼沉沉睡去。
许是因为刚刚看了邵忍的照片,睡着时,她竟然梦到了邵忍。
就在照片拍摄地的湖边,邵忍站在那里,眯起眼眸,懒洋洋冲她挥了挥手,梦里的谢昕也笑着,静静走到他的身边,两人什么话都不说,气氛很暧昧,如一对非常默契的恋人。
要命!
谢昕知道自己在做梦,挣扎许久就是醒不过来。
算了,不挣扎了。
这种感觉,竟也如此美好。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知道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谢昕从床上爬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开了床边的一盏小台灯,她挪开抵在门口的木桌,小心翼翼打开门,客厅死寂又黑暗。
谢昕以为没人,摁下墙壁上的开关。
啪嗒!
灯光盈满了整个客厅。
邵忍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很颓废,杂乱碎发遮掩下,目光锋利如刀刃,却很快,又恢复到惯常的慵懒状态,抬头,冲着谢昕笑了下,随意的语气:“谢昕,你饿了没,我带你出门吃些东西?”
谢昕没回答,只盯着他的脸,神情有些震惊,震惊过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邵忍低头愣,终于意识到了,伸出拇指摸了下自己的嘴角,粗砺厚茧刺进伤口,刺痛感袭来。
他明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看着谢昕轻笑。
“别害怕,打了个架,受点小伤而已。”
邵忍说得很云淡风轻,像吃饭睡觉那样平常,他站起身,去了旁边的柜子里找了些药,将之一股脑抱到茶几上,左手拿碘伏,左手抽棉签,动作大剌剌,碰倒了茶几上的东西,药瓶棉签掉了一地。
他也懒得管,胡乱沾了些碘伏往嘴角擦了擦,不像擦药,像是只为完成某种程式一样,极其敷衍。
谢昕看着他嘴角眉梢的血痕深吸一口气,皱皱眉,犹豫片刻后抬腿走过来。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邵忍,我帮你吧。”
“不用了。”
谢昕手指蜷了蜷,没听他的,自顾自拿了根棉签沾了碘伏伸手过来。
邵忍下意识往后躲了下,看到她专注明亮的瞳仁和细密的眼睫,身体却滞住了,任由她拿着棉签在自己脸上涂抹。
她的动作和她的声音一样,很轻很柔,邵忍的痛感似乎尽数消失了。
疼是不疼了,却似乎从皮肤纹理痒到心脏血管。
擦完药,谢昕将棉签扔进垃圾桶,又蹲下来收拾好地上掉落的药瓶。
她手腕细白,动作却很麻利,冷白灯光照着,影子映在邵忍腿上,随着她的身体轻轻晃动着。
邵忍觉得有趣,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点了下膝盖上的谢昕的影子,等谢昕收拾好药瓶目光投过来时,邵忍又懒洋洋靠在了沙发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昕看着邵忍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问出口:“邵忍,我哥哥也和你一样吗?”
邵忍蹙眉,没理解她的意思。
谢昕顿了顿,补充道:“我哥哥和你一样经常打架吗?”
“嗯。”
“打架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邵忍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手指灵活地转动,漫不经心笑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没办法!只能打喽。”
谢昕喉头很涩,手指交缠很久,眼睛也湿润着,终于将视线从邵忍脸上挪开,只轻轻问了句:“这么多伤,你很疼吧?”
“什么?”
谢昕重复一遍:“你很疼吧?”
从小到大,谢昕经常被打,不是被母亲打,就是被继父打,这种疼痛的滋味在她这里早已经刻进了骨髓,想起来就浑身颤栗。
她的话音落下,邵忍脸上依旧挂着不羁的笑,可把玩打火机的动作却骤然停住了。
这些年,混迹其中,邵忍同他的名字一般,一直在刃,极其能忍,他对这种痛感早就麻木了。
但其实,青紫红肿或是皮开肉绽,都是血肉之躯,又怎么会不疼呢?
面对谢昕的问题,邵忍不动声色,垂了下头,很轻很轻,也无人可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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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