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洛云舒独自穿行于黑暗之中,夜空中乌云密布,没有月亮,星星也被遮住。她抬头远远望去,山上火光冲天,打杀声顺着夜风飘过来,洛云舒心下一紧,一手扶住肩上的伤口,一手紧握着剑,加快脚步,朝山上走去。
那是她的师门,江湖第二大门派,玄清门。
而现在,因为她,给师门带来了灭顶之灾。
师父穆清为了保全她,差她下山去取洛家剑,而后不多时,禁军就打上了山。而她在取完剑回山的路上,被山下的禁军官兵发现,被流箭射伤了肩膀。
洛云舒知道,师父是想让自己走,可是自己没办法看着山上朝夕相处多年的同门深陷险境,还是踏上了回山的路。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玄清山上。
待到洛云舒回到山上时,玄清门早已一片狼藉,屋舍全部被烧毁,地上七零八落躺着昔日的同门。洛云舒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她跌跌撞撞朝内院跑去,脑中只剩下两个字——师父。
内院之中传出人声,似是有人在对峙,内院外被禁军把守着,洛云舒没办法直接进去,她只好飞身到屋檐之上,这才看清内院中的景象。
她的师父穆清和好友程越颜满身血污,却还是紧握着手中的剑扇,护在一批弟子身前。
而对面一身清爽,穿着甲胄站着的三人,洛云舒也一点不陌生。
曲阳侯世子魏翎,禁军统领杨远,以及她的大师兄,穆清的儿子穆渊止。
“穆门主,事到如今,放弃抵抗吧。交出洛云舒!”魏翎的声音不闲不淡地响起,语气里满是鄙夷和不在意。
“老夫根本不认识此人。”穆清啐了一声,眼神坚定。
站在穆清身旁的程越颜也附和道:“我们都不认识此人!”
“还嘴硬。”魏翎把玩着手中一块沾了血的玉佩,嗤笑着,“这玉佩,是洛家之物,又为何会出现在玄清门?渊止兄早已将玄清门的秘密告知于我,我劝穆门主还是趁早放弃抵抗,说不定还会捡回一条小命。”
穆渊止……洛云舒捏了捏拳,她怎么也没想到,玄清门中背叛之人,竟是自己一直以来敬仰的师兄。
“哼,一个叛徒的话,魏小侯爷竟也奉为圭臬。”穆清的语气中满是不屑。
“父亲……”穆渊止闻言,上前两步,语气中尽是焦急和不解,“父亲难道要为了洛云舒那个叛贼之后,让整个玄清门一起陪葬吗?”
“师兄与我们心已不在一处,不必再多言。”程越颜眼神凌厉,话中带刺。
洛云舒蹲在屋檐之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既然穆门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本侯不客气!全部拿下!”魏翎大手一挥,禁军士兵们便向着穆清和程越颜的方向冲去。
洛云舒此时也不再隐藏,放出袖中的暗镖,飞身而下,又用剑柄击退了两个冲在前面的士兵,护在了穆清和程越颜身前。
“阿笙?”程越颜又惊又气,“为何要回来?”
“我断然不会抛下师父和你独自苟活。”洛云舒站在两人身前,砍向冲上来的禁军士兵。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传来。魏翎做了个手势,示意禁军停止进攻。
“洛云舒,好久不见。”魏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让我算算,洛将军谋反被杀,距今,当是有九年了吧。”
“魏小侯爷还真是与魏侯爷一样,不择手段,卑鄙无耻。”洛云舒冷哼道。
这些年,洛云舒早已暗中查清,当年陷害自己父亲的,就是曲阳侯魏柏生,魏翎的父亲。
“嘴巴倒是硬,也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今日我奉圣上之令带兵来此,就是为剿灭你这逆贼,有什么话,还是下去说给洛将军听吧。”魏翎甚是不悦,下令道,“放箭!”
围在院外的弓箭手迅速涌进院内,顷刻间箭雨从天而降,洛云舒拔出洛家剑,奋力抵挡着。
院中几人殊死搏斗着,不多时身上便满是血污。
不管是玄清门,还是禁军,都没有发现第三股势力的踪迹。
“看来是来迟了。”树影密集处,传出懒洋洋的声音,“那箭上有毒,魏小侯爷可从没想过留活口。”
“可惜了。”另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语气里隐藏着一丝冷笑,“此毒无药可解?”
“血罗草,见血疯长,过不了多久就会力竭而亡。”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似是对这些人毫不在意。
“老大,已经全部准备好了。”第三个人轻功上树,向清冷声音的主人汇报着。
“知道了。还得多亏魏小侯爷送上门来,不然我们可不会这么快得手。”陆明廷丝毫不掩饰对魏翎的嘲笑。“裴扬,他们还能撑多久?”
懒洋洋的声音重新响起:“不到一刻。”
陆明廷点点头,吩咐道:“飞宴,准备开始行动。”
“是。”飞宴从树上一跃而下,隐入了黑暗中。
陆明廷继续观察着院中,待到几人力竭,魏翎放松警惕后,悄悄学了两声鸟叫,霎时间玄清门外便火光冲天,将所有人都围在了山上。
“可恶!洛云舒,你算计我!”魏翎气急败坏地骂道。
洛云舒此时已经毒发力竭,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身后的穆清和程越颜都已经无力支撑,倒在了地上。
“师父!阿颜!”洛云舒回头发现二人已经嘴唇发紫,气若游丝,连忙跌跌撞撞跑到二人身旁,轻轻晃动着二人。
“阿笙……活下去……”穆清握住洛云舒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穆清的手从洛云舒的手中滑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师父!”洛云舒终是怒极,走到魏翎面前,拿剑指着他的脖颈,“魏翎!你无耻!今日,我便要与你同归于尽!”
“哈哈哈哈哈——”魏翎抚掌大笑,轻轻一个扫腿,洛云舒便失了力,跪倒在了地上,魏翎捏住洛云舒的下巴,继续道,“你以为,你如今,还能斗得过我?”
“呵,我死了,你也逃不出这火海。”
“你——”魏翎正要作势掐死洛云舒,一根飞箭远远地射过来,正中魏翎的手臂,魏翎被痛得龇牙咧嘴,大骂道:“谁!?”
洛云舒朝那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到屋脊上闪过黑色披风的一角,洛云舒又看向刺在魏翎手臂上的箭,箭羽根处用暗纹刻着月亮。
明月客栈。
洛云舒认出那是明月客栈的标识,却并不知明月客栈背后之人为何要帮自己。
火势越来越大,洛云舒的毒也被火气催发,吐出一大口毒血,晕了过去。
可惜,还没有亲手解决掉魏翎,还没有让穆渊止给师父陪葬。
还没有让陷害父亲之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明月客栈……这份恩情,来世再报。
师父、阿颜,父亲、母亲,我来陪你们了。
洛云舒的意识缓缓消散。
再睁眼,洛云舒发现自己正躺在长安城中的客栈,她跌跌撞撞跑出客栈,却听见隔壁茶铺前的说书人正念念有词:“七年前,也就是元和二十年……”
七年前,元和二十年,也就是说,今年正是大礼七年!意识到这一点的洛云舒很快接受了自己重生了的事实,而且自己重生在了玄清门事变的两年前,彼时自己正独自在长安城中游历,年少无知,被魏翎和穆渊止欺骗,最终导致了玄清门上一世覆灭的结局。
幸好,还有两年的时间,一切都还有转机。
思考过后,洛云舒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去明月客栈。
上一世,明月客栈的人出现在那里,绝对不是偶然。此时弄清明月客栈的真实意图,说不定就可以避免玄清门发生那样的惨剧。
明月客栈建在城西,前世洛云舒也来过此处,和那幕后之人月老板也打过几次照面。但并不是现在。
她知道,明月客栈并不仅仅是客栈,还是一处情报铺子,做着情报买卖的生意。
不论如何,自己总要去试探一番,说不定,还能占得什么先机。
洛云舒在明月客栈大堂之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后,店小二便殷勤地跑过来,问她需要些什么。
“我来同你们老板做些生意。”洛云舒接过小二倒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
“客官稍后片刻,小人这就去通报。”小二作了个揖,朝里间走去。
不多时,小二便从里间出来,将洛云舒迎了进去。
待洛云舒进入房间后,小二便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洛云舒瞧着桌前一袭紫衣,慵懒闲适地倚在椅上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这不是明月客栈真正的幕后之人。
“小姐请坐。”紫衣男子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洛云舒坐下,打量着对面的紫衣男子,半晌,开口道:“你不是这里的老板,我要见你们老板。”
紫衣男子有些震惊,却又很快控制了表情,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小姐聪颖,在下佩服。月老板今日不在,小姐要做什么生意,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当真不在?”
紫衣男子笑道:“我何必与小姐说笑。小姐还做这生意吗?”
“自然要做。”洛云舒略一思索,觉得此人所说不算真,亦也不作假,若是背后的老板真的在,也必不会错过两人的谈话。“七年前的洛常一案,阁下可知晓?”
“自然。”
“我要买这桩案子的消息,越完备越好。”
紫衣男子神色认真起来,问道:“小姐为何要查此案?难道说这背后?”
“明月客栈果真都是聪明人。”洛云舒盈盈一笑,“我怀疑此案背后另有隐情。这是定金。”
洛云舒掏出两张银票,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桌上。
紫衣男子收起银票,朝洛云舒拱手道:“定不负小姐所托。”
“有劳阁下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