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云归处有灵山 第48章 雾林幽径现深洞

若非莫晚芙上前搀扶，莫灵杉此刻还搂着死去的裴秀，若有所思地望着俞平身死不远处，草丛间那个沾满泥渍的骨镯。

以如今的线索看，那个入村的怪人，极有可能就是俞平二人叙述中组织的一员。忆境中他们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期间这怪人用了巫符，让周围人活取他人脏器。

而仪式的地点，或许就是试炼禁地。只是让莫灵杉想不通的是，那怪人临死前虽在村里癫狂伤人，生啖狗肉，却并未有口吐黑液，身形畸变的症状。

难道说，那怪人是身具巫灵的巫者？可他突发狂症又暴毙的原因是什么呢？

莫灵杉仿佛完全隔绝了周遭交头接耳的人群，仍旧静默沉思着，只是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被草木刮蹭得到处是血痕的双手上，心跳却始终无法平复下来。

几日来的奔波劳碌，调查追踪，与俞平的惊险智斗，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只让莫灵杉感到无比疲倦。

可她的内心却并未因案件侦破而安宁分毫，反而往事种种皆袭上心头。

最令她惶惑不安的，是自己。

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一切事情的开始，便是莫灵杉从李府的灵堂里醒了过来。如今只知道她是被仆妇从何府接亲到了李府，是中途被掉了包？还是一开始就被何家人算计了？

更难解释的，便是那眼中数次乍闪的金光。在那夜被绑在祭台上焚烧，获救后听李臻惊慌的指控，显然是她做过了什么，但是再一次失去了记忆。

而后在烟萝坊，莫灵杉深切感受到了骨镯的力量，也因此获救。

那日，莫灵杉为自保，不得已动用骨镯驱动巫符，却并没有什么痛苦的反噬，这让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侥幸。莫灵杉从未怀疑过祖母的话，如今这俞平的下场，又证明了祖母说得没有错。

可分明多年修炼，她深知自己没有驱符的巫力，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若说巫灵是能操纵巫符的根本，骨镯的能量是对巫力的加成。难道巫灵并非天生，像她这般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也是能修炼而成的？

还有刚才，莫灵杉分明从俞平的唇语中读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你逃不掉的。”俞平如是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时的俞平正面朝着莫灵杉，却好像完全是个陌生的状态，这番话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逃？她为什么要逃？

……

这一切，还有太多谜题，让莫灵杉迫切想要返回浮霞村，找到祖母盘问一番。

“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请医官瞧瞧？”莫晚芙看出莫灵杉的神情不太对劲，以为是她先前哪里受了伤，皱着眉担忧地轻晃了下她的肩膀。

“没事……别担心。”莫灵杉回过神来，安抚地拍了拍莫晚芙的手背，示意她扶自己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受伤多了变得皮实了，莫灵杉的身体恢复得比以往快了许多。

在莫晚芙的搀扶下，莫灵杉来到俞平附近，看了眼这个人最后的狰狞面容，默不作声地拾起了地上的骨镯。

只见骨镯上满是沙泥，卡在表面凿刻的符文缝隙中，早没了先前的光泽。

莫灵杉轻叹了一声，用衣袖擦了擦骨镯表面，吹去一层灰后，暂且将镯子收入腰间。

“你可知，这个地图标记的禁地位置在哪？”这时，祁昀岚清冽的声音响起，正是问向被侍卫控制住的小厮。

“知道……知道。不过，人早都走了。从李公子被误杀，第二日确认身份不久，他们就将那地方清空了……”小厮垂着脑袋，不敢去看俞平的方向，老实交代着。

“无妨，带我们去看下。”随即，徐时韫指挥着几人将俞平尸体运回去后，一行人翻身上马，沿着小厮指的方向策马行去。

日已西斜，余晖点点洒在林间。一路青竹渐稀，雾气却是愈发浓密起来。

徐时韫号令众侍卫戒备，与祁昀岚扬鞭冲到部队最前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爷，这离那日护送李臻时，我们遇袭的位置不远了。”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阿垣向一旁的祁昀岚禀报道。

“嗯，恐怕那群异兽就藏匿在这雾林中，大家小心点！”

雾林静谧，只有风拂过林叶的沙沙声。不多会儿，纷乱马蹄却是向着一条不起眼的小径拐了进去。

这小径两旁皆是两人高的杂草荆棘，若非骑马行进，步行几乎看不清方位，实难通行。

这几日雨停了，林荫处虽有泥泞，但肉眼可见地面上全是车辙的痕迹，显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有马车通行。

“就是……是这里了。”小厮跟坐在最前侍卫的马上，颤巍巍地指着这条小径的尽头，“这条路走到头便是了。”

“这地方……”祁昀岚此时却是意味深长地与阿垣对视了一眼，显然阿垣也意识到了。这杂草小道确实在一个低洼处，但不到尽头的位置似乎会有个转角。

待他们行近后，果真发现了一个拐角，若在拐角处转弯前进，便是地势越来越高的一个缓行的山坡。

祁昀岚恍然大悟道：“初至封灵城时，云某并非直接抵达的城主府，而且在周边逛了逛，曾与阿垣到过这儿。”

这也是祁昀岚离宫修行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每到一个新的地界，他就会先到附近大致浏览一遍，摸清环境后才直奔目的地。阿垣自幼随祁昀岚出宫服侍，两人这点早已十分默契。

“难怪……那日夜里，总感觉有听到什么异响，还以为是野兽呢。”阿垣摸着头道。

在场众人皆是感叹，其中莫灵杉更是微张着嘴，愣愣地看向祁昀岚：“原来你不是……”

“不是什么？”祁昀岚捕捉到莫灵杉与旁人不同的反应，眉稍一挑，一夹马腹就上前凑近了她。

眼见这修长身姿突然凑近，在这阴诡的环境下，竟是与忆境中那个充满杀意，骑马挥扇向她袭来的人影重叠，吓得莫灵杉倒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拽起了缰绳，连带着马儿都不安地后退了几步。

尴尬地原地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安抚了马儿后，在祁昀岚诧异的眼神下，莫灵杉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道：“没……没事……”

原来只是路过，亏她一直把祁昀岚当作嫌疑对象，始终想不通他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不过这也意味着，当时逃命中的李珏，确实看到了祁昀岚，甚至可能向他呼救过……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入口在这里！”

前方探路的侍卫返回了，看来他们找对了。但此时夕阳落幕，一行人只好等大部队集合后，才举着火把往入口处进入。

这是一个从山缝间自然形成的坑洞，进入的人纷纷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火苗扑腾着，随着洞中吹出的风不规则地晃动。越往里走，虽空间愈发开阔，可供人行的路却越来越窄，无法并排行进，且坑道内七扭八拐，稍不留神就会走到死胡同。

眼见洞内情况复杂，徐时韫只得在每个岔路口都安排了人看守。往内约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石室。果然如小厮所言，这边虽然明显有人为使用过的痕迹，却没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清理过现场，应该是发现不了什么了。”徐时韫踢了踢脚下的石块，环视了这个空荡荡的石室一圈，的确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对……应该是遗漏了什么……”正当众人以为今日不会有什么收获时，莫灵杉却仍借着火光在墙面上摸索着，嘴里小声嘟囔着。

不对，应该不是这里。她分明记得那忆境中的岩洞温度很低，头顶上甚至有倒挂的冰锥，光线昏暗，但有月光从岩顶的裂缝中透入。

眼下这个石室除了光线昏暗，其他没有一处符合。且这个位置距离入口处并不远，若是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会在这么简单就能被找到的地方吗？

须臾，只听“咚咚咚”的几声脆响，莫灵杉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敲到了一片与四周不相符的声音。

"在这里！"按下心中惊喜，莫灵杉沉住气招呼来了莫晚芙，用火光将这一片区域照亮。顺着岩石的纹路摸索了好一阵，果然这石块的侧后方寻到一处丝毫不显眼的凸起。

在她用力按下后，一阵山石摩擦声倏然响起，紧接着一声惊呼却从来时的一处死胡同传来。原来真正的入口根本不在这个石室。

这些人……也太谨慎了。

真正的石室被发现了，众人大喜过望，赶忙举着火把凑了过去。这才发现石缝是向下开启的，这竟然是个通往地下的密道。

几个侍卫率先下去后，确认了下面深处能正常呼吸和行人。徐时韫留了人在入口处看守后，这才招呼着人往下爬。

密道很深，越往下行，越觉得通体冰寒侵身，口中吐出的气竟有了白雾。

“这下面……怎么……这么冷啊？”莫晚芙说着话都要颤抖起来。

这地方不仅冰寒彻骨，还有浓郁血腥味混杂着不可名状的恶臭，令人胸闷地有点喘不过气。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