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执 第4章 暮山真人化解危难

“葵倾！快收手！”

丰泽听到有人唤他仙号，忙抬手收了飞花乾坤图，这才看向来人。

那人着一身黑色长衫，又披紫金色的道袍，以一乌木簪束发，手里拿一拂尘，眼里透着智慧与深邃，仿若一位老者，然而面容却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他从黑麒麟背上下来，黑麒麟就化身成了一名穿着紫金道袍的小书童，跟在他身后。

丰泽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对着来人连忙施一礼，道：

“暮山真人。”

暮山真人也回了一礼：

“葵倾为何突至此地？”

丰泽没想到作为戎神四将之首的暮山真人竟会跑到这个地方来，丰泽平日里与他并无过多交集，此刻更是猜不透他为何过问此事。

“这地方灵气突然甚重，我也是探到异象才来。”

暮山真人并未接丰泽的话，转身走到池梦璘身前。

池梦璘抬起头，暮山真人冲他微微一笑，捏了道灵符贴到他心口。

池梦璘顿时觉得周身混乱的灵气静了下来，那似火烧的感觉也消失了。

可刚才爆发的灵气，也被封锁了大半。甚至还不如之前了！

暮山真人在几百年前点化了他，是他的恩人，又赐他灵符傍身，对他来说仿佛半个师父，如今再次救他于此难，当真是他的命里贵人。

只唯独这封印符，他想拿又拿不掉，好生难受。

暮山真人看向丰泽，道：

“我知你爱好灵物，但这小石蛟龙乃我所点化的镇水灵石，你不可动他。”

丰泽道：“暮山真人海涵。方才恰巧遇到，我见他没有拢灵印，打斗时他又灵气大盛，更远高于他的道行，我怕他惹祸，才要收了他的。”

暮山真人叹了口气，道：“这小石蛟龙身上有我的灵符，自不敢乱来，我点化他成人身，他也算我半个徒儿，将来我也自会助他正道。”

暮山真人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收敛灵气的池梦璘，见他仍皱着眉头，刚才的收妖符想必要令他吃不消好一阵了。

“葵倾不知此事，我自是不会怪你。但你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暮山真人语气平静，听似柔和，却已隐隐带了些许怒意。

丰泽只想着收集灵物，哪里想过还有这样的个中关系，竟一时哑口无言，对着暮山真人行了一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暮山真人见他语塞，摇了摇头，道：“葵倾，今日殿上议事，刚好与你有关。此时既见了你，我也正好转与你听。”

丰泽又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真人请讲。”

“下个月新月在南海，会与南玄古兽一战，万灵司自然会派人手，但他们同时也进言想让你的灵兽出战，帝君已经同意了。你可肯么？”

丰泽听闻没有抬头，眉头一皱，坚定道：“我不愿。”

他虽身为司灵师，但却是仙界头号反对使用灵物仙兽作战之人。即便是他自己的灵兽，也只是战斗时作为辅助，不会让它们冲锋陷阵，何况这还是老冤家万灵司的主意，其用心可想而知。

暮山真人早知会如此。

丰泽此人在仙界是出了名的人际关系上一窍不通，此刻也是完全不懂得与自己周旋。此事帝君已点了他的将，他若不应，也会更加麻烦，还不如不在仙界出现。

暮山真人摇了摇头，道：

“就知你不肯，踏歌今日也已替你挡过了。我看你的伤也需要休养，那你便老老实实呆在凡间一段时日，不必告与他人知晓。若帝君再提起此事，我也会帮你应付几句。”

丰泽再不懂人情世故，此刻也明白了暮山真人的意思。他对着暮山真人又是一礼，算是谢过了。

池梦璘这时也缓过劲来，起身对着暮山真人行了礼。

暮山真人见他已无大碍，便问他：

“你怎与他打了交道？我让你修身静气，养养心性，好生守着你的沉香湖就好，你可是忘了？”

暮山真人言语平静，但语意里，却透着些许责备。

池梦璘道：“我没忘！是这道士先来搅和的！沉香湖都差点给他翻过来了！”

“不是我……”

丰泽听他说话，才明白他刚才为何那样愤怒，原来他是以为这湖水泛灾是他所为。

“是那五彩玄光的东西……”丰泽急急地辩解。

暮山真人道：“你可看清了那五彩玄光的东西是何物？”

丰泽道：“并未。并且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玄光，甚至不似这世间的东西……”

丰泽还未说完，发现暮山真人素来平稳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继而用拂尘轻轻地在丰泽身上一搭，似乎是确认了一下他身上的伤，沉默了片刻，道：

“好了。”

暮山真人向丰泽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又对着池梦璘说：

“梦璘，葵倾虽然方才对你下手重了些，但必不会使这种卑劣手段，更不会置万千生灵于不顾。作乱的究竟是何物，你可再查便是。”

池梦璘方才听了暮山真人与那道士的对话，虽觉那道士并不似如此作恶之人，但这会儿又听暮山真人替他说话，心里自然烦躁，便道：

“若不是他要收我，我又怎会险些冲破封印咒！真人，求您把封印给我解开吧。”

暮山真人道：“你灵气甚重，还需多磨练心性方可驾驭。他日你若能收心敛性，我自会给你解开。”

“我只有这部分灵力，若是再遇上仙人收我，我打不过，被收了去怎么办？”

暮山真人轻笑了一声，道：“葵倾这样的，若是想收你，你就算有全部的灵力也没有用。”

“可是……”

“挽仙镇这里，我已设好结界，在仙界也有疏通。葵倾若不是恰巧路过，也不会发生这件事。”

“但我也已经在挽仙镇修炼这么久了！守护挽仙镇也难免要除个魔物精怪，您就给我解了吧！”

池梦璘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次暮山真人，只想抓住机会，让暮山真人解了他灵力的封印。

这样他就不必在挽仙镇只守着沉香湖。在挽仙镇做水龙神也好，出去云游四方也罢，反正无论怎样都比现在强。

暮山真人看了他一眼，道：“修炼这种事，哪个不得花上千年万年，你这才到哪？”

丰泽听见暮山真人说这话，自然知道这是暮山真人在哄池梦璘，这小妖明显还不得章法，几万年也是修不出来的。想到这，不自觉看了一眼池梦璘。

池梦璘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正和丰泽的目光对上。

见他目光里没了对着暮山真人时的呆样，嘴角还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便以为他在嘲笑自己修为尚浅，池梦璘不由得心生怒意，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可真人许久也不来一次，只把我一直锁在这儿。你都不来教我，如今却说我耐不住性子修炼！”

这话把丰泽听得一愣。

暮山真人在天庭都是显赫的人物，别说是仙官们，连帝君都要敬他几分。——就连他这个因不通人情出了名的葵倾星君也不会跟暮山真人这样讲话。

丰泽在心里笑了一下，这小石蛟龙不愧是块石头，怕是比自己还要不懂人情世故。

暮山真人没接他的话，身边紫金道袍的小书童面无表情地开了口，眼神里带了几分鄙夷的神色：

“师尊是教名门仙士的。再不济也是咱们这种万灵司收来正经的仙兽。要怪就怪你自己野性难驯。心比天高，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池梦璘被他说得怒火中烧，眉头紧皱，刚才一直压着的火也崩了，怒道：

“你又算哪块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梦璘。”

暮山真人打断他，语气里也有了些许怒意：

“你虽灵力甚重，但皆是天然所成，且是经我点化方可化成人身。需得慢慢修身养性，你若再急，便从石蛟龙重新修炼吧。”

“真人……！”

暮山真人见池梦璘仍急躁不安，不再理会他，对丰泽道：“你若在挽仙镇养伤，便帮我看着他，少惹些是非。”

又转身对池梦璘道：

“你若再见到葵倾，不可再这样发作。尤其挽仙镇百姓众多，万不可惊动凡间。若你再不听话，我便要罚你了。”

池梦璘听了，难免更生那道士和黑麒麟的气。皱着眉头对暮山真人行了一礼，低声道：“知道了。”

暮山真人挥了一下拂尘，道：“今日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又转过身，对丰泽道：“你同我走走，我还有事要与你谈。”

池梦璘知道今日暮山真人也不会再应他什么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准备回龙鳞洞。

那紫金道袍的小书童走过来，从袖子里掏出几本书。

池梦璘一看是《仙庭广记》，眼睛都亮了，顾不得生气，赶忙捧了过来。

小书童面无表情地道：

“师尊让寻给你的。”

说完也不等池梦璘说话，便扭头去追暮山真人了。

池梦璘眼看着他跑到远处追上暮山真人，暮山真人又与丰泽说了几句，没一会儿，便翻身上黑麒麟走了。

丰泽似是感觉到了池梦璘的视线，回过头来望向他。

池梦璘赶紧低下头，朝反方向快跑了两步后，脚下一跃化身成龙，隐到云雾中往龙鳞洞的方向飞去了。

自打和那道士一战回来龙鳞洞，池梦璘闷闷不乐，脸色也很不好看。连新得来的《仙庭广记》都没什么心思看。息长不知他怎么了，只得一直围着他，想着方儿的讨他开心。

“今天来搅合沉香湖的东西也没了，应该是被你吓跑了吧？那道士也没敢真收你，人也没事，挺好挺好。你在想什么？要不你跟我说说？”

见池梦璘仍然不开口，急道：

“到底怎么了嘛？”

池梦璘看着他那急躁的样儿，也不说话，只叹了口气。

从他有灵气，有神志以来，从未有过什么坎坷。

他虽没离开过挽仙镇周围一带，但这方圆几百里，凡是到过的地方，他一直凭借自己灵力甚佳，活的游刃有余。

今儿个先是有东西搅翻沉香湖，他镇不住。

后有道士法力高强，他非但打不过，还险些被收了去，还有那收妖符贴在后心火烧蚀骨的痛，到现在还在隐隐发作。

他从没受过这样的打击，从没这样被人压制，更没受过这样的痛，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暮山真人说了什么没有？”息长越问越急，直接又喊起来了。

池梦璘道：“又封了我两成的灵力……”

“两成？？两成？那我们以后还有胜算吗？！”息长听得焦灼。

他俩在这挽仙镇一带称霸一方，全指着池梦璘，他只是跟着喝碗汤。要是池梦璘灵力不够，那他们就完了。

池梦璘眉头紧皱，心里更是烦闷，低声道：“两成算什么！照样没人打得过我！”

“那道士呢？他来这儿是干嘛的？”息长火急火燎。

没等池梦璘回话，他又问：“为什么突然要收了你？他说了什么没有？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提到那道士，池梦璘就更加心烦意乱。

从遇到那道士开始，他就觉得体内的灵气紊乱，四处游走，难以控制。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让他觉得全身都翻江倒海，无比难受。

他越想越烦燥，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到了地上。

息长被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怎地如此生气！”

池梦璘也没想到那道士竟让他烦到如此地步，仔细一想，想到那道士说他漂亮的话，不由地更加火大了。

息长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快说啊！”

池梦璘看他那样子，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他说我漂亮……”

“漂亮？漂亮？漂亮是什么意思？”息长一脸疑惑。

池梦璘道：

“在人间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长进也没。叫你多和别人说说话，你也不肯。以前镇上的王二伯家的大女儿珍珠，可不就是人人都说漂亮来着？还有以前那个当镖头的大川哥，也总说他媳妇儿十娘漂亮。大概是说人好看的意思吧。“

其实他也没读过几本书，这些词的意思他也不是特别能懂，只是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儿。那些凡间女子被人说漂亮的时候，都喜上眉梢，可高兴了，他反倒是有点不爱听，只觉得那道士烦得很。

息长听了，急道：“那我哪儿能懂？那珍珠和十娘，在我看来都是俩眼睛下面一个鼻子一张嘴，就是人样儿啊！”

他拉了池梦璘面对他，又道：

“过来叫我看看你。”

说罢仔细看起池梦璘的脸来。

方才池梦璘刚把自己整理好，一双丹凤眼此时如有蒙蒙细雨，透着点疲惫。在家穿得随意，他一身白袍，一头青丝乌黑，用个青玉簪子随意挽起来，衬得他面色更柔白似玉，周身都仿佛带着微微的莹泽。

“好看，好看。哦，漂亮。”

息长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道：

“以前我只觉得你顺眼，以为同类相吸，忍不住总想多看几眼，原来这就是漂亮。”

息长学了新词，兴奋地念个不停。

“给我闭嘴！”池梦璘本来就觉得这个词有点不对劲儿，息长还一直念个不停，真是烦死了。

“快走！大漂亮！跟我出去转转！”息长像根本听不见一般，急于显摆他学的新词，拉着池梦璘就往外跑。

小蛇的名字是息长（chá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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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暮山真人化解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