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执 第23章 因缘际会是为变数

“你二人屡次追问我，怕是早已猜到，祸云与他有关吧？”暮山真人似是早知道他们的意图，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池梦璘，又看向丰泽与流绪。

丰泽道：“只是偶然得知挽仙镇镇的是祸云，其他……还并无头绪。”他心里其实已经猜到答案，但似是非要等暮山真人说出来才肯相信。

暮山真人挑了挑眉道：“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罢了。”

随即指了指池梦璘道：

“他，即是祸云。”

丰泽与流绪虽已猜到一二，但此刻听暮山真人亲口说出来，仍是十分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暮山真人对丰泽道：“我早已将他的灵识赋于石蛟龙上，即便有人看他真身，也只能看见一条石蛟龙。”

说罢顿了一下，继续道：“祸云真正的真身，被我藏在沉香湖底。你们也该知道，若被仙界发觉，他必死无疑。这秘密，只能有咱们三人知晓。”

丰泽与流绪点点头。流绪道：“这祸云……我们只是听说过，究竟又是何事，让仙界如此留他不得？”

暮山真人道：“祸云之事，早于你二人太久，你们不知道也属正常。待我讲与你们听。”

祸云原本的司灵主正是上清境云行殿一人之下的冲星真君。

他推崇平乱兴秩，欲在仙界建立起一整套秩序律令，但仙界早已形成了很多不成文的规定，仙人之间也都轻易不会越界找彼此的不痛快，反倒是闲散惯了，实在是很难约束管理，因此仙界一直都有大量的仙人对他多有不满，他的很多想法虽然放在今日来看确实也有道理，但他在仙界欲自上而下将那些想法都一一推行起来，实在阻力过多，于是后来他便擅自开始在下界推崇他的理念。

而人间与仙界不同，有战乱就有复兴，几乎是任何时间都在迫切的需要建立秩序，于是冲星真君收到大量的膜拜供奉，道行长得很快。

与此同时，他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炼化了据说是上古妖龙的祸云。

这妖龙一现世，在凡间自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更可怕的是祸云的力量似乎天生与仙人异士相克一般，以强大的妖邪之力令众多仙人闻风丧胆。

冲星真君因此变本加厉，开始不断向天庭中仙人一派的权威施压，企图依仗祸云的倾覆之力，在凡间和仙界快速推进秩序的重建。

他们一仙一龙这么折腾也就罢了，关键当时仙界中还有大量非人之灵兽精怪得道飞升的妖仙，看到祸云这绝对强大的妖龙竟然使得一直压他们一头的仙人们如此应付得狼狈，于是这些妖仙也纷纷开始反抗这种不平衡，就是自那时起，注定了妖和仙之间要有一场大战。

事态发展成这样，仙界自是不能容冲星，便调动精锐，开始对他和祸云实施制服镇压。

世间万物，本就因乱而治，因秩则不乱。

祸云本身的力量是毁灭重建之力，其实完全符合这天地间万物发展的逻辑。但冲星真君欲在这自然秩序之上加上一层人为的秩序，其又与仙界既有利益向悖，继而导向了这场动荡最终的结局――冲星被俘，祸云被封印。

最初天庭是打算将被封印住的祸云加以炼化慢慢收服的，没想到冲星为了驾驭祸云强大的妖邪之力，竟是以己身为媒介练就成驾驭法器，当天庭发现这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冲星已被送上斩仙台，因此祸云的封印一旦解开，将无法再驾驭驯服，最终祸云亦被天庭下令处死。

暮山真人便是当时被指派负责处死祸云之事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对祸云动了手脚，悄悄地将真身藏在了挽仙镇数百年之久。

暮山真人看了看说不出话的丰泽与流绪，道：

“你那万灵司，就是在这之后，为了防止有人炼就过于强大的灵物仙兽，而设立的。”

又用拂尘指了下池梦璘的方向，接着道：“他是祸云的半部灵识，我只见他至纯至性，心有恻隐，便将他化作石蛟龙与祸云真身共同镇在挽仙镇。冲星真君如今形神俱灭，祸云邪气的半部灵识必须被封印。一旦释放，祸云灵试合二为一，便无人可驾驭，到那时恐怕不止是镇压他的挽仙镇，就连仙界都会有灭顶之灾。现在唯愿他这一半能修向正道，压制住祸云的灾祸之力。”

丰泽已是脸色发白，问道：“那他自己，可知此事么？”

暮山真人道：“自然是不知，为助他正道，我封了他的记忆，他只以为自己是我点化的石蛟龙。”

“现在知道了。”

三人循声望去，发现池梦璘不知何时醒了，他面色惨白，强撑着站了起身。

丰泽飞身上前扶住他，问道：“你从何时开始听见的？”

池梦璘道：“全部。”

暮山真人见状道：“你是封印祸云邪气的最后一道封印，你若能稳固心神，压制住祸云的邪气，便不必担心被祸云的邪气侵蚀。我之前封印你的部分灵力，也是为了固你心神。因你心性不敛，如今遭致此祸，怕也是你的命中劫数。”

池梦璘强撑着道：“若以祸云之力，是否能冲破这拢灵印？”

丰泽对他道：“万万不可。我会帮你。你万不可动解开祸云封印的念头。”

暮山真人听了摇摇头道：“你若还是这样的心性，恐怕要惹下大祸。”看了看他耳朵上的耳饰，又看了看丰泽，对池梦璘道：“你就听葵倾的罢。”

流绪道：“这灵力封印既已解，可会有好转？”

暮山真人道：“现下若想好转，应先想办法解这落忘毒。解了这毒，他至少不会这么痛苦。但这毒确实棘手，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头绪，待我回去查查再说。人既在琉音阁，有你们二人护着，想必那贼人也得不了手，这倒无需担心。”

池梦璘紧握着拳，不再说话了。暮山真人继续道：“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现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心神，别被祸云的邪气钻了空子。祸云的真身封印在沉香湖底，目前暂时还是安全的。”

丰泽已知暮山真人的话中意，点了点头。

暮山真人又对池梦璘道：

“至于这拢灵印，除了提高修为以外，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确实有些难，但也不是束手无策，你且耐住性子便是。”

待暮山真人离开之后，流绪对池梦璘道：“看来这拢灵印，唯有提高修为可破。你若还信得过我，便还住在这琉音阁，我还像之前一样教你。”

池梦璘点了点头。

息长不知从哪冲了进来，拉着池梦璘的袖子道：“池渊！你可一定要听仙师和道长的！”

流绪问：“你都听见了？”

息长道：“你们说的那么大声，想听不见也挺难的吧？”

流绪见他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便连推带拉的把他带出去了。

丰泽对池梦璘道：“暮山真人虽说现下不可蛮用丹药灵石提升修为，但我或许可以根据你目前的情况，改一下碧金丹的方子，既可助你提升修为，也能帮你巩固心神。”

池梦璘闭着眼点点头，道：“我原以为，暮山真人解了我身上灵力的封印，我便能破这印，却没想到，并无太多帮助。”

丰泽听他语意里颇有些黯然，安慰他道：“我必尽我所能帮你，只是需要些时间。这印不需祸云之力也可破，你信我。”

池梦璘轻声道：“好。”

两日后，丰泽再到琉音阁时，手里拿了个锦囊袋子，里面装着的，是几颗闪着冰蓝色流光的丹药。见池梦璘醒着，就喂了一颗给他，问道：“如何？”

池梦璘吃了那丹丸，顿觉得身上轻松了些，只是头脑还是昏昏沉沉，对丰泽道：“身上似乎轻快了些。这是什么？”

丰泽道：“我改了碧金丹的方子。”又拉过他的手腕把了脉，接着道：“还是不行。”说完便出去了。

在院子中碰见流绪，流绪见他匆匆忙忙，问道：“干什么去？”

丰泽道：“炼丹。”

流绪道：“我说这两日怎么不见你。”抢过丰泽手上的锦袋，打开瞧了瞧道：“这是两日炼成的？”

“嗯。”

“好家伙！两日能炼成这丹得是烧了多少灵石？看出来你是着急了！赶紧走吧。”

丰泽也没心情与他玩笑，接过那锦囊袋子便跑了。

第二天再来时，又拿了新的丹药来。给池梦璘服下后就又走了。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这一天，池梦璘服下他给的丹药后，终于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灵台也清明了。

丰泽见他眼神透彻许多，问他道：“可有松快些？”见池梦璘点头，忙把了他的脉，片刻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池梦璘道：“这方子我按照你现在的状况调的，比较温和。你眼下还虚弱，不可急功近利，等稳住这一阵，咱们再调。”又顿了顿道：“那落忘毒之痛，只可缓解一二分。你只能……再忍一忍。”

池梦璘听了，绝望的闭上了眼。这痛楚日日夜夜的折磨他，若是白数念咒，就更痛苦几分。如今丰泽的丹药，也只可减缓一二。这印不知何时才能破，这痛楚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丰泽见他如此这般，已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他，知道说什么都是无力，便轻轻抱住了他。池梦璘却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道：“道长，你可不可以让我去见他？”

丰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沉默了一下对他道：“我已经去找过他了。”

见池梦璘眼里都是疑惑，又接着道：“他不能杀。这拢灵印与他命数相连，若杀了他，你也……”

池梦璘刚想回他，白数却突然在这时候念起咒来。那折磨人的痛苦再次袭来，池梦璘只能紧紧的抓着丰泽的衣服。他气息微弱，小声对丰泽道：“我甚至……都没能跟他打过一场……我甚至……都没看清他的样子……。他把我变成这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顿了顿又道：“那日你问我可知是何人，我确实是不知……我跪在地上，根本没看见他的脸……”

丰泽听他这样说，心痛已极，轻抚他的后背道：“你不能杀他，去见他只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别去了。”

池梦璘全身颤抖，不知是痛楚还是愤怒，颤声道：“我不甘心……这痛日日夜夜折磨我……你让我去找他！让我跟他打一场……”

丰泽自然知道这拢灵印意味着什么，别说是白数这种阴毒之流，就算是一般的司灵师，灵物仙兽也不可能在印上拢灵印之后还能攻击司灵主。池梦璘纵使去见了白数，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池梦璘又道：“让我去！就算杀不了他，我也要去！”他看着丰泽的眼睛，声音又突然软了下来，轻声道：“求你……”

丰泽知他一贯心高气傲，哪听得他如此哀求。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说道：“那就让我与你同去。你跟着他召唤你的声音，便可知他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