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吴迪见她就这么简单从容的走进来，原本胸口憋的劲突然泄了，他本应该就这刚才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开门见山挑明了说，还得理直气壮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那种，本就应该是这样，是沈毓做的不地道，朋友也好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也好，这藏藏掖掖多膈应人！所以他吴迪就该是理直气壮的去质问，可沈毓这副子模样究竟是跟谁学的，明明就是最平常随意的姿态，却偏让人觉得气势上莫名被压了一头……

“在说老话题。”林晨见着正主来了，也乐的把烫手的山芋还给她去，本就是沈毓故意留的局，他废那么多心思来替她接着布下去真是够累的。

“老话题？老话题多了去了，聊的是哪一个？要把我这办公室给拆了才罢休？”

沈毓在总部的办公室和之前的不一样，门口处有一个简单的分隔，需要走几步拐弯了才能看见沈毓真正办公的区域，而那个拐角处的隔间正好放的下一张办公桌，而林晨就直接要了那块地方当作自己的办公区域，加上沈毓经常不在办公室，日常的物品摆放文件收纳又是林晨一手负责的，所以这间少校办公室都快成了林晨的所有地，对于自己这块地沈毓还没他熟。

“就你一直藏藏掖掖那个。”

“我藏藏掖掖的事多了去了，你们说的又是哪一个？”

“你又藏什么事了？”

“大事小事都有，谁知道你们关心哪一件？”

……

吴迪眼瞅着这两人又开始屏蔽他说起那些没营养的话来，话题和气氛逐渐向不知名的方向飘过去，他觉得自己的怒气值得回一回，不然话题没办法跑回正轨，他得那个答案又得遥遥无期。

“我说？我这一大活人你们看不见吗？喘着气呢！有耳朵有嘴会说会听呢！我都快以为我是木头了！”

“这闷气生的，倒不像是你平日的作风，想说什么？”

沈毓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在意吴迪一副即将发火的样子，目光平淡但似乎又有深意，吴迪见她的目光气势上又是一滞，并且他还吃惊的发现林晨目光里也是同样的意思，脊背忽地发凉，仿佛被两只千年成了精的狐狸盯上，哪哪都是不祥。

“我……”

就在口边的话莫名变的支吾起来，他突然在想这个问题该不该彻底挑明了正式问。

若是挑明了问逼的沈毓回答他是能得一个心安，可再然后呢？假如沈毓真的跟了比少将地位还高的人物，未来接他们的位置，自己就一定会服气的在她手下听从差遣吗？

再假如以上两点都成立，那沈毓该怎么看他？就因为以后一个还飘渺的地位在这纠缠不休，做事待人依照的只是表面上那看似光荣的军衔？那他吴迪是不是太过肤浅廉价了？

他本只是不服气，想揪着可能胜过沈毓一点的东西获取些平衡，可真往细想，这种不服气是不是真的太肤浅可笑了些？是不是会带他走向某些偏激的角落……

再再假如，沈毓并没有跟着某位大人物，吴迪也真的不敢说未来的沈毓就走不到那上头去，他知道沈毓这个外表看似平淡简单的家伙内里埋着怎样的暴戾和潜力。

跟着她真的是让自己抬不起头的坏事吗？吴迪脑子里又冒出了之前整理过的那些会议记录，光是记录里隐约透出来的那些大人物们的视角思想都足够让他收益匪浅了，若没有沈毓他现在还在角落里磨着，按着他师叔那缓缓推进的速度体验生活，可现在……

吴迪忍不住看了一眼林晨，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同样可怕且骄傲，这个男人骨子里的韧性坚毅不见得弱于自己，但外人面前林晨永远是以副官的身份默默站在沈毓身边。

虽然吴迪见他们平日都是以平等地位的姿态相处，甚至有时林晨还能压着沈毓一头，管管她某些无聊的臭毛病。明面上的地位差距是时间导致的，这样的差距是无法抗拒，可对于一个骨子里筑着钢的人来说，这种低头实在是不容易。

任谁不想冲到最前面？保护也好大男子主义般的骄傲强势也罢，站在前头是一种必然的惯性。

他不知道林晨的出发点是什么，也不知道林晨的想要的终点在哪里，可抛开所有复杂的纠葛他明显看见了过程中林晨受到的益处，跟着沈毓，无论是并肩前行还是紧随其后。林晨和他现在做的事基本相同，虽然现在的他只是个上尉，但好歹有个少将的关系在，早早替他铺好了路等他一步步走上去，所以提前接触那些文件也说得过去接触那些人也正常。可林晨呢，一个中尉，名义上的老师是沈毓，不过是个少校，林晨的关系撑破天往上追溯也只能到分军区的上校李昊那。

可林晨现在接触的东西基本和他一样，甚至更机密，指不定因为沈毓，林晨接触到的人地位之高可能比他接触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刚入伍不过四年的人，即将到达绿阶的实力，中尉的军衔，又走到了这样普通人花上十年二十年才能走到的地步，可以说明的事情太多，吴迪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应该换个思路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做事现实一些，在这个世界现实从来就不是个贬义词！

忽然间吴迪明白了沈毓藏藏掖掖的目的和那似笑非笑下掩藏的深意，难道沈毓就是在试探他？或者说在等他抛开那些无聊的好胜心及成见去清楚看见她沈毓现在真正在什么位置上，跟着她沈毓能提前走到什么位置上……

他的后背忽然有些发凉，这个目的明显林晨也看出来了，所以林晨才故意问的那句：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谁都不合适！真正他该觉得合适的人就只是沈毓一个而已！他只该看跟着沈毓能得到什么！

沈毓还在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催，食指曲着无意识在桌面上一下下敲击，极放松随意的模样，林晨看着面前的文件，丝毫不在乎他突然停住了话头卡了半天却没个声响。

这两个人……吴迪面上神色不断变幻，无数思绪念头掠过，最后定成了一种下定决心又满是无奈的神色。

“没事，你们慢慢聊，我走了。”吴迪忽然转身以一副有鬼在追般的架势冲着门口掉头就走。

“上哪去？”沈毓看着他这模样不由觉得好笑，悠悠哉哉拉长调子问。

“中午了！我的少校大人，休息时间懂不懂？你是日理万机要把休息时间拿来工作，我这么个普通人自然要去给我喜欢的人送饭送菜，去看星星看月亮去谈情说爱。”吴迪很快恢复了之前那种带着吊儿郎当的口气。

“你喜欢的人？”这话倒是让沈毓和林晨都有些意外，这家伙不声不响还多了个喜欢的人。

“是呐人家比你温柔，比你善解人意，没你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吴迪回头嫌弃的瞥了一眼沈毓，说到这一点他对沈毓真的是满眼满心的嫌弃，沈毓这样的人当队友都觉得头大，情感上再亲近？那他就算是半口气吊着都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把那念头毫不犹豫地掐死！

他还想着休息的时候过得惬意些，没打算给自己找不自在。

吴迪已经走了老长时间，沈毓也不打算回到自己办公桌那边去，就靠着林晨面前的办公桌漫不经心的翻看林晨整理的那些会议记录，嘴里念念叨叨的。

“真麻烦，收个下属废我这么多脑细胞。”

“那是未来的少将，不是路人甲乙丙丁。”

“未来而已，说的跟他已经入主了某间大气的少将办公室一样，他那师叔还活蹦乱跳的呢。”

“最多十来年，也快了。”

“十来年？说的轻巧，不过我之前还以为他能更沉的住气些，不过半个月就没了耐性，真让人失望。”

“半个月还不够算沉住气？”

“半个月？我等老头一句准话等了多少年，老头吊我胃口吊了多少年？”沈毓嗤笑一声，说道磨人心性她还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那位上将大人的万分之一。

林晨叹口气，“要求提那么高，你指着谁都能像你和上将大人？”

没接他这句，沈毓又神经兮兮在那碎碎念，“不应该啊，他平日里挺通透的一人，到了这节骨眼才想通，花了这么长时间。”

“你是正好踩了别人多年埋的痛处，你的态度什么时候不利于他看得通透了？”林晨头也不抬的回她。

“那群无聊老人家的无聊心思，关我什么事，我才没那兴致去比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了，你看得不也是挺明白吗，我一句话没跟你提过，但你看看你那副看戏的表情，就差就着啤酒饮料花生凑够圆满了。”沈毓挑眉看着他，面上一副嫌弃的味道。

“我又不是他。”林晨同样以嫌弃的口吻回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