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会抓紧时间的并不只有沈毓一个,有人下手比她早还下手比她狠,暗杀行动几乎到了完美的地步,没挑在正常人认为最可能做手脚的医院,直接选在了审讯处里头,由内部人员进行,一早备好破除结界的高级符文,暗杀行动结束后杀手干脆利落的自杀,任谁都无法从他口中得到半点消息,大半的路被彻底堵死。
怎么能不佩服那个组织的能力,人员直接渗透到了审讯处内部还做到科长的重要位置,隐藏的真是完美,谁会想到平日里贪生怕死还好大喜功的家伙藏着这样一层身份,还有这样好的魄力,枪口对准别人在第七军是常事,但是他居然可以对准自己然后扣动扳机毫不拖泥带水。
调查的报告显示那位披着皮的审讯处一科科长平日里不喜欢过度和人接触,加上他的自私怯懦又更不被人亲近,从前众人觉着是他性格乖戾,现在想想很多事竟然还是有迹可循,比如某些犯人经过长时间审讯还得不到结果反耽误了行动时间,比如某些秘密在押犯人被得知暗杀……或许有很多失误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直到沈毓的出现让他成为一步死棋,只不够没想到这步死棋在最后居然还可以干脆的发挥这么大作用。
再往他身上查基本上已经没有线索,应该说是被人为的断了个干净,跟他最久接触最多的亲信下属死在了宿舍,还有他的往来最多的亲人们,一夜之间被灭口,就连他那位少校姑父都在第二天上午被发现死在了办公室里……
果然林晨抓住的是条大鱼,只不过鱼没能成功上桌还彻底搅乱了一池浑水。
沈毓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报告,一字一句看得分明,连呼吸都尽量控制的平稳不去影响自己的视线,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知不觉越发变大。站在一旁的林晨很清楚,她这副模样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不过也不光是她就连林晨自己都觉着不甘心,多好的机会,卡在大鱼重伤那个组织上头来不及派人转移保护,可最后他们什么都没能得到,反搭了那么多人命进去……
果在合上报告的封壳后有一声极大的闷响,她的手掌猛然拍在桌面上,办公桌上的物件都不由一跳。
“好啊,很好,他们干的真漂亮,漂亮极了!”冰冷的嘲讽一声高过一声,眉眼间的狠厉都快化做了逼人的刀芒,盛怒之下的她将大半桌的东西一齐扫落在地,闹得一地狼藉,只不过这还不够,手边的茶杯也被她狠狠摔在了门背,巨大的力道让茶杯不及落地便在门上碎成一片,然后清脆落了一地声响。
“真是精彩!精彩!你看看多狠的手段,多周密的安排,在哪啊?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暗杀一个接着一个,路一条一条的断,能查出什么?还能怎么查?!”
“应该是我们内部上头的核心人物卷在了里面。”林晨沉声道。
“卷在里面?是在里头一手遮天!手笔大得很,相关接触人员全部灭口,短短一夜线索被断了个干净,多大的手笔多大的能耐!!”她举起那份文件又狠拍回桌面,面上的厉色都快收不住“计划还周详的很,你看看,涉及同级人员要将案件移交,就卡在最关键的地方!卡在我的死穴上!”
同级少校的身死就已经意味着案件完全脱离了沈毓的掌控,第七军有明确规定,涉及同级需要将案件上交更高层受理,第四分区高层已经派人全权接管这件案子,各种手续都催着她做移交,到少校一层调查的阻碍更不是沈毓能轻易解决的,一切都容不得她继续往里查,所有资源开始对她关上大门,她算是彻底出局。
所以沈毓真的忍不住要击掌为他们的手笔叫好,出手又狠又快还准,彻底堵死了她的路,话讲到最后她脸上的厉色越发重,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眼底更是聚集不少涌动的暗流。
“这件事我们插不了手了。”林晨忍不住劝她一句,心下也叹了几声。
“是,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要我滚得远远的吗?好,我按他们的意思做,都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她无声在笑,只不过最后一句笑得额外冷,连空气都开始发寒。
再往后第四分军区开了会,因为涉及少校的死亡上头非常重视,不光是几位上校,就连总部分管的少将都有派人询问,会议分配了负责继续调查的人员,显然,名单里没有沈毓,她那天只是列席,简短做了相关汇报后就没有她的事了,李昊最近忙着圣战的人员调动,并没有时间参与,所以整个会议沈毓基本就安静窝在角落里看着那一张张形形色色的脸,然后想着后头还会有一层什么样的皮。
做完移交再由新一批人接手,大半事宜基本从头再来,别说黄花菜,怕是连季节都要过去了,还能查着点什么,若说之前仓促打扫某些线索还会有痕迹,可这么些时间耽搁下去,再多线索在多方有心人的干预下也成了没有线索,沈毓清楚得很这个案子最后只能以不了了之收尾,而且她改变不了。
回去的路上沈毓显得特别安静,安静到林晨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生怕她脚下不留神磕着绊着,不过还好,沈毓的性子还不到想不开的地步最多发几场火生几天闷气。
“我好得很,别用你那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关心我上司工作受挫不是应该的?”
“人是你抓的,这说起来是你找的案子,该受挫的人怎么就成了我,你就能看得这么开?”沈毓皱眉侧头问道。
“假如是我一个人可能和你差不多,本就是件窝火的事没理由看得那么开,只不过不是有人替我看不开了吗?发了火撂了狠话还记了仇,那我就没必要找不痛快了,你是喜欢把所有事的发展都紧紧攥在手里头,可你不也早习惯了事情歪到了你的剧本之外?这次火这么大是为什么?”
“没错,习惯了,但还就是会不甘心,刚刚那场会,他们看在眼里的是那些嚣张行为对他们权威的侮辱,是少校级军官被杀后的功劳机遇,没想过内里错在哪,争权夺利的一帮子人,走到哪里都一样。”沈毓嘲讽的摇摇头,要不是自己老师李昊负责了其他事务,想必这块地方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乌烟瘴气。
“那你也去争,等到谁都争不过你的时候在把这些污糟东西慢慢清干净。”林晨淡淡回答,完全不在乎自己说的内容如果给外人听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可沈毓听了却没有半点斥责的意思,因为她也很清楚这些话林晨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说什么地方不能说,而且他说的就是她自己这几年里一直在做的,谁能指责谁?
“说的轻巧。”她嗤笑一声,然后迈入第七军给她这位少校分配的住所,先前嫌它大,现如今看久了也就那个样子,她不介意有一间更宽敞的住所。
和往常一样她先回了书房,在打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她还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直到视线落在她书桌的后方,那里安静做了个人,和他往常的姿势一样,简简单单的坐着目光落在窗外的远方,他还给自己泡了茶,回家一样写意的轻松自在。
沈毓的脚步骤然停住,她仿佛看到了好些熟悉的景,来来回回在她眼去掠过,最后定格成他那个样子,安静的像一幅画,连时光都不能让它褪色。
之后有熟悉的一句问候,画里的人开口:“好久不见。”
熟悉的一句话,她反复想了好一会,当真有很久了,从前是几周几个月最长半年,可是现在有三年了,在这样一个地方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一个身影一个眼神就能把心底头埋的过往尽数掀起来,她很认真去看那个身影,反反复复去确认。
再确认完后的很久她才听见自己开口,“是啊,很久了,久到我都以为你不在了。”
其实沈毓没有说实话,的确很久,但久的是她有一种被放弃的错觉,她原以为自己能不接触他那些一层层的阴谋诡计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或许是她自己跟自己开的玩笑,这么久过去,她开始畏惧那个被放弃的可能。
那人也不恼,只是轻笑“我这老骨头是不中用了,可怎么着都得努力为你多活一会才好。”他又上下打量了沈毓几眼,眉眼间是岁月沉淀过的温和笑意“看起来我不在这几年你过得还挺好。”
从前的沈毓最讨厌这样的话,轻描淡写的就把一切苦难和努力带过了,她知道那是过来人的风轻云淡,可不是她的,她吃过的苦不应该配那些简单的话,可现在她只会同样简单反问一句
“不应该吗?”
够简单的一句了,不应该吗?经过了那样多的事,吃了数不尽的苦,过的好一点,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