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通向食堂的路到头了,陈楚月火气却越发大了,扭头看向沈毓时简直有了点气急败坏的味道:“你说我怎么就不让他放心了,我是肩不能扛还是手不能提?我在第七军五年多了!说得我跟个三岁娃娃似的一碰就倒,不就是打仗吗?凭什么他打得我就打不得,他能上战场挣军功我就挣不得?!”
“嗯嗯嗯。”沈毓勉力将敷衍扭转为认真的赞同,但完全忽视赞同的内容,只盼着这祖宗的火能降下来,陈楚月这一路火发下来着实是有些丢人……
“不就是个少尉吗!神气什么!要是呆上个七八年还没人使绊子我也能挣下这个军功!他就是故意的!找人把我分配到那个连鬼影子都没有的破地方!就是怕我超过他!!”陈楚月一声高过一声,怒气值好像没顶点了。
“消消气消消气。”食堂人多,看向她们的人也多,各个角落的目光扎过来让沈毓浑身别扭,可再无奈也只能勉强耐着性子拿出哄自己妹妹的一套来哄这个高龄的别家妹妹。
“这次圣战结束我的军衔升到五级士官不难吧!六级也不是不可能!等到下次圣战结束我指不定就是少尉了,他神气什么?!他神气什么?!”
“是是是,是是是……”沈毓没胆子纠正她这个你升他不升的逻辑错误,跟怒气上头的人争辩那人认定的道理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圣战结束我就是高级士官了!他不就是一少尉吗?谁怕谁啊!”
“嗯嗯嗯……”
沈毓的充分赞成和认可总算让陈楚月消了些火,可陈楚月的注意力也转到了沈毓身上,她上下打量着沈毓疑惑道“那你呢?你觉得圣战结束后能挣下多少军功来?你看起来好像比我小上不少的样子欸。”
“是小一些,我入伍三年多……”沈毓下意识转了视线,脚下的步子快了些,匆匆进了食堂,到现在沈毓算是十八岁半,和陈楚月年纪的差距足有五年多,但或许是经的事多些,旁人只会觉着她看着年轻,却不会察觉出她不过是十八上下的年纪。
陈楚月忙追上来,一副豪爽样子揽住沈毓的肩,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对她来说假如有人喊她一声姐姐那将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就和当弟弟的都暗中希望过自己是哥哥,当妹妹的都希望过自己是姐姐一样,陈楚月受她哥欺压时间太长,迫切渴望有一个比她辈分还小的人出现
“没事啦,不用怕,姐姐我罩着你。”
“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沈毓借拿餐盘的动作轻轻挣开了陈楚月的手,只是她语气没了之前的随意平和,她不太习惯这么近的接触,更对这个被“妹妹”的行为感到抵触,说到底她也是姐姐做惯了的人,自然没那份自觉和闲情接受其他身份。
陈楚月心大,完全没察觉沈毓态度的变化,匆匆也拿了个餐盘排在她打饭队伍的对面,嘴上还是叽叽喳喳念个没完
“我比你早入伍好几年嘛,经验当然比你多啊,咱们又在一个队里,我照顾你也很方便啊,先不说我们的队长靠不靠谱,你三年多的军龄到了三级士官就算不错了,我帮你一把说不定圣战结束你还有可能多升几级呢。”
……
沈毓跟在队伍后头排到了前头,纠结了是土豆丝炒肉比较好还是土豆块炖肉比较好,又看着总部食堂大妈不抖勺满满把菜盛好了,闻闻挺香顿时心情好了不少,有把话挑明白的闲情逸致,她一向是排斥第七军这身禁锢的皮,但从未排斥这身皮给她带来的便利,和所有正常人一样,她没什么要感到羞愧的自觉。
端着热腾腾还很香的有分量很足的饭菜挤出人群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心情好到能把很多事暂且埋下,优先满足最基本的口腹之欲,还好到沈毓能对着急匆匆追出来还兴奋不减的陈楚月以一种非常正式且认真的态度道:
“圣战结束有没有命升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队长很不靠谱,因为我就是你的队长,不介意我重新自我介绍?第四分军区少尉沈毓,现任三中队第一小队队长。”
她做了预估,提前伸手稳住了即将掉落的餐盘。
“总部饭菜很好,不要浪费。”
陈楚月的呆滞和尴尬期很漫长,其实漫长也正常,毕竟有些尴尬真的很尴尬,但以她那强如儿童般的心大,这种尴尬倒是好过不少。
夜深了,总部的夜和第四分区的夜没有区别也和外头的夜没有区别,沈毓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头,这个习惯已经戒不掉了,很多老头传给她的习惯她都戒不掉,甚至无形中她的言行举止都带上了老头的味道,这真是一个很让人心情很不愉悦的情况。
沈毓睡不着,陈楚月暂时也没睡着,动不动就来几个问题,就像现在又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队长,我想不通,你入伍才三年啊,那你怎么就编入了主战部队?”陈楚月的脑回路比沈毓想象的要长些,绕了这样久才想起这个极明显的不合理来。
“可能是想物尽其用,免得浪费资源。”沈毓轻飘飘把自己形容成了个物件,或许只有一个物件才能压下那些有与没有结果都相同的思想。
“可是这也太不正常了吧……”陈楚月还是不能理解。
“可能上头有人脑子也不大正常……”沈毓的嘲讽也是轻飘飘的,跟外头还未暖起来的夜风一样,没有重量。
等夜再深点就有起伏的呼噜声响了,陈楚月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声再小夜里也是清晰的。沈毓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有点小羡慕地看了她一眼,同样是第七军这身皮,不同人有不同人的披法,有的人披了和没披一样,能简简单单过下去,有人护着,安安稳稳的,睡眠安稳香甜,上战场抱着简单的建功立业想法。可有的人,披了一身不合身的皮,别说睡姿,就连呼吸声都能禁锢住。
沈毓开始有点想那个跟在她身后半步左右的家伙了,至少有时候她与他在某些方面像得惊人,老头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也在亲手把林晨变成她的样子,是不是真有那么一条路,反反复复有人走,世世代代有人走。
沈毓翻了个身,不去看窗外的一切,她不是什么好人,她自己反反复复确认过。
沈毓的训练任务比其他人多得多,作为初上战场的新兵她得应付新兵针对圣战的训练,作为小队队长她还得对付各种指挥类训练,好在旅部对她的训练方案做了调整,不用逼着她学会根本不存在的分身术。但即使再调整该学的还得学改练的还得练,沈毓的时间表已经满到插不进泡一壶茶的时间,不过还好她总是能习惯地很快,这些还不算难,撑个两三个月就能好上不少。
对于战争她的确是新人,得学伤口的紧急处理包扎、学各个部队间的配合、学各项指令如何高效传达和正确理解、学在战场上如何用最少的灵力杀伤最多的敌人……
很多训练内容与日常训练差不多,只不过射击这一项却是被排除在外,原因很简单,鬼是无实体的灵魂状态,普通子弹只有带上灵力才能对它们产生伤害,可子弹的运动轨迹和速度却无法改变,在人群密集的战场开上一枪,打中鬼之外还能中什么就是个很难说的问题了,再者,这些武器一旦被鬼缴获,随便往人多的地方开就是了,连瞄准都不用,反正中弹的只有人。好在这些武器通不过鬼界与人界的缝隙,要不然这战就必要打了,完全是单方面的伤害输入啊,谁熬的起?
除了基本的生存和对敌训练外这里训练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耐力,简单来说就是能在战场上打多长时间。对鬼唯一的克制方法就是灵力,灵力这东西就像是水库里的水,灵力等级分七种不同色阶,越往上的色阶就代表水库容量越大,使用灵力的过程就是扩容的过程,所谓的修炼灵力就是不断使用灵力,补充灵力跟往水库加水一样简单,但需要时间。可这水会用着用着就会没,可战场最缺的就是补充灵力的时间,这时候耐力就尤为重要,能不能榨干自己最后的灵力,能不能坚持到换防的那一刻,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存活的几率。
沈毓更深一层明白了老头给她训练的目的,就是针对圣战,看起来老头很喜欢下棋,还是个高手,在棋盘上沈毓走的每一步都有被设置过的意义,重要的是老头还看得长远,这盘棋在老头掌握中,沈毓跟着设置好的路线走了一步又一步,总是走不到尽头。
很久没看见老头了,沈毓不保证下次再见是敬个礼好还是指着鼻子骂一顿好,老头任沈毓在他自己面前无法无天,可能就是心虚事做多了,得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