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坐的三人忽然间睁开眼,一齐结出数个繁复手印,灵力瞬间迸发汇入石中,石上的符文如同沸腾一般在明暗交替间闪耀深红光芒。随着时间推移明暗交替的速度加快,两个本算健朗的老人不过弹指间变得苍老干瘪,似乎半副精血都被巨石上的符文吸了去,最后只剩了个挂了层松弛老皮的骨头架子。
薛远同样好不到哪去,一头浓密的黑发在短短几秒内变得稀疏花白,仿佛有刀子在他脸上刻下深而长的皱纹,挺直的背瞬间佝偻,老得不成样子。
灵力熄灭的最后有三口精血一齐喷在巨石上,在下一瞬两位老人便风吹蜡灭般没了气息,与此同时巨石上的符文彻底破碎,化了无数光点湮灭在尘埃中。瘫倒在地的薛远也不过剩了半口气,可他看着中央的巨石咧嘴狂笑,哪怕笑声微弱如同残破风箱逼出最后一点气息。
这时巨石下的阴风逐渐浓烈,似有地狱间的私语,夹杂着厉鬼的些许哀鸣。石屋内温度开始下降,明明接近炎夏,他花白的眉毛却开始挂上冰霜,他用尽最大努力坐直身体,准备等一个谈判,或者一个盛大的灭亡,但无论怎样,结果都是他得偿所愿。
不知何时严密封锁的石门开了,开门的人手持一块令牌,在反七,那块令牌可以在任何地方畅通无阻,这种令牌只有两枚,其中一枚就在薛远手中,另外一枚据说消失多年。
“我奉命带你离开。”手持令牌的人话里没有任何感情,看到忽然就垂垂老矣的薛远时,最基本惊讶也没有,仿佛是个机器生来只有执行命令。
“谢小师叔心意,不过夙愿即将达成,我要亲眼看着。”薛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巨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留给门口那人。
“这是我收到的命令,带你活着离开。”冷冰冰的语调响起。
“我劝你离开,晚了……谁都走不了。”笑急了的薛远控制不住扶着地面咳出几口血来,血珠跌落地面时溅起了冰渣,石室内的温度低的有些可怕。
门口的人不再废话,直接上前要强行将薛远拉走,可就在拉扯时室内忽然响起一声极弱的碎裂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缝隙,然后无数蚂蚁轻挠般扩散,最后生生将一块看似坚不可摧的巨石瞬间撕咬成齑粉……
石粉之下有一条缝隙,阴风与寒气源源不绝从缝隙中渗出,最可怕的是有一丝漆黑而黏稠的虚影,一点点从缝隙中溢出,浓郁的鬼气让人仿佛置身地狱,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薛远忽然迸发出极大的力量挣脱了那人的禁锢,拖着苍老脆弱的身体踉跄奔向疯狂外涌的阴寒处,只可惜他跌倒在了半途,同一具几分钟前还有热度的尸体混在一块,薛远浑浊的瞳孔中燃气无尽的狂热,颤颤巍巍伸出手拼命去触碰他多年的夙愿……
这时就连那个没有感情一般的人眼中都涌上震惊,愣愣看着逐渐成形的虚影,恐惧居然开始从内心深处一点点向上蔓延,他也没想到,反七的人居然可以疯狂到这地步。
反七广场外战斗开始进入白热化,说实话最开始很多第七军士兵并不适应,从前大多是和鬼斗,这鬼灭了就灭了,一缕烟散了便没了痕迹,可对面的敌人换成了交锋过后会有血液喷溅会骨肉横飞的人,一时间怎么能适应的过来?不过军令如山加上累计的夙仇,一个个强忍着恶心与不适战斗,好在他们占着人数与实力的优势,战场基本是一边倒的情况,上头给的指令是只要不激烈反抗就围而不杀,他们不用下手太狠,打到失去战斗能力就行。
比起第七军反七的人更加吃亏,对方好歹是上过战场有过对敌经验的军人,他们算什么?散兵游勇?靠着一身灵力对付几只鬼或者几个普通人还能手到擒来,面对这成建制的军队他们立刻就陷入了混乱,本身实力就不强,多人间的配合基本没有,这么一打立刻就溃不成军。
要论战场上第七军出手最利落最很决绝的人,那非吴迪莫属,他似乎杀红了眼一般让一众下属看得心惊肉跳,显然还带了不少怨气,报复般下手极狠。只不过反七也不是吃素的,就在吴迪杀的正起劲的时候一柄铁扇向他的背后袭来,对手挑的时机巧妙,吴迪正与他人缠斗,猛烈攻击时难以察觉背后的危机。
可就在铁扇即将得手之际长刀将铁扇挑开,吴迪正好以一个更为巧妙的角度避开了铁扇的攻击还一匕首划破了原先对手的咽喉,显然他不是毫无防备,换句话说他其实就是故意设套引诱敌手攻击。
“你这是在抗命。”林晨补了一刀,侧身躲过对手的回击。
“无聊。”吴迪将匕首横在身前,与林晨一起将对手前后包围,来人是老对手,上次和人围攻他,今天局势逆转,被林晨和他围攻。
沈毓在进攻前三令五申,严禁单打独斗逞英雄风头,能三打一就绝不二打一,能擒拿就不击杀,总之尽一切可能减少伤亡,但按照吴迪刚刚独自的诱敌举动,假如沈毓看见了估计会把他吊起来打。
“我们人手足够,你没必要犯险,这还是个蓝阶,大意不得。”
“富贵险中求,我乐意,还有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婆婆妈妈,沈毓让你盯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我是郑轩那个愣头青只会横冲直撞?”吴迪手中匕首如幽灵般神出鬼没,近身贴着人缠斗,匕首上时不时带出几朵血花。
“郑轩同程言在一起有了长足的进步,老眼光看人不行。”林晨长刀大开大合,以雷霆手段对敌,哪怕实力不如对手也生生逼得人家不敢硬接他的攻击。
“那个憨子走了狗屎运,可我虽然运气不好,但命硬,从前找人算过,我这条命别人收不走。”吴迪不屑道。
两人一边同那个蓝阶缠斗,反七蓝阶重伤未愈,吴迪与林晨实力又都逼近蓝阶,且两人真正战斗力还远高出灵力限制,打斗之间儿戏般抽了点精力扯上几句废话,着实把蓝阶对手气的不轻。
“两个小辈!居然敢如此猖狂!”反七蓝阶气狠了怒喝,灵力疯狂灌入铁扇,每次挥舞都有骇人气势。
林晨与吴迪对视一眼,默契避开锋芒,死死将那名蓝阶缠住,还专拣那名蓝阶的伤处攻击,数百个回合下来那名蓝阶不由陷入疲态,加上重伤未愈打久了不免落入下风。那名蓝阶不由生了退意,招式暗改,准备找一条生路好逃离战局。
可惜林晨与吴迪都算是身经百战,这种伎俩自然一清二楚,攻击瞬间变得猛烈,招招凌厉夺人性命。有人想要营救可惜很快被第七军的人拦了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蓝阶情况愈发危急。
如今战局中除了林晨吴迪那边外还出现了四名蓝阶,二统领主持大局没有出手,出手最是凶狠阴毒的三统领由孙少将负责拦下,四统领被两名第七军上校围堵,另外一名蓝阶垂垂老矣,应该是反七供奉的老人物了,在着生死之际也不得不拖着半朽的身体勉力出手,同样被第七军的一名蓝阶上校缠上。
长刀刺透铁扇贯穿胸膛,匕首从侧面将喉管割开,一声倒地的钝响宣告了一名蓝阶高手的死亡。
见着地上有鲜血快速渗透,吴迪心中不免升起快意,若非林晨拦着就要片刻不歇地找上其他对手。
“休整一下,你身上血腥味够重了,别真杀红眼。”林晨淡淡劝到,解决一名蓝阶两人灵力消耗不小,最稳妥的办法是先略作休整。
“放心,我有数,但轮到杀红眼,比起那位,我是自叹不如,不愧是执法队历练过的人,说法得换,咱们那位上校大人是杀上了境界。”看了眼人群中那道耀目身影,吴迪摇头感叹。
沈毓没有同任何一位蓝阶对上,她带着陆六儿闲庭信步般在战场上游走,选中那些反抗最激烈出手最狠毒的家伙,然后再轻描淡写般出手,总之是一刀带走一条性命,鲜血和尸骨顺着她的足迹堆了一地,但没什么能入她的眼。只是淡漠扫视战局加漫不经心般出手,总之无论她在哪,哪里就会成为战场中心成为敌人最畏惧的所在。
这一战也在第七军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从前只知道沈毓厉害,心思深出手狠,现在似乎得加上一条……杀人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