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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平不淡过了好些天,又是一次出去执行任务,搭档的又是1009,只可惜这次任务并不顺利,被暗杀的人似早有察觉,纵使沈毓她们等至深夜也足够警醒,一个翻身便躲开了飞刀。
“谁?”身着第七军军装的男子看着四十余岁,定住身形后冷声发问。
暗处悄无声息走出两个黑色人影,漆黑面具,冷厉刀兵,光是刀芒上的寒光看着便让人战栗不已。
“执法队?真看得起我,谁派你们来的,说!”军装男子缓缓取出兵器,指着暗处两人冷声道。
可惜两人都没有回他的话,只是一步步向前逼近,沈毓的长刀有灵力流转,玄奥花纹隐隐浮现,举刀上前时锋芒的冷厉更是令人侧目。
横刀毫不留情地狠狠向前劈去,惊人的声势让军装男子眉头紧皱,与此同时蝴蝶刀擦着地面向军装男子袭去,两人共同攻击实在棘手,但军装男子也不是吃素的,长戟一挑挡开沈毓长刀,双脚同时借力离地躲过飞刀并狠狠踢向沈毓。
沈毓侧身躲开时1009正好从她另一侧攻向军装男子,不知怎的这两人看着倒像有了种默契,进退之间流畅自然。军装男子实力极强,但幸好1009武器独特,层出不穷的暗杀手段在1009手中展现,攻击既出其不意又狠厉霸道,好几十个回合下来两人算是略微占了上风。
可打着打着军装男子却是眼睛微眯,似在回想什么,等沈毓又是一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后他猛地厉喝,“沈毓!”
漆黑面具下的眼神猛地一寒,狠厉的刀锋更是无情,男子躲避不及,长刀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若是再近上三分怕是整张脸都会被长刀劈成两半,军装男子怒喝道:“我替你老师出生入死多年,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可这句话丝毫没有减缓刀锋的凌厉反而使沈毓下手更狠更毒,刀刀都是死手,直逼致命要害!此时的军装男子已是混身带血,狰狞的面上布满戾气,“我认得你的刀!你以为这一张破面具就瞒地过我?我看着你长大你怎么敢!”
冷冷刀锋是对他最直接的回答。
躲开一刀后军装男子狞笑着道:“好一副毒心肠,李昊要是知道他最得意的学生去了执法队,是不是会气得再死上一回?”
军装男子的牙被打落,其上沾着浓浓血渍,淬毒的话从宽大的牙缝中和血一同流出。可也只有这一句了,下一秒长刀贯穿了他的身体,带着血丝的眼珠向外凸起,很快便再没了声息。
战斗结束,在一旁袖手旁观多时的1009第一次主动出声,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缓缓道:“沈毓?你原先的名字?”
长刀顺着她转身的轨迹直直抵在1009咽喉前,“你现在最好忘了这个名字。”
1009还是第一次听见沈毓如此冰寒的声音,冷到能将空气冻结,哪怕是近夏的天也有凌冽寒风,可1009只是用手指轻轻推开刀尖,“我今天信你不会杀我灭口。”
“我很认真。”长刀将锋芒敛回鞘中,漆黑面具下的眼睛仍带寒光。
“我也很认真,不妨你与我说说你这位故人,看起来与你交情不浅,指不定我能多信你几分。”
地上的人何止与沈毓交情不浅,那人说的不错,他可以算是看着沈毓在第七军长大。
“跟了我老师十余年的副官。”
“你老师?待你很好吧?最得意的学生,评价不低。”不觉间1009眼神一黯。
沈毓看着地上的尸体沉默良久才道:“我从不知道他会这么看我。”
“原来是个严师,那他是怎么死的?”
“问题够多了,你不是以装哑在执法队闻名吗?”沈毓抬眼,语气不善。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作为交换。”
“之前你问过一个,现在是不是该我问。”见1009点头后沈毓毫不客气地道:“你怎么进的执法队?”
“战场上杀了人,第七军里十恶不赦的罪。”1009说的轻描淡写,也不知道漆黑面具下是不是也这般轻描淡写。
“谁?”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老师死在哪?”1009似乎有些过分在意这个并没有多大意义的问题。
“战场。”这两个字沈毓说的很慢,慢到能回到哪个满是尘烟血污又圣神的地方
闻言1009大笑出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今天突然有数不尽的话和情绪,仿佛换了个人,或者说撕开了伪装面具一般。
“巧,巧了,我老师也死在战场上,我亲手杀的。”漆黑面具下裂出笑容。
“听起来你很得意?”
“我这一生最得意的事,哪怕要我偿命,哪怕要我在这个破地方待上一辈子。”
“值得?”
“值得。”1009轻声道,“没有比这更痛快更值得的了。”
1009还记得划开那人咽喉时自己有多痛苦多得意,看着那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当真是生平第一快事。
“你在执法队待的时间比我长,你知道执法队是个什么地方,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囚徒,为了仇恨抵上一辈子,你就不怕将来后悔?”
“你经历过恨吗?有什么资格说后悔?这个世上能有什么比恨更重?别跟我谈什么情与义,太可笑。”1009话里讽刺毫不收敛,她见多了那些无聊戏码,觉得恶心。
但她没想到沈毓真的回答了她,不是她最厌恶的那些答案。
沈毓说的很慢,话里有回忆的味道,还带上了光荫的气息,透过窗户望向极远的地方,“有,愧疚……日夜在骨头里撕咬,浓不到日日的锥心刻骨但又总能忆起,又苦,又涩,填满了心,又掏空了心。可你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错,旁人也没有错,怪谁呢,没有人,只是愧,没来由,无止境……”
1009本能想要反驳但沈毓的话太沉,也重重压在了她心里,1009忽地不想反驳,但不由自主地问:“那你最愧对谁?”
“我自己……”
1009愣了片刻,她似乎理解了沈毓的话又似乎根本听不懂,所以换了个话题问:“你为什么来执法队。”
“理由有很多,说不完。”
见沈毓不愿说1009也不再出声,沉默着要离开,冰冷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又戴上了她的面具,是执法队中最沉默寡言的冷血杀手,1009。
“今天你与我说的很多,是信我了吗?”沈毓追着1009的背影不急不缓地问。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你若不参加选拔赛我就有把握得到我想要的,何须你给?你若是参加,便是言而无信,如何值得我信?”
“你只想要做一个缩在暗处的1009?”
“至少1009比从前的名字更好。”1009冷冷道。
“如果有新名字呢?”沈毓眼里有光亮起,只是1009背对着她,看不见这光。
“我不信。”
这一次1009走得头也不回。
回到执法队后沈毓照旧细细擦刀,她没有想到能遇见故人,还被认了出来。那人是她老师的副官,在李昊身边待了多年,可以说是一路看着沈毓在第七军长大,也负责过沈毓的部分修炼与生活,自然熟悉沈毓的招式与武器。
今天面对故人她下手没有丝毫留情,达到了周乾的要求,将故人旧事切割分明。但她还是失态了,听到她老师的名字根本抑制不住内心升起的暴怒,像是小憩的狮子暂时收起利爪,但只要被踩住尾巴便能随时暴起,将来人撕得粉碎。
李昊,这个名字她听不得人随意或刻意提起。
这次任务里1009知道了她的名字,算是有把柄落在了1009手中,但沈毓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能与1009短暂交心比那些微不足道的把柄重要太多。执法队的能人不少,但能入挑剔沈毓眼睛的只有1009,沈毓看中了1009的实力、武器和手段,她需要一位亲卫长,只信她沈毓一人只听命与她一人的亲卫长。
沈毓不知道自己还会在执法队待多长时间,黑暗里待的久了,她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能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她似乎习惯了视人命如草芥,在执法队杀人如吃饭一般正常,手里沾的血过多,她都快忘了原先的颜色。
对着发黄的镜子摘下漆黑的面具,病态地在水池处将一双没有污迹的手反反复复洗了又洗,镜子里的脸看着越发陌生,那种长久不见阳光的偏白脸色仿佛重病之人。
镜中的人没有多少精神,眼下还隐隐有乌青,这副难看样子,沈毓自嘲笑了又笑,哪里会让老师得意……
笑着笑着眼中又有泪光,沈毓幽幽一叹,重新戴上了面具,镜子中是张没有任何情绪的漆黑面具,1047她对着镜子又说了一遍,淡漠的眼睛里偶有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