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毓第一次在总部过年,新兵训练的安排已经下来了,新年假期一过完林晨就要搬到分配给圣战新兵训练的专门宿舍去,沈毓曾经打趣他说一个中尉忽然变成了新兵是什么感觉?林晨简单堵了她的话,和少尉变成新兵一样,这时候沈毓又一次明白,闲到无聊和林晨斗嘴是没有意义的,可她第无数次不知道下一次明白是什么时候。
沈毓和沈灵通了电话,用了想了很久的理由圆不回家的谎,可能是害怕露馅没打多久就找借口挂了电话,沈灵已经上了高中,这么些年她一个生活惯了,离了沈毓……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的,无非是难过一些,可再难过不也都过过来了。有时候沈毓觉得这样也很好,一点点断了联系,哪一天自己若是真的死在某个地方也不必急着被她知道,挑一个最平淡的日子,把同样早早预备好的理由告诉她。
不同往年的是今年老头给了她一个红包,内容并不多,但上面周乾亲手写了新年快乐四个字好歹算是份心意,沈毓把它当作加班补贴留下了,踏进门的林晨刚巧也见了,夸了一句上将大人字好然后就拿了沈毓收的红包钱,理由很充分,说是去买些吃的好过年。
安排轮值的名单上没有林晨,本来沈毓留下轮值,作为沈毓唯一副官的林晨也应该在名单上的,但负责安排轮值工作的那帮子人似乎出了点岔子,把去年才在档案处轮值过的杜飞宏给安排上了,气的杜飞宏叉腰骂了老久将他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丢了个干净。但清闲下来的林晨也没有地方可去,便留在了总部,进进出出买了好些放在沈毓那,看着喜庆不少有了些过年的样子。
沈毓下意识就把红包给了他,之后很久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明明是两个人吃!怎么这钱从她一个人的腰包里出?但当天林晨也真的扛着一堆东西回来了,基本上都是沈毓喜欢吃的那些,最让沈毓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居然带回来了两杯奶茶?结束一天轮值工作的沈毓端着那和她的屋格格不入的东西去找林晨算账。
这是个什么情况,她沈毓什么人?拿刀拿枪风里来雨里去的,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好不好?这种小女孩家的东西带给她是几个意思?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翻了自己的书柜以及林晨的书柜,没见到一瓶酒!
可林晨挽起军装衬衫的袖子在厨房里忙活,没空理她的唠叨,沈毓忿忿咬着吸管回去了,看了一眼杯子的商标忽然记起在局里有人夸过这个牌子,评价很高说是真正用奶和茶熬的,和那些冲泡的垃圾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她路过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没想到林晨这家伙也听了一耳朵。
咬着吸管喝上几口,忽然觉得还不错,于是沈毓便抱着杯子咬着吸管,懒洋洋缩在沙发上,一边看文件一边等饭。
熟悉的人大多各回各家了,食堂空了,训练场也空了,除了站岗执勤的人路上也见不到几个身影,天气又冷了几分,雪里带着风,落叶都挂得不剩几片。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总部就变得有些冷清,如果可以,人人自然都愿意缩在屋里,穿军装的也不例外。
厨房里香的很,闹得沈毓有些分心,一根吸管被她咬的越发不成样子,但她喝了很久也没见杯子里的液面下降多少。
沈毓也不知道林晨从哪学会的做菜,还越做越好,她只会几个简单的菜,解决吃饭上她第二擅长的是下面,第一擅长的是去食堂,最主要的是总部食堂很不错,沈毓很满意。
沈毓的餐桌很大,红木质地,还被人擦得油光发亮,上头吊了盏精致的吊灯,灯光衬得饭菜的热气更加诱人,桌上的饭菜很丰盛,用小巧的碟子装着,一碟清蒸鲤鱼、一碟糖醋排骨、一碟手撕包菜,还有一个鸡汤火锅,边上搁了些青菜蘑菇粉丝豆腐牛羊肉之类的下火锅菜,每一样的分量并不多,是两个人可以解决的量。
沈毓在又一次感慨自己眼光好选的副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后喜滋滋拿起了筷子,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新年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略过的节日,林晨带的奶茶应该也是这个意思,苦了累一年,这一天应该甜些。
“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林晨的嘴角也如她一般微微上扬。
“我的酒呢?”
“吃点鱼,补脑。”
“我的酒呢?”
“给沈灵定的菜送到了,不用担心。”
“我酒呢?”
“吴迪送了一箱橙子,我收进储物室了。”
“我酒呢?”
“上将大人说让你下个月二十一号再去他办公室,门口的备忘录写上了,你出门记得看。”
“酒呢?”
“过期了,扔了。”
“……”
第七军总部的中央大楼也比往日安静,周坤的中将办公室还亮着灯,如之前很多个新年一般,她在这要么办公要么在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修炼灵力,每一天都过的很相似,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银白染上青丝,眼角爬上皱纹,她如今近六十了,虽然因为修炼灵力望之不过四十五六,但放在外面应该是儿孙满堂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可她还穿着笔挺的军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孑然一身。
门口有敲门声响起,她头也不抬道:“进。”
“这么晚还在忙?”
熟悉的声音砸进耳中,悬在纸上的笔顿了片刻,然后整只笔重重落在一旁,她坐直了身体,冷眼看着走到自己面前坐下的那个人,冷峻的面色让人仿佛看见窗外的飞雪。
“你来做什么?”
“你的脾气怎么还和当年一样。”来人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推给周坤,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你的评价我看了,我以为你会喜欢那丫头。”
“重要吗?你会因为这一份报告改变主意?”周坤收起文件夹,“这些小事不必上将大人亲自跑一趟。”
“正式的流程还是要走,而且你知道,到了今天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了。”
“可你还没有说不是吗?”周坤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半分苍老的味道,但里面的尖锐冰冷依旧刺骨。
“过完这个年,也不迟。”这是个锐利的问题,但他面上保持着平静仿佛少有什么能打破。
周坤冷笑,“虚伪。”
他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事情永远做不完的,歇一歇吧。”
“不劳上将大人挂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请回。”周坤干脆地下了逐客令,和之前很多次一样。
“我们认识五十多年了,这些年下来从前的故友也没几个了,现在成了差不多半只脚要入土的人,应该看开了……”周乾本来也要走,可忽然又开口,许是是冬日快到尾声,下一个秋就要到来,他没把握在那时候还能开口。
“不是公事的话上将大人就不必说了,我还有别的事。”
和以前一样,周坤半句旁的话都不愿同他讲,三十多年了,周乾已经习惯了,但今天他突然就有些忍不住,多年养成的温和从容,岁月赋予的苍老都可以在一瞬间消散,那应该是血气方刚儿郎才有的冲动,仿佛他还是哪个横冲直撞的少年,能把心底的话吐个干净。
“多少年了,你就真的放不下?哪怕到了今天还怨……”
“我怨什么?”周坤打断他的话,锐利的眼神中仿佛带了锋芒,能洞穿到时光的另一侧,“怨他自私?还是怨你,怨你坐上这上将之位?那是我的东西,不需要你来抢!”
周乾长长叹息,他与她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发间有银丝面上有皱纹,是沙哑的声音衰老的身体,可某些话题一旦被提起仿佛又回到从前已经泛黄的时光,依旧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曾经的他因为时间可以化解,没想到只是随着时间发酵越发浓稠。
新年了,看着窗外的雪落个不停,窗外从一角是细碎的白变成了无边际的白,他又过了一年,拖着一年比一年苍老的身体,他其实还想说些别的,哪怕只是最俗套的新年快乐,他不知道下一个新年还有没有机会。
可从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天起他似乎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他们的对话永远针锋相对,永远不欢而散。这句话他听过数次,同样他的回答也不会改变,他还知道这句话过后自己再多说一句她都会觉得多余。
“只这一件,我不让。”
照旧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周坤知道再开口就是多余,他与她都不是能红着脖子争执的年岁了,她伸手拉灭了办公桌上的台灯,那是夜里她室内唯一的光源,隔着窗外白雾透进的些许光亮让本就带着老态的眼更加疲惫苍老。
“不送。”
“阿坤……”
周坤有些恍惚了,三十多年前那个人经常这样叫她,那时候的新年他还会用最老套的话祝她新年快乐,可当她父亲死的那一天周坤也当他死了,往后她的新年再听不见这四个字,因为她余生每一年都与那最后两个字无关。
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响起,脚步声慢慢来到了门边。
“你怕死吗?”周坤又一次问他。
“怕。”他还是这样回答。
……
离去的脚步声远了,室内很暗,即便回头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终于写到这里了。。。。马上大揭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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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