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内,夜深人静,云泷夏叹了一口气,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棺木,他缓缓走近,面无表情。掀开了棺木。他伸出手,缓缓探下身去,触碰着棺木中那人的面颊。此时此刻,无论是谁站在这里,都会大吃一惊。因为棺中之人正是翊王云梦泷,翊王没有死。
“哈哈……”云泷夏突然大笑“梦泷,你既不愿帮我,那便先睡一会,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你会看到一个无比强盛的东……中昱。”他将“东”字换成了“中”字。足以证实他的野心之大,他不甘心就这样偏安一隅,他要一统天下。可就是这位平日里温文儒雅,运筹帷幄的帝王在说完这句话后,哭了。泪水由他的脸颊划过,无声地落在了棺木上。
“惊魂了,惊魂了。”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边跑边喊。傻子说的话不能信,谁都知道,可一听“惊魂”二字,街上的人们都不安定了。惊魂,往俗了说,就是诈尸。由于修仙之事逐渐盛行,亡故后,尘归尘,土归土。哪来的尸体来诈。凡提及诈尸即惊魂,情况有三,第一种,已死之人得仙人赐福,回光返照,可能性几乎为零;第二种,有仙缘之人半途而废,由于未入仙门,又不甘心留在人世。身上那件脱不下的仙门校服,便会为其在临死前,保留一缕魂魄。保不齐有朝一日突然窜出来吓人一大跳。前两种均不足为惧。这最令人恐怖的便是第三种,凡人并非均为良善之辈,那些死后怨念极深的厉鬼即便自己脱一层皮,也要拉他人下水。与夺舍极为相似,却更为阴险。首先是上身活人,吸其灵气,夺其躯干化为己用,而此时活人仍然存在意识,再将自己的脸如移花接木般接在其人上,与其说那人是灵气枯竭而死,倒不如说是被活生生吓死。之后,被占据躯体之人的家人,方圆几里,甚至几百里,生气全无。而之后厉鬼自己也会承受同样的苦楚离开尘世,此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倘若不是怨念极深,也不会用吧。
“死疯子,你乱喊什么呢?不就是惊个魂吗?仙门之人不会处理吗?”人人只知前两种惊魂之状,便也以为并无大碍。
“就是,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事?”
“我……我没有胡说,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乞丐跑去坐在了一个墙角,说道。
而听到这句话的慕辰钺正坐在酒楼中,听到这句话,吃了一惊,手中的酒盅险些打落。惊魂之事能看见吗?自然是能看见的。但除过第三种。如果大家都能看见,又何须他来告知。他缓缓起身,走向那个乞丐。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告知我,可好?”他缓缓蹲下身去,丝毫没有架子,从怀里掏出几块糕点。本来是买给云知玉的,但现在几时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不了再去一趟城西,再给他买几个。
“好,好。”乞丐一看见糕点,兴奋的手舞足蹈。
“那惊魂之人,你在哪里看见的?”
“在,在那边。”乞丐满口被糕点占严实,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而这方向正是阳城的方向。
“是阳城,莫非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慕辰钺的心头猛然一颤。
“那人身体如何?”
“丑。”
“丑?”慕辰钺有些疑惑。
“都是骨头,吓人。”
“皮包骨头,莫不是被吸了灵气?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慕辰钺道了谢便立刻转身离去。
翊王府。
“公子,逝者已逝,别这样,王爷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我有分寸,你不必如此慌张。”云知玉没有多加言语,转身入了祠堂。
翊王是东昱的精神支柱,他乃一代战神,如今却自刎而死。人人都知他英武,用他的一生护了东昱。自虞玉明身死,他便再无笑颜,他没有殉情,不只是因为云知玉年幼,还有当时的东昱需要他。现在他可以去寻他的爱人了。但毫不夸张地说翊王的亡故给东昱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直以来不喜欢背心法,不喜欢读书的安彦如今却也规规矩矩地坐在几案前,只是在那一页停留了许久,也不曾翻页。他努力地去记招式,法诀,可那些东西似是长了腿,怎样也不愿走近他。
“安彦。”慕辰钺轻轻唤了他一声。
“辰钺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些天知玉可能没来看你吧。”
“对,我知道知玉哥哥现在肯定伤心,我会懂事的,好好记忆心法,不再让他担心我。”
“安彦乖。”慕辰钺看着安彦懂事的模样,也有一些心疼,在安彦的头上摸了摸。
“那个,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安彦,这世上除了那位传说中的不老神尊,都是有寿限的,无外乎上神,翊王是一代战神,可他不能一直庇护我们。他没有离开我们,只是回归了自然。”
“嗯。”
“好,今日我要外出一趟,前往阳城,很快便回来。此事,我不打算告诉知玉,免得让他徒增烦恼。”便蹲下身“你答应哥哥,午后别让那些人去打扰他。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哥哥,你放心,我知道了。”
人人都知云知玉自幼懂事,摔倒了不哭,书背错了就静静地站着,就算挨打,不躲也不哭。渐渐地人们觉得他好像就该天生懂事,如果他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犯了天条。如今,就算是为自己的父王守灵,也要被次次规劝以大局为重,不可大悲。谁会记得他才二十岁?
而失去双亲的是他,不是那些“大义凛然”的官员,他们凭什么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指责他。
慕辰钺的脚程较快,又是一个人,时间上也比前一次快了一些。他刚御剑落地,便是拿出一张符纸,探了一下此地的灵气。若真有此类怨念极深的厉鬼在此,只怕灵气早已枯竭,慕辰钺只盼着是自己多虑了。
奈何,人啊,怕什么来什么。此地灵气所剩无几。
“为何上次来没有仔细看看呢!”他的心里顿时懊悔不已。正欲再仔细探探此地这所剩无几的灵气分布。可显现出来的结果让他疑惑不已。灵力枯竭,非是一般的枯竭,而是被榨干榨尽,无一丝灵气,可就在刚进入时还是能够有些微缈的感应。就在慕辰钺持续往里走时,他猛然间抬起头,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屋竟有如此丰沛的灵气。亦或是说,方才慕辰钺所探出的微缈的灵气便是从这里来的。
将一杯水汇入江海,江海即便会有变化,也微不足道。只因太少,但是你若是将这杯水放在一个濒死之人的眼前,你认为他还会觉得水少吗?慕辰钺未敢多想,只是屏住了自己的气息,他深知如果真的碰上了这个厉鬼,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翊王府。
“父王,父亲走了,如今你也走了,我知你们是为天下苍生,可我呢?我没有家了?”云知玉望着眼前的牌位,缓缓说道,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父王,我说这些并非在怪你们,只是还是渴望幼时的情趣,儿臣深知千不该万不该有这种想法,可就这一个时辰,让儿臣放肆一下。可好?”
“当时,儿臣三岁有余,满心欢喜地等着父王与父亲归来,可两人走一人归。”
“五岁之后,儿臣随太傅学习。父王事务繁重,可无论有什么还吃的还是会差人送来。”
“儿臣十岁后,父王领兵出征,平定禁忌之地的动乱,整整五年,杳无消息。”泪水划过,“十六岁,我真正懂了,为天下苍生。”
“儿臣深知父亲与父王是为天下苍生而亡,是为盛世安澜而亡。儿臣想为您守灵,可时间不等人,阳城祭图一事还未查清,禁忌之地又蠢蠢欲动,不孝子云知玉在此拜别父王。”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所以,儿臣在此立誓,以我父王与父亲灵位为证,此生定护这天下苍生安澜,若有违此誓,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慕辰钺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深知必须尽快离开,可双腿怎么也挪不动。
云知玉一从祠堂出来,便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安彦。
“知玉哥哥。”
“安彦,你怎么在这?”
“哥哥,你……”
“我已向父王请罪,先以大局为重。”说这话时,能隐约看到云知玉还在颤抖。似是察觉到了安彦要问什么,便这样回答。
“哥哥,你去看看辰钺哥哥吧,他自申时出去,现在还未归来,我想来找你,可……可辰钺哥哥不让我打扰你,还担心那些官员来劝你,把他们都一一挡在了府门外。”
“辰钺,多谢你,没想到,到最后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云知玉在心里默默想着。
“辰钺去了何处?”
“阳城。”安彦不假思索地答道。
“乖。”(摸了摸安彦的头)
便向府外走去“辰钺,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