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闪过,城墙上多出了一抹灰色身影,须发皆白,看起来仙风道骨,正气凌然。
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那些之前被关押的世家医者,虽然都面色不佳,手上施救的动作却没有片刻迟疑。
他们被无尘道长先一步救出,这倒是有些出乎慕容月昙三人的意料。
“哈哈哈哈。”白云道长看着眼前的持剑者狂笑,“师兄,果然是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无尘道长不愿再开口,腹声道:“昔日师父待你不薄,结果你却恩将仇报屠戮师门,今日我便替师父惩治你这恶徒。”
“待我不薄?”白云道长拂尘挥洒,轻蔑道:“罚我关禁闭,要废了我的功法,甚至是想要我的命,那也是待我不薄?”
“这样的优待,你要不要?”
无尘道长抬起手中长剑,“你口口声声师父要你的命,可若非你修习邪术,他怎会如此?”
“邪术?我不过是比旁人聪慧几分,知晓些修习的近道罢了,怎能算邪术?”
“吸食他人功法就是邪术。”无尘道长不愿再与之辩驳,“妖道伏诛!”
一黑一白两道光束交织,碰撞出巨大的灵力波,方圆几十里都能清晰可见。
秦富贵和陈青玄飞下城墙,帮着慕容月昙一起对付发狂者。
宁秀秀没有灵力傍身,又因在城墙上,受到的灵力波冲击大,被狠狠摔倒在地。她咬牙爬起来,开始疯狂朝墙内抛洒噬魂丹。
“大家小心,快远离城墙。”慕容月昙掠到半空中,用术法不断接住那些炸开的药丸。
她利用灵力将那些药丸重新团成丸子,朝着火光掷去。
方才她发现宁秀秀扔出这些药丸的时候,即便很慌乱也会刻意避开火光。她觉得这或许是消灭噬魂丹的方法。
果不其然,噬魂丹在火堆中燃烧得噼啪作响,就如鞭炮般,最后化为黑灰散落。
城墙上的宁秀秀见慕容月昙发现端倪,将最后的丹药扔出后,开始仓皇逃窜。
“抓住她!”
慕容月昙的话音刚落,秦富贵就已经闪身去了宁秀秀身侧。
宁秀秀的反应也颇为迅速,她吞下一枚解毒丹后就将其他的毒药涂在自己身上,逼得秦富贵无法近身,只能隔着些距离看着她。
两道强劲的灵力波动由远及近,顷刻间,落在城墙上。
白云道长显露出身形,连连后退数步跪倒在地,借着手中拂尘才能勉强不倒地。
“没想到,当初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不仅痊愈还能突破到化神境界。”
白云道长心有不甘,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无尘应该在近几年身死才对。
他擦去唇边的血迹,起身笑道:“无尘,师父说你乃忠厚老实之人,如今,你难道不是用了妖法邪功续脉接骨?”
无尘道长不开口,心中却是无声道:与妖法邪功无半点关系。
白云道长眼见自己落入下风,他用功法将宁秀秀吸到自己身边,开始隔空吸食她的魂魄。
眨眼间,作恶多端的宁秀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犹如落叶般被甩下城墙。
嘭的一声巨响后,青石板上猩红流动,宁秀秀到最后也没有闭上眼,那神色是满目的难以置信。
与蛇蝎魑魅为伍,最后遭其反噬。
宁秀秀没有等来她的明日辉煌,其实她的辉煌早在嫁给卫氏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只是那相依相伴的十年里,她满心满目的都是种种过往罢了。
乾坤索黑气萦绕不复华光,神器沦为邪器,击打之处都冒着浓浓的烟。
白云道长的邪恶功法朝着城内延伸,不断吸取着城下凡人们的魂魄。
秦富贵和陈青玄抗击着白云道长的邪恶功法,大声道:“城主,快,带着将士们撤退!”
慕容月昙术法挥动,银白丝线自她体内流出,开始缠绕上发狂者的心间,让他们放缓了追击的动作。
即便是这样,还是被白云吸收了不少魂体。
本该升起的朝阳被遮天的黑气倾覆,整个玄阳城内火光不熄,仿佛灭世之劫降临。
无尘道长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冰冷道:“你竟已入魔!”
浑身黑气的白云道长看着无尘,唇角勾起阴毒狠辣的笑意。
“人鬼神魔妖,这五洲皆有。入魔者修行,亦可成为人人艳羡的魔神,那又有何不可。”
陈青玄立刻吩咐观中师兄弟,让他们退入城中镇守。城中有内城墙做依仗,他们才能腾出手来去对付入魔的白云。
三人跃上城墙,武器紧握在手,不敢有分毫松懈。
“你以为,凭你们四人就能阻挡我的大业?”
白云道长整个人已变得疯魔,说话时,口中冒着黑气。
四人形成四方阵,将白云道长围困其间。
双方竭力拼杀。
玄阳城昏天暗地,黑气翻滚,天边有惊雷落下。
明黄色的闪电与惊雷,无人能承受,是天道落下惩治邪恶而生。
慕容月昙面颊和衣衫都有血迹,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
她身侧的秦富贵也没好到哪儿去。
无尘道长为几个小辈抵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只是入魔的白云并不容易对付。
他瞥见倒地的陈青玄,沉声道:“天雷落下,若祸及城内,恐生灵涂炭,还需速战速决。”
几人再次蓄力奋战。
天雷也不断靠近,落在城外不远处,瞬间出现一个大坑,其下无任何活物。
慕容月昙眼见局势不对,用术法汲取草木的灵气,朝着白云袭去。
白云道长对月昙的术法颇为好奇,之前在幽冥他就想吸收这能力化为己用,今日再次见到,亦有片刻愣神。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几人合围成功,终于将白云道长困住。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般就能杀了我?”白云道长不断释放着黑气。
无尘道长发现异样,“他在别处也设置了吸人功法的符阵,若不能及时处理,只会越来越强。”
慕容月昙将体内的灵气全部倾泻而出,转化为柔白的灵力线缓缓缠绕住白云。
她的灵力再加上其他几人的术法,与白云道长对抗,只能维持住平衡之势。
她心中讶然,尝试着加入自己的元丹之力,没想到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昙儿,你在干嘛?快停手,还有其他办法的。”
秦富贵脸上有血渍,身上的衣衫破烂,原本的红色已经泛黑。
慕容月昙没有搭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分给秦富贵。
眼下并没有其他办法,她心中知晓,若不能就此将白云妖道捕杀,那无论是他们还是玄阳城都会遭受劫难。
白里透红的灵力线,狠狠穿过眼前人的身躯,缠绕住那颗已经完全变为墨色的心。
慕容月昙的脸色愈发惨白,她的额头有汗珠滑落,一直护在她身边的幻云伞默默回到她的血脉中。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胸口的疼痛难以忍受,她咬着唇瓣坚持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白云体力。
周遭好似突然间变得安静,没有了白云的咒骂,没有了陈青玄和无尘道长的关切,也没有了秦富贵的焦急。
慕容月昙重重摔倒在地,彻底昏迷过去。
白云妖道的心彻底碎裂,他口吐鲜血,身体开始消散。
他不敢相信自己多年来的布局,就这么轻易被毁。
近在咫尺的天雷没有落下,空中的黑云散去,露出柔和的朝阳。
城内的大火已经熄灭,只是还在不断冒着黑烟。
发狂者没了邪魔之气的控制,纷纷倒地。
城主也带着官兵、百姓和世家医药者走出内城。
一切归于平静。
独独慕容月昙,恢复成了枯黄的昙花模样。
幻云伞无法留在她的血脉中,只能被迫显现,安静躺在她的身旁。
秦富贵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无尘道长支招,他才反应过来,找了白玉坛和沃土将她培育上。
接下来的几日,秦富贵和陈青玄还有无尘道长都在养伤。
城主带着人清点后发现,云隐镇村民的身躯只剩下三千不到。
无尘道长答应,等他伤势恢复后就将人送回。
时光流转间就已到了五月中旬。
之前聚集在玄阳城的医药世家都已陆续离去,青山道观的修士们也都已准备返程,他们还要去寻找被白云设下阵法的地方。
陈青玄留下了。
他要同秦富贵一起将慕容月昙的本体,送回慕容山庄。
无尘道长见他已经悟出了自己的道,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众多修士离开了。
两日后,秦富贵抱着慕容月昙的本体和陈青玄一起坐上了马车。
五月二十三日,秦富贵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是月昙的一句生辰快乐。
六月十五日,幻云伞重新回到了慕容月昙的血脉中。
六月二十九日,抵达山庄的头一日,慕容月昙在陈青玄聚灵符的协助下,再次幻化出人形。
顺昌三十九年,七月初一。
慕容月昙将慕容氏医典放置到了山庄大门处,以庄主印信为媒介打开了山庄结界。
阴差前来,除慕容月昙外的所有鬼魂,都被送入忘川。而慕容月昙只能狠心站在阁楼上,无声流泪。
秦富贵上前揽着慕容月昙的肩膀,望着天边的星辰,问:“为何还是要将他们送走?”
月昙不明地望着他。
秦富贵将人搂得更紧,“我从宁秀秀的百宝袋中搜出医典时,就知道那是假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许应该说,那对外人来说是真的,对慕容家来说却是假的。真正的医典应该早就在你身上,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最后你为何还是选择送走他们。”
慕容月昙将头靠在秦富贵的肩上,“医典在我继承山庄时就已拿到,只是那时还未找到真凶,若贸然打开结界,也不知他们能否躲过幕后之人的毒手。”
“所以,我并未在当时就打开山庄结界。”她偏头望向秦富贵,“你怎么知道那医典是假的?”
“这事后面慢慢告诉你。明日还要启程去辰源,先去歇息。”
秦富贵的目光停留在山下的小径上,月光下,陈青玄缓步归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