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案子结了,阮平骜连忙凑到宋祺身前朝着他行了个礼。
刚弯下腰身便被宋祺扶了起来:“叔父,说好的一起喝桃花酿,怎的还忘了。”
“少卿,多亏了你…”身为地方官,分内之事还劳烦大理寺少卿,实在是不妥。
“叔父不必多想,晚辈手里也有案子,刚审完这一堂,手里的案子也有眉目了,来这河东县也算有了收获。”
阮平骜一直知道宋祺是奉天子之命来此处的,具体因何却不知,若是真能帮到他,那也算一桩美事儿。
阮平骜点了点头。
眼下的案子是结了,但后面牵扯出的诸多细节还没有合理的解释,宋祺也查了乔云郎的身份,亲生父母也出身农门,看来,乔云郎怕是目睹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才被人要了性命。
乔家做了个酒馆的小生意,平日里乔云郎也四处给客家送酒,接触的人也不少。
想必真正要他性命的人就在这群人中。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乔家那箱白银,查到白银的出处,便能顺着藤蔓抓到上面的葫芦。
眼下的案子是结局了,但也是新的开局,扑朔迷离,还需拨开层层云雾。
宋祺目光扫向从堂上走下来的冬宝,眼底的锋芒淡了不少,看到她,倒是忍不住想逗逗。
“叔父,这师爷哪里请的,写笔录时真真是认真,墨迹尚未干,麻纸便换了一张又一张。”
听到这话,冬宝险些崴了脚,这宋公子夸起人来还真是不顾场地,颇有几分才子的豪放不羁。
阮平骜喉结滚动了一下,犹豫一刻:“少卿,待回府后本官同你细细说来。”
这件事吧,瞒着便是以下犯上,可若当着这么多衙役的面敞开天窗的细说,那也甚是不妥。
待回府后就着桃花酿细细说来,正好也问问少卿对冬宝是否也有些意思。
少卿年少有为,家世背景也不错,曾祖父是开国元老,祖父一家虽早年搬离上京城,但也是当地响当当的一大家,祖父带膝下四子经商做生意,这些年来也积攒了很多人脉,少卿的家父便是幽州城鼎鼎有名的富商,宋家的轻水织造,在上京城都是排在数一数二。每年宫廷进贡的绸缎和织品布匹,大都是轻水织造产出,若是这唯一的女儿与少卿能成,那真是他开年最大的喜事,若得此良婿,夫复何求,妙哉妙哉。
听到这儿,冬宝知道自己若是再不走估计就走不了了。
“两位大人,小人就先不叨扰了。”也算一气呵成写完了笔录,她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阮平骜知晓自家闺女性软,若是再待下去定会臊个大红脸,到时候就更不好解释了。
“这里也没有你什么事儿了,就先去吧。”
上面没给巡按府拨过师爷,每次升堂的师爷都是招榜雇来的,大多是河东县半吊子秀才,这个回去了,下次再来的估摸就是另外一张陌生脸孔了。
冬宝脚下的鞋还未跃过门槛,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叫住了她。
“这位小师爷这么着急着走?案子刚结,不如同我们一起去饮几杯茶。”
河东县内新挂了个牌匾,花间茶坊,近几日刚开张,文人墨客颇多,倒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见冬宝走不了了,阮平骜本想帮她一下,但话到嘴边又换了想法,眼下不正是给他们二人好好相处的机会么。
“少卿,这茶钱,就由巡按府出吧,万不可推脱。”说罢,朝着宋祺深深鞠了一躬。
冬宝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爹,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不管她这自家闺女了。
…
乍暖还寒,院子里的梅花仍丽质芳姿,暗香疏影,只是颜色照比往年淡雅了不少,宋祺仍着那一身月白色长袍,倒与花间茶坊里长着的白梅颇有呼应,一身傲骨有那么些淡泊名利的意思,本该带着几分神秘感,只是脸上明显的笑容,出卖了他此刻还算不错的心情。
“少卿,这茶饮着可还行?”
阮平骜不懂茶,但知宋祺喜茶,便问了句。
佛能渡身,茶能洗性,宋祺清澈的目光似落在紫砂壶上,口中尚有清醇入肺的回味,顷刻间豁然开朗:“早年也有客商送祖父一罐上等乌龙茶,与这味道一样,我尝了一口,便觉得回到了以往在幽州时的日子。”
“少卿果然是重情义之人,以后若是有机会,下官定会让犬子汉卿亲自送上几罐河东县的名茶登门拜访。”
阮平骜自知与他官阶相差甚远,少卿住进他们阮府那就是蓬荜生辉,自然是要恭敬。
其二,私心便是他闺女冬宝。这快到嘴里的乘龙快婿,他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小师爷觉得这茶可合胃口?”
冬宝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雕花椅两手托着茶杯,突然被点到有一瞬间怔愣。
抬头瞧着宋祺盯着自己看,冬宝吓得连忙垂下了头,极力让自己神色平稳,支支吾吾道:“回大人,小人不懂茶,不过,挺好喝的。”
也不知道评价茶用好喝会不会是贬义,没办法,冬宝也只能这样说了。
“小师爷家住在哪里,不知平日里还接了其他什么案子吗,若是没有,不如给我写几天,给你三倍的银钱。”
冬宝心跳有点快,咽了咽口水,这宋公子当着她爹的面公然挖巡按府的墙脚可叫她如何接应是好…
“叔父,你说是也不是?”
经他问起,阮平骜有些乱了阵脚,本想着解释,可眼下若是戳穿了冬宝的身份,怕是会让少卿很没有面子。
这倒不如将错就错了。
索性,阮平骜看向自家闺女那一脸期待解围的脸,极为‘六亲不认’道:“这位小公子,依本官看,少卿看中你,是你的福分,况且赏钱不低,也比你不辞辛苦东跑西颠要划算的多。”
本想着爹怎也会帮她说几嘴,这下好了,她怕是要改行了。
冬宝欲哭无泪,兄长和爹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啊,心乱之时冬宝回忆起小喜同她说的话,不由得一凛。
她都已经决定和云瑾哥哥厮守终身,眼下怎能又答应这宋公子,那她阮冬宝不成了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之人了。
可眼下宋公子怕是和她一开始一样,是个不知情的局外人,自己万万不能埋怨他,不仅如此,还要想办法和他说清楚,免得日后他误会就糟了。
如今他错把自己当作写笔录的师爷,这件事上,她该找个怎样的机会去解释呢…
“这位大人,您着实抬爱小人了,小人担不了此大任,今日一案小人才知自己不仅思路跟不上,笔力和写法上也颇有欠缺,若为了那几锭银子接下了这差事,日后生出事端,小人实在没有脸面面对大人,受之有愧啊。”
天知道冬宝有多后悔没有听阮母的话私自跑出去,现在想回头都晚了。话又说回来,她为何会隐约觉得这宋公子看见她时总像是在笑…
“不怕,交给你的,都是最简单的。”
宋祺回答的倒是轻飘痛快,冬宝两只手就快把茶杯抠出个洞来。
这下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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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