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露早就晓得云省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没结婚的人均叫表妹,结了婚的人均叫表嫂。这都是小事,她单独拎了个袋子递过去,表哥,阿表是叫男人的,所以到目前为止,木月和其他汉子根本没关心他们叫什么。
“五斤大米,帮我把妹妹和行李驮到寨子,干不干。”
“哟,这大米成色不错,今年的新米吧!大城市来的表妹就是阔气,乔贵,过来干活。”沈白露要是送其他东西,木月还不一定乐意,但这大米她是真的需要,寨子里几个刚刚断奶的小娃子正缺呢。
“这也是叔叔心疼我和妹妹来下乡,把家里攒了大半年的票都和人换给了我们才有这么些东西,他还说等攒够假了来看我们,可这走路都要四天了,没大事哪敢叫他来。对了木月,邮局的包裹能到咱们木家堡吗?”
这当然是编出来的瞎话,虽说财不露白,可条件艰苦成这样,要真的啥也不露,那日子得哭成什么样。好在一开始就给自己留了后路,整个隐形的“靠山”,加上她的武力值,想打主意的,都会掂量掂量。
“这你可问对人了,咱月儿就是木家堡的邮递员,下次你有啥东西,让月儿给你捎回来。”旁边扛着东西往马鞍上绑的小伙子接话。
原来这木家堡一开始倒是有邮递员去送信,因为偏远难走,又容易出事又耽误事情,后来邮局来了个新领导,想了个办法,给木月整了个临时工的名头,木家堡的信件由木月来拿,每个月象征性的给两块钱。捎带的事情,木月也乐意。
木家堡一共来了九匹骡子,但猎物换来的粮食就占了五匹,剩下的四匹才是给知青驮行李的。赶骡子的汉子们也没打空手,包括木月在内,每人都背着满满一口袋粮食。木月要上骡子带沈白霜,她口袋里的粮食就分成了几份加在那些汉子身上。
有了五斤大米开路,这些汉子们对沈白露姐妹热情了许多,白霜上马还有两个人帮忙,给小姑娘整了个大红脸。对方诚意足,沈白露也好说话,对面就是国营饭店,拿出粮票,一毛八一个的大馒头直接买了30个,给汉子们一人分了两个。
汉子们也没想到她忽然来这一手,看着手里的大白馒头有些不知所措,有个年纪小没怎么和女孩子相处过,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给他东西,黑黝黝的脸看不出来,但两只耳朵都红成了桑葚。
想到以后要相处几年,沈白露对知青们也没有厚此薄彼,一人发了一个:“家里给的这点全国粮票月底就过期了,以后也不晓得是什么光景,今天就大方请大家一回,我妹子娘胎里就身体差,路上劳烦大家多担待。”
几个知青看着手里的馒头,说不羡慕嫉妒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知青,他们被家里打发出来,别说钱粮。连安置费都叫家里给收了一部分,只带着衣裳铺盖和简单的干粮来。一群人加起来说不定都没有沈白露姐妹富裕。但沈白露这事情做得大气,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虽然人家说了就大方这一回,但比起没钱想着占便宜的,大家也更喜欢和有钱人打交道。倒没人跳出来说酸话,只说些场面话附和着。
沈白露开了个好头,大家一路上不再陌生,边走边聊,除了胡国红,另外五个知青,两个来自沪市的女孩子陈巧廖玉敏,一个来自苏省的女孩齐梦,一个来自京市的女孩刘珍珍,唯一的一个男知青郑向前来自津市,约莫是因为个子矮小的关系,郑向前很自卑,话不多,但是个眼里有活的男孩子,接了沈白露的馒头还想替她背东西,被沈白露拒绝了。
跟着木月出来的汉子们都是会说汉话的,云省的方言很好懂,只要他们不说少数民族语言,说慢些大家也能听懂。拿人手短,吃了人家的馒头,这些汉子们对于知青们的问题倒是有问必答。
但是越听,知青们的心里越没底,木家堡只有很少的水田,木家堡的地只能种土豆和红薯,因为种植其他东西会被山里的野物祸害,木家堡的主要来源是打猎后由政府出面和其他单位或者大队换粮食,穷,是真的穷,唯一的好处是木家堡不用交税。
天然的地理环境,是大山给知青们的第一个下马威。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周围还能看见村庄,道路也算宽阔平坦,走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只余下几十公分的山路了,崎岖又陡峭,女孩子们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脚底都是水泡,哪怕木月已经尽量将就她们,走到后面,所有女孩的行李都分担到了骡子和寨子里的汉子们身上,但几个女孩还是流着眼泪在前行。
好在虽然走得慢,好在没有一个人发脾气说不走。
沈白露确实个意外,背着个大包裹,还能时不时的掏出把小锄头挖东西。跟周围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来春游的,那气息,竟然比汉子们都稳,这精力,连木月都挺意外的。
如果说木月一开始点了沈白露是因为她胆子大,比普通人有趣,现在是真的觉得捡到了宝。木家堡是她的家,但就算是她,也不敢说木家堡比其他地方好,他们守着门户,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袭击,有一个身手好的,不管是对沈白露本人还是对木家堡,都多了一分保障。
白天是不断赶路,到了傍晚,汉子们就停下,砍树搭窝棚,给骡马割草,木月则掏出口小锅,就地找些野葱野蒜来烧汤。
沈白霜的身体是真的差,哪怕是骑在马上不用走路,一天颠簸下来,她状态比其他女知青更差,最要命的是,因为长时间在马上,大腿两侧的肉竟然磨破了,她一开始还忍者不好意思说,是休息的时候沈白露看出了端倪,连忙趁着夜色把她拉到背着人的地方上药,又翻了条冬天的棉裤出来给她垫着,不然真这样磨四天,那肉肯定得烂了大病一场。
如此走了四天,才终于到了地方。
远远的看见木家堡,一群人都惊奇得不行。
在她们想象中,木家堡又偏远又穷,应该是那种房子低矮摇摇欲坠、没有多少人的小山村。但眼前所看见的景象却不一样,站在这个小山坡上,只见前方有一条大河,这条河穿山而过,而河上的山头,就是木家堡所在之地。
恢弘的大门上挂着尖锐的牛角,山寨的房子虽然都是木头搭建的,但排列整齐,都是两层的小楼,放眼望去,这样的小楼竟然有上百座!看着虽然建筑久远,可那木头料子,一看就是好木料,比起她穿越后去看的什么百年老宅,半点不差,只是没有那些精细的花纹罢了。
“小当家回来了,好多粮食啊!”刚刚走进木家堡,迎面就冲过来一群孩子,跟“恢弘”的房屋相比,这群孩子更符合其他人对木家堡的形容。一个个瘦精干巴,身上穿的麻衣打满了补丁,四五岁的孩子甚至就穿了件明显是哥哥姐姐淘汰下来的长褂子,底下就光着,连个开裆裤都没有。情况好一些的脚上踩着草鞋,更多的直接打着光脚底板。
木月,掏出一把糖给大孩子:“一人一颗不准抢啊,走开去那边分,说了多少回都不听,骡子踢到了还不得嚎。”
孩子们得了糖,也不在意被训了一顿,倒是听话离骡子队远了些,就坠在后头远远跟着看热闹。
其他汉子去卸粮食了,木月和剩下几个牵着驮着知青们行李的骡子往村中心走,来到一栋小楼前,还没喊,里面人估计听见骡子铃铛响,打开了门:“木月同志回来了,这一趟还顺利吧,这些就是新来的知青吗?”
迎出来的是个女人,一米五左右的个头,自我介绍叫张梅,京市人。是最早来木家堡的知青,在这待了九年,皮肤晒得黝黑粗糙,脸上还有两坨高原红,已经完全看不出城市人的样子了。
这栋小楼是木家堡安排给知青的女生宿舍,旁边还有一栋住的的男知青。
除了张梅和男知青那边的刘潇,其他人都下地了,郑向前去了刘潇那边,张梅带着沈白露几人进屋。
比起他们听周围邻居说的大通铺,木家堡的住宿条件好了很多,整个小楼是正房带厢房的结构,木头上只上了桐油防蛀,而且因为灶房在屋里的原因,整栋房子被烟熏得黑漆漆的。但宽敞是真的宽敞,木家堡附近蛇多,一楼是不能住人的,二楼原本有三间大正房,六间小厢房,被知青们用木头隔成了小间,竟然有十二间,一间房里有两张床。
胡国红几个终于有了点精神,她们在家里也没有住过单人床,这起码住的地方不错。
沈白露和妹妹住一间,白霜熬了这四天,下马后基本都是白露在搀扶着,如今分好了房间,而且这房间张梅还帮忙打扫过了,沈白露连忙铺了张床出来,把白霜放上去。又拉起她的手来把脉。
张梅看着这娇弱的女知青皱起的眉头,在看见沈白露这一手后,变成了吃惊。
这个房子,我真住过。某年跟同学去过火把节,她家是山里的彝族,正房这边,一楼三间房,特别宽敞,只有右侧住了老人,中间是客厅,左侧是灶房和上楼的楼梯,但是正房楼上是不住人的,用来放粮食,挂熏肉。两边的厢房底下是猪圈,牛圈,羊圈,毛驴圈,鸡圈和机器房柴房。我当时和她睡在羊圈上面那间,臭倒是不臭,用厚土层打地板隔开的,但是晚上睡觉能听见羊叫什么的真的挺有心理阴影的。同学爸妈特别热情,杀鸡砍火腿,但除了我同学介绍名字一次意外,全程都喊我表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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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黑漆漆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