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和三年, 天下大旱,朝廷给全国受灾地区拨了白银总计百万余两, 东北边陲,颗粒无收,百姓们靠着吃野草,啃树皮熬过了秋天,本以为可以靠着上面拨下来的赈灾粮食熬过冬天, 却没想到严冬惨切,寒风侵肌,一夜之间,风雪交加。xinghuozuowen
山福县是东北边陲最为偏僻的一个郡县, 这里交通不便, 多为悬崖峭壁,蜿蜒崎岖, 一场鹅毛大雪就堵住了人们往来的小道,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 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上头赈灾的粮食,在大旱之后就已经全部拨到了地方,山福县自然也不例外,但是这里的百姓从头到尾没有见过一粒米。
试问,赈灾银两最多的东北边陲本应该拿到手的粮食究竟到了谁的手里?
寒潮没有任何征兆地席卷了整个北部地区, 大旱时拿出来的百万余两白银就已经掏空了国库,天子不得已从私库中拿出钱来赈灾,并且下诏将赈灾的银两加急送往受灾地区, 不能让百姓们挨饿受冻。
棉被,衣服和粮食一批又一批地从皇城运出去,但当钦差带着人赶到山福县的时候,发现这里的百姓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谓之“行尸走肉”!
且家家户户闭门谢客,商铺,酒楼,摊贩全都关了门,从窗户中看到有人来了,却丝毫没有反应。
诡异而又荒凉!
到了县衙,却发现这里的仆人们却不像街边看到的人那么“可怕”,他们裹着棉衣,高大,强壮,且这里的家仆极多。
这次带队的大臣并不是上次大旱时候来过的钦差,而是皇上的亲信,朝中的“智囊”——韩方闽,此人观察入微,阅人无数,追随者颇多。
皇上为什么选了这样一个人来东北赈灾呢?
其一,东北边陲乃是天子管辖不到的地区,只有派遣亲信他才能具体了解这里的情况;其二,上次赈灾之所以派遣朝中推荐的人,不过是因为他手底下能用的人正好都派出去了,事关重大,赈灾款若不是迫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交给不足以让他相信的人去做的;其三,百姓先前遭遇了大旱,如今又遭遇了寒潮,只有韩方闽才可以让百姓真正拿到这笔钱,并且考察当地民情。
可是现实又是怎样的呢?
街上的那些百姓为何不开门做生意?
因为这里的人们从大旱到入冬,前前后后已经熬了将近百天,哪里还能拿得出钱啊?
又为何他们成了现在的模样?
因为家里的儿子,老人饿死了,却还要把他们的肉拿来蒸着吃,就算于心不忍,他们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饿死,冻死!
哀莫大于心死!
“行尸走肉”也就不为过了。
他们没有想过其他办法吗?不是,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到县衙去问,一句“没有”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再问,再闹,小命指不定就没了。
走,可是又能走到哪里去呢,他们已经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一个不留神人就从悬崖上掉下去了。就算命大,走出去了,哪里会有人来管他们呢?最多就是绕了个圈子又回了县衙的大牢!
这样的情况不只是发生在一个家里,基本上整个山福县都是如此,当然,除了县衙和富商。
他们踩着几百条人命活了下来,还活得舒坦而又惬意。
常言道,乱世中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但是太平治世又何以会出现这样的事?
天子震怒,血流成河,东北边陲的官员大大小小全部被彻查。
但是吃了亲人的肉,就算能活下去,她们还能开怀大笑吗?
痛是一辈子的,后悔也是一辈子的,就算换了官员,他们也“恨”,恨把他们逼到那个份上的人。
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江白露还记得,主子那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经常是还没吃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就好几天的时间,双鬓就白了。
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在旁边伺候的时候,主子也会偶尔和她说说话,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主子说,她听。
山福村的事情被韩大人查出来了,但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山福村”,有多少百姓在受苦受难。
天子自然会发愁,会忧心。
江白露想挣钱,拼了命地挣钱,起早贪黑,不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穿好的,用好的。
她一直觉得,人间有地狱,见过了太多的美好,但并不能说世间无丑恶。
反正钱多了,她们虽然不惹事儿,但也不会怕事儿。
***
酒楼的装修用了一个月,江白露也没有把原来的两层小楼搞得乱七八糟,只是稍微做了一些调整,她和孙嫂子两人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就把剩下的钱付给了他们。
桌子和椅子可以搬过来了,锅碗瓢盆也都要备好,必用的调味品也可以买了。
最关键的是她给酒楼招了三个学徒,两个男的,一个女的,看起来都还蛮不错的。她准备在开业之前先教他们半个月的厨艺,总不能开业了就靠她一个厨子啊。
这天一大早,她就来了酒楼,孙嫂子今天不过来,在家看着两个宝宝,自家团长都快发飙了,她好说歹说才出来的。
两个小团子接连几天看不到妈妈,醒来妈妈就已经不见了,下午妈妈也不陪着他们玩儿,所以两个小宝贝晚上看到她就抓着她不想睡觉了,吵着哭,让妈妈抱。想着,今天早点回去,下午好好陪他们玩儿。
招的三个徒弟,最小的是王胖胖,才刚十五岁,但个子不低,小眼睛看起来很是迷人,高鼻梁,大耳朵,小脸圆嘟嘟的,看着就有福气,初中毕业不想读了,正好看到她们酒楼在招人,所以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被留下了。
其次就是她招的一个大姐,刘美珍,二十一了,一看就做惯了农活,头发随便扎着,手上满是茧子,晒得黝黑的脸,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都在读书,因为之前的工资太低了,所以狠下心给辞掉了,想找一份工资高点的活儿干,尽管她没有多大把握。
“师傅,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买鱼啊?”这是年纪最大,看起来最机灵的一个,二十又六,曹宝金,家里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看着他媳妇儿每天省吃俭用,他也有点怕了,决定踏踏实实找个工作,不想着一夜发财的梦了。
这么大一个酒楼,老板居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三个人心思各异,但毫无例外,都想挣钱,挣大钱。
江白露贴出来的工资算是很高的,她的要求很多,标准也很高,而且她相信自己的实力,所以学徒们必须适应她的节奏和脾气,不能随随便便就发牢骚,闹脾气,她这儿容不下娇娇女。
后厨,三人有些拘谨地站着,等老板吩咐。
江白露开门见山“我不管你们之前的手艺怎么样,但是在我这儿,就得严格按着我的标准来,做得好有奖,做得不好也有罚,不想干了趁早收拾包袱滚蛋,我这儿绝对不养闲人,但是只要你做得好,我也不会吝啬给你加钱,加工资。”
停顿了一下,她接着开口“酒楼的主打菜是鱼,但是简单的炒菜你们也得学,还得学好,每天的鱼都会有人送过来,也就不用我们操心了,不仅后厨归我管,整个酒楼都归我管,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
“那,我们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啊,”曹宝金第一个开口问道。
江白露 :“早上八点上班,下班时间不定,什么时候当天的鱼卖完了,什么时候就下班。”
王胖胖弱弱地说“要是天黑了还没有卖完,我们回不了家怎么办啊?”
“放心,到不了那个时候。”江白露很自信,她主子都喜欢的鱼,还会卖不出去。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江白露手把手教手底下的徒弟们连着做了半个月的鱼。
开膛,破肚,清洗是基本;红烧,清蒸,油炸是手艺;鲤鱼,带鱼,鲫鱼都得学。
每天闻着各种鱼香,吃着自己做的不咋样的鱼肉,半个月他们就胖了一圈,但对于自家师傅,他们是又怕又欢喜!
怕的是她的吹毛求疵,欢喜的是她“感天动地”的手艺!
就算每天吃到一口师傅做的鱼,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因为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现在,对于自家师傅的“大放厥词”,他们那是切切实实相信了。就这个手艺,酒楼的生意肯定会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