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星 第261章 化外之旅（二）

在绝大多数女性的幻想中，位高权重的男人是可能全身心爱着、关心着他的女人的，所以玛丽苏及变相玛丽苏才会有极其广大的市场。然而事实却是，除非这个男人不把你当做女性、而是当做同性看待，否则再爱的女人在他心中，也只是一个能够满足生理和繁衍子嗣需求的子宫*容器，仅此而已。她们在他们心目中的比重，永远不会超过百分之一，地位也仅与食物类似，甚至逊于前者。

这个世界终究是属于男性的世界，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女性感慨或自怨自艾的事。

须知，“男性”与“女性”之别与其说是生理性别差异，不如说是一种生存处境上的云泥之别，一种社会地位的天然失衡。

要让整个社会尊重你，你自己首先就要成为“男人”，甚至要比男人更加强大、独立和智慧。这个道理，无关女权男权，无关性别歧视，只关乎客观规律。

————西元2037年，华夏联邦共和国。某小说作者在其作品改编成同名电视剧的发布会上，面对质疑感情戏匮乏和嘲讽她是“精神男人”的众多记者质疑时如是说。

——————————

1914年，六月中旬。

次日，大洋国国会大厦。

沈夜北沿着国会山下通往会场的林荫道信步而行，身边既没保镖也没秘书，只有一大群闻风而至的媒体记者以及为了维持秩序而头痛无比的大洋国事务官。

“沈总理！请问这次大洋国之行您感受如何？”“听说您遭到国内议会弹劾，此次访问大洋国与这件事有关吗？”

这是还算按常理出牌的。

“您此行是主动来访问我们国家的吗？如果不是，那么请问是谁邀请您的？”“据称您遭弹劾后已被停职，此时访问国会山是否不妥？”“您怎么看我国与华夏联邦之间的关系？”

这是二话不说直奔主题的。

“嘿，沈先生！看这边看这边！”“您的妈妈真的是基辅罗斯人吗？”“哇，您的眼睛居然是绿色的！您真的有黄种人血统吗？”

这是压根儿不想做个人，无底线窥探**，纯粹来搞些八卦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回去充销量的。

……

秦兵远远站在人群之外，只是安静的观察着人群中的他。沈夜北看上去并不好相处，人也沉默寡言，可这种场合下他居然看似相当游刃有余——比起十年前在朝鲜半岛时的青涩稚嫩和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害羞，现在的他，起码表面上已经算半个社牛了。

她甚至眼见着他一边游刃有余的对着镜头微笑致意，一边如同真正的华族儒士一般，语气堪称温文尔雅，气质拿捏得那叫一个精准，活脱脱宛如张弘正2.0：“诸位，所有问题我在稍后的演讲中都会回答，放心吧。”

大约十分钟后，这位“远道而来”的华夏总理终于来到了国会大厦顶层。总统格里菲斯早就在此处等候多时，不过他的表情却似乎并不怎么友好——

也难怪。毕竟沈夜北只是一个落后国家的二把手。华夏虽是当今世界人口第一多、国土面积第三大的大国，可近百年来的积贫积弱却让这个“大而无用”的弱国无任何尊严可言。所以身为总理的沈夜北在格里菲斯眼里，也不过是个“部落副酋长”罢了。

“请坐。”这位年过耄耋的老人一头玉米穗子般的金发依旧茂密，难得的没有像其他老年人一样，并未因雄性激素分泌过旺而秃顶。他虽用了敬语，语气却很不善，似乎觉得和沈夜北会面是件无足轻重却让他感到烦扰的琐事。当着媒体的闪光灯，沈夜北表现得也十分谦逊得体：“很高兴见到你，总统先生。”

简单的两句客套过后，格里菲斯便直奔主题：“沈先生，我听说贵国政界正有意与基辅罗斯接触甚至合作，可有此事？”

这一问可谓石破天惊。须知此时华夏政界虽有多方势力暗地里与基辅罗斯眉来眼去，可没有一个是敢在明面上宣之于众的。沈夜北微微一哂，自然也早有心理准备：“总统先生，我国愿与世界各国友好合作，并不局限于基辅罗斯或者其他国家。”

“嗯哼。”虽然已年过耄耋，可格里菲斯却是个典型的老顽童心性。他爱答不理的用下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弱国总理”，谩声道：“哦？这么说，你们也愿意和大洋国交好喽。”

沈夜北谦逊依旧：“当然，这也是我国的荣幸。”

“可你也该知道，”格里菲斯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早已浑浊的老眼这一瞬间竟仿佛闪烁着精光，态度和语调都是十二分的傲慢：“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跟大洋国做平等的‘朋友’——”

他眯起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压低声音：“你们，也不配。”

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然而沈夜北反应速度比他想得要快不少：“我想您误会了，总统先生。我国并无谋求与世界第一强国平等地位的非分之想，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还差不多。”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格里菲斯，态度终于好了那么一点点。他重新将身子靠回沙发背，眉毛挑起一边：“想要大洋国的保护？可以，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大洋国不会免费向‘盟友’提供任何支援——你们这样穷得叮当三响的国家，能交得起保护费吗？”

格里菲斯，作为一个典型的商人出身的政客，向来离咫尺铜臭太近、离“顾全大局”太远。对于他的傲慢无礼与急功近利，沈夜北好像没有受到半点刺激似的，依旧保持着“风度”——当然，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这风度是不是硬生生装出来的：

“总统先生，您既然知道我国经济上面临困难，想必也能理解，我国目前仍需要各友邦的援助……”

“够了，住嘴吧！”

谁知格里菲斯还没等他说完，直接就简单粗暴的打断了他。前者甚至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儿冷笑起来，说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乞丐一样的国家，跟谁要钱呢？当我们大洋国是开慈善堂的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格里菲斯是个举世皆知的“大嘴巴”，说话办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仗着自己世界第一强国总统的身份“胡作非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然而对于沈夜北——这个被他自己亲自邀请而来的华夏总理而言，这一通话，却无疑是打在他本人脸上、乃至整个华夏联邦脸上的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

一时死寂。

万众瞩目之下，年轻的华夏总理却只是轻笑了下，抬手，修长手指执起放在面前的咖啡杯，动作极为优雅的浅斟了一小口。

“啧，好苦。”

这句话是用大洋国语说出来的，发音带着些微华夏口音，语调却很自然。在格里菲斯和一众大洋国高官的注视下，他放下咖啡，依旧保持着此前面具一般礼貌的笑容：“说完了？”

“……”

格里菲斯发誓，这世界上除了基辅罗斯的亚历山大元帅之外，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本能的感到恐惧；可就是面前这个“不像华夏人”的杂种青年，却居然成了让他害怕到心虚的第二个人。

“总统先生，您又误会了。”

沈夜北风度翩翩的起身，在离开坐席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是个相当不礼貌的举动，但前者的语气仍是一如最初的温和谦逊：“华夏虽已落魄，却绝不会成为‘乞丐’——对于这一点，无须我本人作保证，几千年历史会清楚的告诉全世界，告诉你们所有人。”

说完这句，他便不屑的轻笑了下，转身离去。

——————————

上午和格里菲斯会见的全过程，秦兵全都看在眼里。

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她对大洋国是有“滤镜”的；可今天这一遭下来，秦兵只听见了自己三观尽碎的声音……

就这？

世界第一强国的胸襟，就这？

“怎么了？”

中午用餐时，面对魂不守舍兼一脸茫然的“智囊小姐”，沈夜北反倒贴心且不以为意的询问了句。秦兵这时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扯出一点极为勉强的笑容：“没什么。”

“不必抱怨格里菲斯的态度。我若是他，也会如此。”

“啊？”

沈夜北的目光越过国会大厦休息室的窗棂，落在远处群山之间。国会山上，大洋国历代总统的巨型雕像永恒而安静的屹立着，仿佛透过时间和历史长河，沉默注视着人类社会所正在发生的一切。

“……夜北，”对面，秦兵的声音有些虚弱：“你今天是不是……把大洋国给得罪了？明明之前你都没有贸然得罪基辅罗斯的。不管格里菲斯怎么想，我们现在都得争取大洋国的支持啊……”

“冰冰。”沈夜北却只是笑着，不答反问：“大洋国为什么会是世界第一强国？”

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一切尽在不言中。茅塞顿开的秦兵于是也笑了笑：“我明白了。”

她进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沈夜北：“你是对的。”而且，在那么紧张的时刻反应还能如此迅速而精准，着实令人叹服。

大洋国之所谓是举世最强之国，不是因为格里菲斯这个人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它赖以存续发展的、数百年的直度根基。得罪格里菲斯这件事，短期内固然弊大于利，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在全世界面前守住了华夏的整体形象、为这个积贫积弱的国家最大限度争取到了所能争取的“尊严”。

这种尊严，不是东方文化中所谓百无一用的“面子”，而是能够摆在谈判桌上的、实实在在的筹码。何况时至换届选举，沈夜北此时让格里菲斯这个孤立主义者在全世界面前下不来台，就等于给格里菲斯的对手送上了一份“大礼”——

换言之，就是要让所有大洋国民众都知道，他们现在的总统是个连弱国都拿捏不了的“弱鸡”！

人类慕强的心理不分东方西方、不分肤色种族，作为首领的那个人必须足够强悍才能服众、才能具有统御全体的人格魅力。而这，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

次日上午。

早九点还没到，各国记者们就都蜂拥而至，议会大厅一时间人满为患。人人都很好奇，在经历了昨天和格里菲斯总统“针锋相对”的不快之后，沈夜北这位年轻的大国总理，对他这短暂的“国事访问”会做出怎样的结语。

沈夜北也不负众望的，九点整准时出现在了议会大厅里。他今天特地避开西装，而是穿了一身改良华服，银丝边框的平光镜架在高挺陡峻的鼻梁上，恰如其分的遮住了那双总是散发着阴鸷气息的绿眼睛，整个人显得既安静又平和。他今天是受大洋国议会邀请来做演讲的，理论上总统格里菲斯也应该在场；然而小心眼儿的格里菲斯因为昨日那些“不愉快”，据说私底下把沈夜北全家八代都骂了个遍、恨不得当场鞭尸，今天又岂会来“捧场”？

无所谓，因为今天的主角Won't give a ** about it。

“感谢尊敬的国会以及史密斯议长先生，”在一片还算热烈的掌声中，沈夜北的声音通过话筒，四平八稳的传向会场每一个角落：“只是不知各位想听什么，所以，接下来我将简单介绍我国目前经济、科技、政治等各方面情况，并接受在场所有议员女士和先生们的询问——如果你们确实对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家感兴趣的话。”

议员们惊讶的发现，台上这位异国总理居然没用翻译、直接用大洋国语做了开场白。而让他们更加惊讶的还在后头：

“众所周知，华夏联邦成立于一九一二年，迄今也只有不到三周岁，还很年轻。可诸位想必也知道，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于世界史上的华族，是人类自有文明以来最古老的、人口最多的民族，没有之一。”

人口再多有什么用？历史再长有什么用？台下的众议员们立刻纷纷面露不屑之色。在所有人的质疑声中，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

“当然，可能有人会问了，你们华族人再多、历史再悠久，近百年来不也一样被侵略、被殖民，既落后又贫穷么？”

沈夜北说完这一句，停顿了几秒。然后他微微一笑：“以上这些都没有错。因为，这就是事实。”

台下的议论声小了点。议员们也都重新把注意力转回了台上的演讲本身。

“确实，最古老的华族，在过去百年里落寞了；而这片土地上的仁人志士们，正是用成千上万年轻人前赴后继的理想和热血，才得以最终终结绵延千年的封建帝制。一度落寞的华夏华族，也必将在五千年历史滋养出的强大韧性之下，再次为这个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

“人类文明史迄今为止八千年之久，多少民族、多少国家崛起、兴盛又最终衰亡，其中绝大多数都起于战争，最终亡于战争。可我要提醒诸位女士和先生们——”

“华夏，只有华夏，即便在军事力量最为强大、经济总量雄踞世界之巅的大唐帝国时期，也从未有过扩*张海外殖民地这样的侵略之举。华夏对这个世界最狂野的幻想，也不过是万邦来朝——并且，回礼永远要比所收到的礼物贵重百倍、千倍。”

此话一出，议员们都不禁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中也并没有太大恶意。沈夜北也从善如流的笑道：“是的，先生们——这就是华夏，一个通过和平发展，成功将五千年文明延续至今的伟大国家。华夏未来的崛起之路上，也不会给其他任何民族带来战争、破坏或者死亡；华夏，惟愿与世界各国、各民族一道，共同追求科技进步、经济腾飞和自由、幸福、光明的未来！”

“如今，华夏联邦共和国已经成立，一应制度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和完善之中。关于如何促使华夏重新融入这个世界、为人类社会做出更多贡献这件事，此前我与格里菲斯总统交换过意见，尊敬的格里菲斯先生认为华夏是空着手来要饭的——在此，我必须再次澄清这件事：华夏，过去五千年里没有一次向任何一个国家要求过‘无偿援助’，现在或者将来，也更无可能有此意图，遑论行动。”

“甚至恰恰相反。我们华夏，只要还有一分余地，便会尽己所能与友邦共渡难关。这，才是华夏、华族的底色！”

“世界潮流浩浩汤汤，离不开华夏联邦共和国这样热爱和平的人口大国，更离不开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大洋联邦合众国。我之所以今天会站在这里，正是因为我相信，大洋国始终都是、也将一直作为负责任的强大国家，担负起它引领人类文明前进的历史责任。这样的理念，与华夏文明理念殊途同归，所以华夏联邦也将矢志不渝站在这个负责任大国的一边，站在文明发展方向的一边。”

“最后，欢迎大洋国，也欢迎世界上所有友好国家和华夏联邦做生意！未来三年内华夏将全面放开外贸管制、扩大开放力度，为各国企业来华夏投资打开畅通无阻之门，用逐步完善的法治保障华夏公民、企业和外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用文明的社会治理理念，捍卫每个人的自由与安全！”

掌声雷动。雷动的掌声之中，站在台上的沈夜北缓缓放下话筒，强行突破社恐天性的他，鬓边不知何时早已被汗水浸湿。而此时此刻站在记者堆里的秦兵，在他看向自己这边的一瞬间竖起了大拇指——而她自己不知何时，也早已激动得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