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秋元略略偏了头审视宗褚瑶,少顷,颔首应下,但却说道:“等三日后我们擂台上见。”
“比试采取抽签制,我们可不一定能碰上。”宗褚瑶轻哼一声。
“你可以找顾剑秋帮忙。”应秋元:“你同他关系好像很不错,让他出面将我们分在同一场应当不难。”
顾剑秋是书院一级助教,也是戒律堂掌教金石淳关门弟子。他有权利调配参与比试的学生名单。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应秋元默默瞥了一旁的宗度一眼。
三年前,宗褚瑶同宗礼在断魂坡起了争执,顾剑秋身为书院助教却明显偏袒宗褚瑶,这般看他与宗褚瑶关系应当十分不错。
...可,他又为何在两年后主动向宗度发起挑战?
若两人皆是书院学生,相互切磋尚且说的过去。可顾剑秋是书院助教,又年长他许多,再得十年、二十年磨砺得金石淳提拔便有机会接任下一任掌教。
当初他以助教身份主动约战学生,若应下他挑战之人是旁人,必定惨败收场。
可宗度藏的很深,在那一战之前他十分低调,是战胜顾剑秋后方才名声大燥。
顾剑秋同宗度的关系很奇怪,是不喜欢他吗?
不过这同她无甚关系,她如今....
应秋元沉默的看向宗褚瑶,她如今能感受到的是面前这人待她的恶意。
“三日后擂台见。”应秋元重复道,说罢,提步便走。
宗褚瑶脚步微移,拦在她身前,不满道:“何须等到三日后,这奉天台有现成的场地亦有见证者在,我们简单切磋一番便是。”
话落,同三年前白玉石拱门上发生的场景一般,她不待应秋元回应,上身前倾便朝她攻了过来。红色袖剑如蛟龙出水般从袖管钻出,悄无声息的逼近应秋元。
应秋元上身后仰,正待攻她下盘,腰腹却被人揽住。
有人从背后挟持着她,急急退后,转瞬便离宗褚瑶约莫两丈远。
应秋元一脸惊愕。
“你话音将落她还没应你便出手伤人,是不是打的便是个出其不意的阴险招子啊?”身后之人奚落道。
“你是怕输还是如何?”
“不是都说了三日后擂台见吗?怎的,就这般急着与人动手。”
“你瞪什么瞪,我说的就是你。”
应秋元蹙眉朝身后看去,见是一身形高大丰腴的女子,着一身白色院服,配青色腰带。
书院每三年一招生,这人的青色腰带意味着她比应秋元等人早三年进入书院,再有不久,便会学成出师,这段时间应当正忙着处理离开书院前的烦躁事务,怎的却是来了这奉天台。
应秋元心中疑虑,目光下移,在这人腰牌上见着她的名字......小月?
好随便的名字。
“我和她的事同你有何干系?”宗褚瑶一脸不耐烦,不懂这胖女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竟是当众下她面子。
“怎么就没关系?”小月看向应秋元,她的手仍旧未松,面对面抱着应秋元,因着身形高大,高高耸起的丰满胸部几乎怼到应秋元脸上来。
应秋元垂眸偷瞥。
这时头顶传来小月敞亮利落的嗓音,“我同元元姑娘一见如故,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早已应下你的挑战,说是三日后擂台见,那就等三日后再说。不过呢......”
她嘿嘿笑了起来,胸部也好似糯米团子似的跳动起来,“不过你既想同人对招活络筋骨,那我便会一会你如何?”
说罢,她终于松开抱着应秋元的手,也不等宗褚瑶应下,便上前同她打了起来。
宗褚瑶见此自也不会认怂,立即将应秋元搁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对付她。
应秋元双手抱胸,抓紧机会在一旁观摩。
宗度缓步走了过来,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应秋元抬头便问,“在你看来,她二人功力如何?谁胜谁负?\"
宗度闻言方才正眼朝交手的二人看去,少顷,未直接回应谁胜谁负,只淡淡道:“褚瑶太过急躁,灵力薄弱,根基不牢。另一人暂且看不出真实实力,但打的很稳。”
连他都看不出这个小月的真实实力吗?
应秋元心中惊疑,便不在看宗褚瑶,只专心审视着小月。
这时,沐云芳已缓步走了过来。
她蹙眉看着前方与小月交手的宗褚瑶,少顷,沉声道:“褚瑶,收手。”
宗褚瑶咬牙不应。
沐云芳便朝一旁的文同看去。文同会意,脚尖借力一踏,疾速朝前驶去插入正在交手的二人之间,一手隔档宗褚瑶的攻势,一手用力一推对面打的面红耳赤的小月姑娘。
“走吧。”
应秋元看到精彩处,正猜测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文同与小月对手,头顶却传来宗度的催促声,“去武陵台。”
“等一等。”宗褚瑶不够格进武陵台,但文同却是够格的,他虽不起眼,但却是书院顶尖一批的学生。
应秋元目光灼灼的看着文同,很期待他出手。
宗度蹙眉瞧着应秋元,顺着她的视线朝文同看去。
文同很清秀,身形样貌同戏本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十分类似。
“别看了。”宗度沉声道,伸手握住应秋元肩背,微一用力,“不是想去见上野秋吗?”
文同没有和小月姑娘交手,或许是天气太热,她与宗褚瑶交手几个回合虽不见疲态,但面红耳赤不断流汗。见文同出面阻拦,她得了空,忙退至一旁用衣袖扇风。
见此,应秋元便也不打算继续留在原地,顺着宗度的指引快步朝武陵台走去。
但上野秋不在武陵台,丘为在。
他好似早便等着两人,在应秋元同宗度进入武陵台的一瞬,目光一抬,便朝他们看了过来。
武陵台很大,地势复杂,但应秋元甫一进入其中便察觉到此处比之其它地方更为浓郁纯净的灵气。
天峰山本便是玄真大陆三大灵脉之一,武陵台建在阵眼上方,是最为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应秋元心下暗羡,一时间,连带着对丘为那阴戾的目光都未有如何在意。
见她这般,丘为嘴角一勾,淡淡笑了一声。
他脸色邪戾,靠坐在前方崖壁上一块凸起的黑色石头上,动作散漫的叩击坐下的石头,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双暗沉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应秋元。
宗度不动声色的循声看去,与其对视。
应秋元却没看丘为,她四下巡视,确认上野秋不在此处便对宗度道:“小秋既不在这,那我便不打扰了。”
“嗯。”宗度淡淡应了声,垂眸看她,少顷,嘱咐道:“去断魂坡。”
应秋元随意应了声,但出得衡水堂后却没依着宗度的嘱托去断魂坡,反是去了水云涧上野秋的住处。
只她的房间无人,不仅如此,房门上锁,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半年前,上野秋收到沈复延来信后赶往幽州沈家。这种事以前也时常发生,沈复延同上野椿性子都烈,时常争吵,每当这时沈复延便会写信让上野秋回家充当两人和事佬。
三年来,上野秋往返两地已不下百次。
但半年前她回幽州后却再未回来,直到不久前,临近书院比试,她方才从木桃处得知她回到书院的消息。
不过...她既放不下书院比试回了来,那这几夜又是在何处休息?
应秋元心下疑虑,抓握着铜锁的手无意识的来回抚摸,转瞬便将锁上的灰尘尽数抹去。
这时,她突然听见身后悄然靠近的脚步声,心中一惊,猛地一回身,警惕的看向来人,却发现是方才替她出头的小月姑娘?
小月姑娘下颌、脖颈一片绯红,满是指甲抓绕的痕迹。
她笑脸盈盈的看着应秋元,语气亲密,“元元姑娘是来找你妹妹吗?怎么,她不在?”
应秋元没应,反问道:“你是来找她的?”
“这倒不是,我就是路过此处,来同你打个招呼。”小月嗓音爽朗,整个人也十分爽利,只看着应秋元的目光却有些怪。
应秋元盯着她的胸,眉头轻轻蹙起......
.
夜里,应秋元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在上野秋房前等了许久,见夜深这人仍不现身,便去了木桃处,确认昨日她确实在衡水堂出现过方才放下心来。
她应当还在书院,只是没有回水云涧休息。
奇怪?
应秋元猛地坐起身来,少顷,穿戴整齐出了房门。将推开门却看见双手抱胸、斜身倚在乌红木柱上的丘为。
屋檐下,昏黄的灯光落了他满身,他随着门开的动静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应秋元身上。随即,他一言不发的大步上前,伸手一推,意图将她推进屋去。
应秋元自是不应,伸手一握他置于她肩窝的手,微一用力,旋身翻转,待落地后便立在了他身后。
丘为站在门口,缓缓转过身来。
应秋元站在靠外一处,方便随时跑路,只这人愈发过分的举动令她心中烦忧,脾气也跟着起了来,“丘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丘为脸色阴冷。
应秋元知道,他之前便说过,让她去把同宗度的婚事退了。
可她才不会听他的话!
应秋元气的不轻,“凭什么你说我就要听。”
丘为眼睑一挑,“你喜欢他?”
“当然。”
“有多喜欢?”
应秋元不吭声。
丘为便笑了起来,唇瓣张阖,一字一顿的轻声道:“应秋元,你以前也说过喜欢我的。”
“怎么可能?”应秋元一口否定,她是疯了才会说这话。
无论前世还是如今,她都可讨厌这人了。
她耐心尽失,再不想理会他,转身便走。
丘为动作却比她还要快上一分,一手揽着她腰腹,一手紧紧压制着她持剑的手,转瞬便带着她进了房间。
房门啪嗒一声阖上。
应秋元所在是方方正正一间小木屋,进屋后只需走上几步便能瞧见靠墙摆放的小木桌。
丘为抱着应秋元,从后方吻了吻她脖颈同耳垂处,低道:“应秋元,我想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我来教你。”
他说着便要把应秋元拖上床去。
应秋元气极反笑,手腕被这人挟持住,她也不惧,只暗自运用灵力驾驭腰间重剑。
短剑出鞘,毫不迟疑的朝丘为额心刺去。
丘为也不慌,带着应秋元旋身一避,仍旧未松手放她离开,只低低反问道:“御物术?”
他笑了起来,低沉的心情好似一瞬间好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不错嘛,应秋元,谁教的你,还是自己感悟出来的。”
没有人教应秋元,这是她在和腾蛇对招时自己感悟出来的。
但她使的并不熟练,因此很少用。加上她身手矫健,反应比旁人更灵敏,因此更习惯也更擅长近身战。只此时被人挟持,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驾驭着重剑不断砍杀丘为。
不多时,丘为终是松了手。
应秋元趁机退至安全地带,正想收回短剑,却见那剑已被丘为握住。
“咔!”一声脆玉般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应秋元眼睁睁见着那剑在丘为的手中短成两截。
有病!
“丘为,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应秋元双手握拳,复又伸手一指屋外,怒道:“你给我出去,你这个样子,我是傻了才会说喜欢你。”
“你说过的,应秋元。”丘为态度轻漫,提醒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摔断了手,我替你接上,那时候你就说你喜欢我。”
应秋元板着一张脸,“我不记得我有说过这话。”
她瞧着对面之人,少顷,又默默补充道:“但我记得是你抱起我将我从二楼窗口扔了下去,我的手才断的。”
“我不记得了。”丘为略略偏了头,看神色好似真的在认真回忆着往事。
应秋元见他这般,突然被这人弄的没了脾气。
只没脾气归没脾气,她还是有些烦,也防备着这人发疯。
想了一会,丘为好似还是没什么印象,便又看向应秋元。
应秋元:......
丘为咧嘴一笑,眼神邪肆,表情却十分无害,“应秋元,我是真不记得了。”
应秋元怕这人发疯,忙不迭的回道:“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这事我也不怪你,夜深了,你早些——”
\"我教你上床吧。\"丘为突然说道。
应秋元愣住了。
她不懂这事,但是知晓这是夫妻之间应当做的事,而且上床后必定是会生小孩的!
应秋元看了丘为一眼,眼前一黑,差点吓晕过去。
丘为的孩子,不行,这太恐怖了!
“我知道你和宗度亲了,今天在膳房我也看见他搂你腰了。”
丘为缓步朝应秋元走去,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看着应秋元,语气平静的说道:“但我想,你们总没上床吧。”
......应秋元做了三年的心理建设,这一刻,还是有些紧张。
她此前同丘为交手几次,但都是一招半式,点到为止。可如今...她知道,她是将这当作生死局来应对的。
心一瞬间提了起来,应秋元脑袋紧绷,头皮发麻,只觉喘息间鼻腔好似充盈着灼热的气息,逼的她喉咙泛出一股腥甜。
交手之初,应秋元没有出声呼救。宗度就在隔壁,她想着这人听到动静必会赶来。
这是她早便有过的想法,她知道宗度会帮她,也有这个能力。只是战至一半,宗度未出现,她终于反应过来,他应该不在,或许如同昨夜般,他去了百花谷。
应秋元斜身退至一旁,腰背抵着木桌边缘抓紧时间休息,脸色略略有些纠结。
丘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道:“你比我想的要厉害一些,但我对同你交手这事不感兴趣。”
应秋元面色凝重。
丘为好似知晓她心中所想,便替她说了出来,“宗度不在,他如今在百花谷。不过...\"
他略略偏了头,眉头轻蹙,说道:“你住的虽偏,但四周还是住有不少人,我们交手的动静挺大,他们应当听见了,只是你不出声呼救,这些人便也不好来帮你。毕竟书院有私仇的学生很多,多的是暗中打斗之事。”
“你是要出声呼救吗?”丘为问,说罢,他又笑了一下,低低道:“还是不要叫出声吧。\"
应秋元没有出声呼救,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冲了上去。
屋内狭小,但两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因此一间小木屋很快便因着他们的缘故变的破破烂烂。
书桌上的素绢、笔筒落了满屋,木椅碎成两截,床帐也被锋锐的灵力撕碎......应秋元逐渐不敌,喉间腥甜几欲涌了上来,她主动收了手,靠在墙壁上休息。
丘为在她收手的一瞬间便停了下来,好似只要应秋元没有动手的意思,他永远不会主动出手。
此次此刻,同应秋元相比,他的状态明显好上许多。
应秋元默默瞧着他,心中很是嫉妒,但这个时候,她忍住了,因此脸色看着是十分平静的。
丘为着心观摩着她面上神情,见她没有生气,眼睫微眨,好似有些意外。
少顷,他低声道:“应秋元,你不懂吧?”
“懂什么?”
“你没有和人上过床,所以不懂上床的意思?”
应秋元没有做声,她是不懂。
丘为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好似初次见面自我介绍般彬彬有礼的说道:“我教你。”
应秋元没在理会他,她微微侧过身去,等再回身时,手中握着一架铜制灯座。灯座上面镶嵌着数十根蜡烛,在丘为的目光中,她一点犹豫也无,一边后退一边拔出上面的蜡烛朝四周扔去。
夏日山间干燥,方才他们一番打斗,屋内帷帐、书籍又落了满屋,很快被蜡烛引燃,火势一下起了来。
应秋元做完这一切,深吸一口气,向前冲刺几步,冲破木窗跳了出去。
她落地后没立即离开,反是立在屋前的小径上安静的看着被熊熊火势包围的小木屋。
应秋元能跑出来,丘为自然也能,可他没立即冲出来避难,反是立在窗前,目光透过蔓延至窗扇的火焰安静的同应秋元对视。
他这种人看着越平静反而越可怕。但应秋元也不在乎了,她等了一会,愈发汹涌的火势终于将四周之人引了出来。
少年人纷纷朝她跑了过来,声音嘈杂,少顷,亦听得守夜人敲锣呼唤护林人前来灭火。
“应秋元,你房子烧起来了啊!”有人叹道。
“对啊。”应秋元颔首,一本正经道:“等明日着人重新修建便是。”
“呵,你心挺大,有钱啊。”那人打趣。
应秋元无所谓的笑了笑,她确实有钱,这一点还是要谢谢她娘给她的底气。
火势逐渐壮大,四周聚集着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这时,晃动的火焰中,丘为身形一转终是消失不见。他应当是从后门出了去。
应秋元思及此,忙一溜烟混入看热闹的人群中。
“唉?我刚是眼花了吗,我怎么瞧见那屋里还有人走动。”方才打趣应秋元那人说道,一转身正想问一问应秋元,却见她早便没了人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暗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