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卷子的事,童晨晨在姜容口中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去年的五校联考,她考场作弊被程青抓了现行。因为是自己教课学生,程青当时挺生气的,当场收走了她的卷子并把她撵出了教室。她不肯,在考场上和程青顶了几句,程青口气也很冲,甚至还撕了她的卷子。
童晨晨:“……”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程青低血糖的时候看到自己,脸色反而更苍白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程老师那时候内心应该也挺害怕的。
但她也挺好奇的,姜容可不像是那种“班级小灵通”,难不成这件事真的人尽皆知?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姜容白了她一眼:“那次考试我和你一个考场。”
童晨晨眼睛圆了圆,她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才说:“你成绩不好啊。”
姜容轻笑了声:“关你屁事。”
“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冲呢。”童晨晨横了她一眼,又问:“你为什么故意考低分?”
本来是随口一问,却把对方问愣了。
姜容大概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一般学生大概都会被她蒙混过去,就连老师也不容易察觉。但偏偏在童晨晨看来,这件事就挺明显的,毕竟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成年人灵魂困泅在少年的壳里,所以也少有人能拥有她这样观察周遭的视角。
有人说,这世上藏不住的是咳嗽、赤贫和爱。但童晨晨却觉得,无知也是藏不住的。让大字不识的人走学富五车的人设,怎么装也装不像。反之也亦然。
她每天坐在姜容旁边,看着当老师说题目如何挖坑设陷的时候,这个人神色里的轻微不屑;看着她很多时候会把注意力放在经常被人放弃的后两道题目上;也看着老师布置随堂题目没多久,她的眼神却早已经扫到的正确答案上。
童晨晨知道自己之前是个什么段位,稍微想想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姜容的表情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就有点不自然,她否认:“没有,谁还不想考高分。”
童晨晨“噢”了声,脸上写着:我不信,但随你怎么说。
良久,姜容才咬咬牙:“你……行。你是怎么知道的。”
童晨晨没说话,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她心想,小样,还治不了你了。
姜容沉默了会儿,声音终于软下来:“这是我的秘密,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可以……”
听到这个,姜容表情稍微松懈,然而就听到对方接着说: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姜容抿唇,看着童晨晨笑着冲她眨眨眼,露出的小虎牙为那张无害的脸孔平添几分邪气。她有点晃神,被人窥破秘密之后的愤懑情绪,都被这个笑冲淡许多。
印象里,她是从没见过童晨晨这副样子的,对别人没有,对她更不会。
姜容一直觉得童晨晨这人挺讨厌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来的那么许多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是,她长得好看,但也不是就没人比她更好看了。是,她家是有钱,但学校也不是她一家开的。所有人在这同学一场,怎么她就非得让别人围着她转,合着全世界都她妈呗,都得惯着她?姜容不明白,童晨晨浑身上下那股牛逼劲儿到底是哪来的。
之前,童晨晨可没少作弄她。那一桩柱一件件的事,真讲出来人们大概会觉得她很可怜。是的,她确实挺惨的,孤立无援的时候可怜也是真很可怜。但姜容却并没有那么在乎。说白了,她看不起她,她打心底里瞧不上童晨晨。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人家打我左脸,我要把右脸也贴过去”的小白花。对于童晨晨曾经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她不是忘了,而是看准机会,一击毙命。
她早摸清楚童晨晨和班主任不对付。虽然原因不明,但童晨晨对江漪的厌恶,甚至比她讨厌童晨晨更甚。这场告发就是一次蓄谋已久,计划里是以童晨晨和江漪撕破脸皮告终,最好的结果是能把童晨晨这人从学校里踢出去,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受些皮肉之苦,怎么算都值得。
但姜容没想到的是,好像在那天之后,童晨晨有些不一样了。
她不再鼻孔看人,也不再满嘴的生殖器,不会一下课就和一群不良少年在聚在一处搂抱或抽烟,也不会闲的蛋疼找茬那些文静学生或是欺负那些性子软的老师了。
但是……
她身上还是有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牛逼劲儿。
可此牛牛非彼牛牛。
硬要说的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童晨晨和人讲话时,总带着种压你一辈的劲儿,真算月份的话,童晨晨还比她小呢。
对此,姜容依旧喜欢不起来,可却也讨厌不起来了。
若不是这人还是急躁性子,说话直球,而且依旧和班主任不对付……姜容都要怀疑童晨晨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妹妹在冒名顶替了。
“那谈谈条件。”姜容和“讲理”的人也拿出公对公的态度:“要怎样才帮忙。”
童晨晨对于对方上道的表现相当满意,她笑笑:“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和解,怎样?”
姜容足足愣了十几秒,嘴唇才细微的动了动:“和解?总不能是要和我做朋友。”
“诶对,就是做朋友,行吗?”
姜容这次愣的更久,回答却是嘲讽:“怎么,二代圈现在流行和穷逼交朋友?大小姐您这是需要块人形背衬板了?”
“行了你啊,少说几句吧,反正你也没得选。”
姜容:“……”
好气哦。
“好了,我的好朋友……”童晨晨得逞的笑笑,一副有求于人的模样。
“好朋友也不帮你写作业。”
“……”童晨晨翻了个白眼,她看起来这么没追求的么?她叹气:“不让你做这个。”
“好朋友你答应的事也得做到。”
童晨晨反应几秒才想到是撤掉课代表的事,她点点头:“知道,那个我会想办法。”
“我是想让你和我说说联考的事,没关系,好朋友也不用偏袒我,你就站在你中立的视角和我说说,程老师当时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谁偏袒你了,就算要偏袒我也偏程老师的好吧。”姜容嘴角向下轻轻一撇:
“你不作弊么,程老师发现你手机之后就说你品行不好,烂了根了,人品有问题以后出社会做什么都不会有出息,说你没前途啊什么的,反正车轱辘话呗。程老师你也知道,就是古板那型的,生气起来直接考场里训人了,不过也就是多说了你几句而已,你不就急了和她吵起来了么。她教课这么多年,估计也没人这么骂过她,一生气把你卷子撕了也正常。我觉得啊,她那时候被你气成那样子,没给你一巴掌都是涵养好了。好朋友哈,别嫌我说话难听。”
童晨晨眨眨眼,稍微消化了一下信息量,然后继续套话:“我也没说什么啊。”
姜容翻个白眼:“还没说什么,多脏的话到你这里才算骂人啊?你说你多损啊,你说程老师浑身上下一身抹布好有出息,说她一辈子也挣不到你家家产零头好有出息,还说只要你想,你一句话就能让她从这学校滚蛋好有前途。唉,人程老师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再给她气出个好歹来。”
童晨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低声喃喃:
“这……她都没给我一巴掌么?”
*
这一天,童晨晨有了比从前研究物理时还要棘手的问题。
童晨晨记起来,早些年的时候,她曾看过一本书,讲的是人与人换脑的故事。故事里的科学家器官衰竭,为延续生命,把大脑置换到了一个即将行刑的死|刑|犯的身体中。
死|刑|犯大奸大恶,背负数条人命,罪孽深重;科学家的脑却是无辜。
随着手术成功,问题接踵而至,新的个体拥有死|刑|犯的身体和科学家的脑,那么他身上的血债该怎么清算,他的无数仇家又该怎么看待这个“新的”人。
童晨晨突然觉得,自己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处境:温宁对程青不负任何责任,她们本是毫无瓜葛的二人,可她此时此刻却深深的感到对程青的愧意。
是的,她甚至觉得她应该去做些什么,来弥补。
究其原因的话,童晨晨怔怔的想:如今,她虽然不是童晨晨,可也,再不是温宁了。
她如今也是……“新的”人。
因为对程青的这份愧意,童晨晨一整天都有点不在状态。第一天给江漪打饭作点什么妖的心思都歇了。也是巧了,回来的时候又见到了程青,她也一样刚打好饭往教学楼走,一个人。
童晨晨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哪怕明知道这一路上的气氛,可能会直接把她尴尬到疯掉,她的社恐症又犯了。
“程老师好。”
程青听到喊声,脚步顿住,稍稍侧了侧头。见到是她,表情有一瞬的错愕和怔愣:“嗯,有事?”
童晨晨觉得,她大脑一定是短路了,才会说出“我送你回去”的话。
程青也没想到对方说这个,几秒后才说:“不用。”顿了顿,她又补充:“谢谢,我不会再晕倒了。”
“这可不一定噢。”
程青:“?”
话说完,童晨晨挺想给自己一巴掌。哪有人这么讲话的,这不是在咒人家么。
对上程青微微蹙起的眉,童晨晨疯狂找补:“老师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吧,开箱之前猫非死非生,是一种半生死的状态,所以在走到教学楼之前,你也是这种半摔半不摔的未定态……”
程青:“……”
童晨晨:“……”
好吧,我看我还是闭嘴好了。
二人就这么沉默的走了大半,大概是起飞实在太诡异了,程青突然没头没尾开口:
“物理学的不错,挺喜欢你们江老师的吧。”
“……没、没有。”童晨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
又是一阵沉默,二人无言的走进教学楼。童晨晨突然无比后悔自己跟上来一起走的决定。为了不让程青继续语出惊人,童晨晨决定由自己来引导话题向上向善,远离江漪。
但大概是一天都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而姜容又一直催她想办法换掉物理课代表,童晨晨下意识的问:
“程老师你想不想多个课代表呀,我可以拿书抱作业,童叟无欺。”
*
最后一节课下课,江漪被追问问题的学生堵在讲台,又上了十几分钟的小课。
收好教案,一出教室就见到上上周才拒绝自己,一副誓死不当物理课代表的某某人,正相当狗腿的粘在程青身边,一口一个甜甜“程老师”的央求人家,收下自己这个英语课代表,还什么副职也甘愿。
几乎就是在撒娇了。
“晨晨。”
无比熟悉的语气、语调和声音。
还抱着热气腾腾晚饭的人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收腹挺胸,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
童晨晨回头,目光和目光碰触的瞬间,她莫名觉得自己被她瞪了一眼。
江漪: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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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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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