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转学生 第8章 雉鸡风波

阳光斜照进教室，肆意地倾泻在讲台上，给颀长的少年镀上了梦幻般金灿灿的轮廓。

然而，一只振翅欲飞的鸡从少年头顶掠过，将少年的梦幻轮廓生生刺破。鸡和少年，两厢错愕，彼此惊诧，时间似定格般凝固了一瞬。

李思站在教室的门边，望着讲台上荒诞不经的一幕，终是忍无可忍地放声大笑起来。

“快关门，别飞出去了！”俞辰很快反应过来，忙向李思喊道。

李思正因俞辰被鸡扑腾的狼狈样子，幸灾乐祸，哪想到，那只鸡身手竟十分敏捷。一扑之下，俞辰下意识地闪身躲避，它竟借着惯性顺势向李思扑来。

局势瞬息万变，刚刚李思还是热闹的旁观者，现在已变成了与鸡较量的主角。只见她慌张地抱住头，矮身蹲了下去。那只鸡毫不迟疑地掠过李思头顶，一气呵成，顺利地夺门而出。

“快追！”俞辰一把拉起李思。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李思还没缓过神，就下意识地抬腿跟着俞辰朝鸡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都是两条腿的动物，虽然明显鸡腿又细又短，但倒腾起来频率飞快，一颠一颠地，眨眼工夫就奔出去很远。

两人鸡飞人跳地追着，一路上不断有好事者揭竿响应，自发地加入，追鸡的队伍极速壮大。等追到教学楼的一楼大厅时，鸡屁股后面已经沸沸扬扬地追随了一大群人。

在鸡即将飞出教学楼时，李思吸取经验，大喊一声：“关门！”

厚重的大门应声被推上，被追的晕头转向的鸡一头撞在门玻璃上，随即沿着玻璃滑落到地上，被俞辰上前一步成功按住。

教导主任闻讯赶来，分开众人，气势汹汹地走上前：“这只鸡是怎么回事？”

“化……”

“哗啦啦的一阵风，就把这只鸡吹进来了。”俞辰抢过李思的话头答道。

李思立时领悟到了他的用意，此情此景，是万不可出卖了化学老师的。

教导主任闻言并未深究，一边吩咐俞辰把鸡送到生物实验室暂养，一边责令追鸡的学生们赶紧解散，各回各班。

可能是一中的学习生活过于单调枯燥，这只“被风吹来的鸡”一下子就点燃了学生们匪夷所思的好奇心。大家竟然胆大包天地无视了教导主任的训诫，兴致盎然地纷纷上前，争相一睹俞辰怀里这只来路奇特的鸡。

“这是鸡吗？和平常见的鸡不太一样啊？”有学生发现，这只鸡不但来路不寻常，长得也不寻常。

“对呀，刚才追的时候，它还会飞，难不成是鸟吧？”

学生们围拢在俞辰四周，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于是，一中天降怪鸡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全校的每个角落，甚至大有冲出学校向校外蔓延的趋势。

不知道谁通知了市电视台，竟然来了记者、摄影、编导一大车的人，而且还请来了市农科院的专家。采访了亲历学生，采访了校领导，最后记者请专家鉴定这只看上去不寻常的鸡。

只见专家抓住鸡翅膀，单手将鸡提起，翻来覆去地细致查看了半天，才终于点了点头，笃定地对记者说：“这是一只雌性雉鸡，也就是俗称的母山鸡，而且可以确定地说，这是一只野生雉鸡。”

记者马上追问：“您是如何判断出这只雉鸡是野生的，而不是养殖的呢？”

专家胸有成竹地解释道：“你看这只雉鸡的体型，是不是十分地瘦，只有野外的雉鸡，食物不那么丰沛，它总吃不饱，才会这么瘦。”

大家敬佩地看着专家，暗自点头赞同。与此同时，李思和俞辰也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他两都没想到化学老师的鸡竟然这么有来头。

得到了专家的认定，市电视台的记者激动地对着摄像机滔滔不绝：首先肯定了一中的校领导和学生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意识，并重点指出野生雉鸡的出现，是在市委市政府带领下，全市生态治理卓见成效的体现。如今，全市生态环境显著恢复，以雉鸡为代表的野生动物日渐回归，城市生态建设步入新的台阶。最后，记者决定要举办一场盛大的雉鸡放归仪式。

校领导迅速集结了全校身高在170以上的男生组成了彩旗队，而李思和俞辰作为雉鸡的发现人，也被要求一同参加。

于是，学生们骑着自行车，车上插着迎风招展的彩旗，簇拥着装着雉鸡的校车、载着记者和专家的中巴、以及自驾的校领导和先进教师代表，浩浩荡荡地向市外荒地奔去。

到达目的地后，彩旗队的同学们举着旗子整齐地列队站好。

荒地的风有些大，吹得彩旗猎猎作响，也吹得临时彩旗队员们鼻涕直流。作为学生代表，也作为本次事件的主要亲历者，俞辰被指定为雉鸡放飞人。但他犹豫了一下，便非常诚恳地将放飞的重任转给了李思。

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拒绝上电视的机会，但李思毫不迟疑地欣喜接受了放飞的任务。只见她昂首挺胸地抱着雉鸡，阔步走出彩旗队列，将雉鸡高高地向空中抛去。

终于获得自由的雉鸡振翅飞了出去，场面一度正能量到让人心潮澎湃。

突然，一声气急败坏地高呼，打断了学生们目送雉鸡远去的不舍和眷恋：“谁让现在放了？市领导还没来呢！得等到市领导讲话完了，宣布放飞，再放呀！快，把鸡抓回来！”

广阔的土地，扬着狂风吹起的沙尘。彩旗队员们再次和那只精瘦的雉鸡展开了一场追逐。一时间飞沙走石，鸡飞人跳，场面混乱到让人不忍直视。

当雉鸡再次被抱回到李思的怀里时，已经失去了初见时的熠熠风采，耷拉着脑袋，羽毛凌乱，甚至被拽秃了好几撮儿毛，身上莫名奇妙地多了几个旋儿。

大家又吹了半个多小时的风，灰头土脸地凝望着道路的方向，目光灼灼，像极了一坑刚出土的兵马俑。

终于盼来了市领导。

听说了野生雉鸡的出现，市领导第一时间暂停了工作会议，赶赴放飞现场，要亲自检验市生态治理成果，并亲口表扬了关注生态建设、触角敏锐的校领导和学生。

在市领导激情澎湃的发言后，应领导一声令下，李思再次对着记者的摄像机，将雉鸡高高地向空中抛去。

然而，这一次雉鸡没有再振翅高飞，而是“啪哒”一声垂直落在了地上 。

众人皆惊，甚至个别人暗暗担忧，怕这只瘦鸡经不起折腾，放不走了……

在众人殷殷地目光下，片刻后雉鸡终于徐徐起身，缓缓扑棱了下翅膀，慢慢摇晃着脑袋，不安地打量着围观的众人。

在市领导和摄像机的双重注视下，大家都不敢有多余地举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只精瘦的雉鸡。

终于，雉鸡意识到这次应该是真的可以逃走的机会，于是，壮着胆子试探地向前迈了几步，看没人追上来，继而整个鸡一下子精神了起来，突然加速，两只小细杆似的腿飞快地倒腾着，一瞬间就奔出了好远，很快就跑出了众人的视线。

记者带头热烈地鼓起了掌，并宣布此次放飞活动圆满结束，让市民们期待见证更多的生态治理成果涌现。

放走了雉鸡，送走了市领导、市电视台的记者和农科院的专家，学生们来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土，就被校领导催着赶紧返校上课。

李思没有自行车，来去都是俞辰勉为其难地载着她。回去的路上，俞辰冷不丁地开口道：“哎，你身上有钱吗？”

“这位同学，你怎么钻钱眼儿里了呢？都是隔壁班的同学，载一程，还要钱？”李思坐在俞辰的后座上，听到他开口管自己要钱，甚感气愤。她没想到俞辰如此计较，竟然管同学要钱，真是唯利是图、为富不仁、为人不齿。

“你小点儿声。不是，咱两现在得想法买只鸡，赔给化学老师。要不今天这么大个阵仗，怎么和他交代？”俞辰也不和李思计较，他已经有点儿习惯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女同学，知道她必然不会按正常逻辑去思考问题，所以压低声音向李思解释道。

李思恍然大悟，同时脑筋一转，难得清醒地回道：“可这野鸡吃不得，就得放生。我们这是帮化学老师做了正确地选择，没让他误入歧途，他应该感谢咱们，怎么会管咱们要鸡呢？”

虽然对李思的想法感到甚是无语，但俞辰还是耐下心来继续向她分析：“就那个专家的话，你还真信？要真是只野鸡，老师家的亲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送学校来？”

李思觉得俞辰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转念一想，这赔鸡的钱怎么也不应该自己出：“可箱子是你打开的，要赔也是你赔，管我要钱干什么？借钱吗？那可得说好，明天就得还，还得打欠条。”

“哎，刚刚镜头前、众目睽睽之下，放鸡的到底是谁？”俞辰轻飘飘地吐出了杀手锏。

李思曾经在二中的时候，每年的校辩论赛，都是“最佳辩手”，掰扯道理这事儿，她最擅长，于是不急不缓、头头是道地回道：“要没你打开箱子，鸡也不会飞出来。不飞出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也轮不到我放生。归根结底，你才是那个根儿，是一切的缘起。这鸡当然是你赔！”

俞辰点头，似乎赞同了李思的说法：“行，我看这鸡就先别赔了，瞧化学老师看完新闻，找谁吧。”说完不知是有意无意，俞辰的自行车碾过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块，整个车子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李思毫无准备地被颠起到了半空中，又迅速地落了下来，屁股被后座硌得生疼。但最疼的还是钱包，李思虽然很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出一半的钱。

于是，两人偷偷离开大部队，转向了农贸市场。满市场地看了半天，才选出一只和放生的雉鸡长得有三分相似的芦花鸡，这已经是整个市场最像的一只鸡了。

李思觉得没必要非得选只像的，但俞辰坚持。他认为，如果那只鸡对化学老师有特殊的意义，像一些也方便睹鸡思鸡，让化学老师能减轻些心灵上的伤痛。

两人用小纸箱装着芦花鸡，悄悄地潜回了化学实验室。讲台上那个曾经装着雉鸡的纸箱竟然还在，可谁能想到，半天之中，已经物是鸡非。俞辰把芦花鸡放进讲台上的纸箱中，盖好箱盖，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天的晚自习，全校师生集体收看了市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雉鸡的新闻播了五分钟，占了整个新闻节目的六分之一时长，但校领导和学生的镜头加起来不到半分钟，然而这半分钟里，李思放飞雉鸡的镜头足足给了10秒。

后来，李思偶尔会回忆起自己在电视上放飞雉鸡的意气风发，但更会想起为了这次风头搭进去的一星期零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