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偶 第2章 第 2 章

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棠棣立刻站直了身子，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吊儿郎当像个混子。

她放弃了继续在这里等待的想法，并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完成剩下的画作。

五分钟后，棠棣出现在了校园东侧废弃实验楼的位置，一层末尾处房间的窗户是碎掉的，她从这里跳进了一层。这里是一个卫生间，由于长时间没有人使用，加之被人遗落的持续散发清香的香薰，这里意外的是一个还算干净卫生的地方。

棠棣并不在意这些东西是否干净，作为一个经常被按在地上挨打的人，校服是否干净并不重要，就算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她也习以为常了。

她轻巧一跃，落在了洗手台的位置上，向后挪了挪腿，将同桌最后塞给自己的画纸放在一旁，从怀中拿出了那只人偶。

“啊……”棠棣轻声惊呼，这只陪伴了她足有十年之久的人偶表面出现了十分明显的一道裂痕。

人偶是木制的精雕的，脸部皮肤表面光滑雕刻线条流畅，那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格外有神。人偶的头发扎成两个低马尾，脑袋上扣着一顶装饰有玫瑰和珍珠的帽子。服装是繁琐的复古长裙，很难想象在木雕上可以近乎真实地展现出衣料的褶皱和蕾丝装饰的轻盈。人偶是由一种昂贵的颜料上色的，在棠棣的记忆中，人偶表面的漆层从未有某一小片消失过，甚至人偶的面色愈发红润，红黑交错的衣料愈发鲜艳宛如新衣。

而现在，那道裂痕出现在人偶的左侧胸口位置，那里原本应该是一枚亮色的精巧胸针，此刻胸针从中间裂开了，露出了未曾被染料侵蚀过的乳白色木制。

“可怜的小东西……”棠棣的拇指轻轻按在了人偶胸口的位置，心口浮现出懊悔与难过。

这个小东西名叫棠渠，自己是在九岁那年从母亲手中受到了这只人偶作为生日礼物。

那个年纪的棠棣正处于想象力旺盛的阶段，她歪着脑袋将人偶想象作豌豆公主一样不会长大的可爱妹妹，她问母亲：“妈妈，这个妹妹有名字吗？”

母亲显然有些惊讶，恍然一瞬她想到了曾经热衷于与家中玩偶玩过家家的阶段，于是，母亲温柔地对她说：“宝贝可以给妹妹取一个喜欢的名字。”

“应该让妹妹有自己喜欢的名字，我怎么才能知道妹妹喜欢哪一个名字？”棠棣坚决地说道，后来呢，母亲去忙了，她又一次陷入了独处的境地。

棠棣似乎从小就很固执，关于棠渠的名字是怎么敲定的，这似乎是一个复杂的流程。棠棣将收到棠渠的日子定为棠渠的生日，她严格地排除棠渠的八字，认真根据五行格局敲定了几个名字，将这些名字写在纸团上，让人偶自己抽选名字。经过几轮筛选，最终敲定了棠渠这个名字。

现下，棠棣盯着人偶心脏位置裂开的一小条缝隙，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果英文老师能发生一点小意外就好了，她弄坏了你的胸口，她也不该干干净净。”

说着，棠棣用软布将棠渠包裹了起来，塞进了怀中，接着拿起了一旁的画纸。

上面是英文老师，只不过脸被涂黑了，棠棣握住笔，在一阵没来由的冲动下，她猛地在画中人物的胸口位置滑动笔尖，擦破纸片，胸口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

这么厚实的纸片都被擦破了，棠棣吐出一口浊气，惋惜地触摸着那个位置，将纸片丢在了洗手台的水池中，她本来还算喜欢这张画，谁知倒成了这样的废品，那实在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

抬起手腕，忽略过上面布满的青黑色痕迹，棠棣看了一眼时间，这节英文课快要结束了，她最好在下课之前回到教室外面，否则这位亲爱的老师还不知道要如何发火。

她从洗手台上一跃而下，动作麻利地抓着书包从窗户的位置翻了出去，跑向了不远处的教学楼位置。

卡在下课铃响起之前，棠棣登上了五楼的位置，她所在的班级门口在楼梯口偏一些的位置，她望过去便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班级的前门开着，整个教室充满了嘈杂的吵闹声，更是有几个人在讲台附近的位置晃悠。

棠棣心生疑虑，她加快脚步来到了门前，也顾不上是否会引起英文老师的厌恶，就这样略显鲁莽地闯了进去。

预想之中恶言恶语的尖利女声并没有传来，棠棣甚至没有在教师中看到英文老师足有一米七的身高。

一时之间她脑中闪过了无数猜想，莫不是英文老师提前离开了，这才导致教室内乱成一团。

不过，下一秒她便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同学们窃窃私语，似乎是英文老师出了什么事情，而教室前部那个围成一圈的位置里大约便是她从踏入教室便开始寻找的英文老师了。

棠棣随便抓过第一排一个平日里还算和善的女生，急忙问道：“嘿，发生什么事情了，英文老师呢，大家怎么都围在那里？”

她一连问了很多问题，这位女生认真听着，虽然满脸写着害怕，但仍然耐心地向她解释道：“就在几分钟之前，老师在将第三篇阅读，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了一只黑不溜秋的东西，直接跳在了老师的胸口，老师就尖叫着晕倒了。已经去喊了班主任，也打了救护车的电话，现在班长正在给老师做一些基础的急救措施。”

棠棣点了点头，警惕地望了望门口，班主任总得来说还算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但是她自认为不是个规矩的学生，她还是早些回到座位避免节外生枝。

这么想着，棠棣立刻贴着墙壁从侧面绕了出去，回到了位于教室尾端的座位上。

“嘿，你回来了。”同桌坐在椅子上，将课本立起来挡在脸的前方，偏着头小声同她说话。

“谢谢你。”棠棣望着桌子上放地整整齐齐的书籍，轻声道谢。

同桌向来是个好人，方才掉落在地面上的物品想必都是她帮自己捡起来的。

“没事啦，我们都知道英文老师不是什么好人。”同桌羞涩一笑，望向了讲台上的女人。

“嗯？”棠棣一愣，视线投向了同桌，英文老师对自己的同桌似乎向来不错，怎么一向乖巧的同桌竟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没什么啦，我在为你打抱不平。”同桌似乎愣了一秒，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甚至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棠棣的身子略微一僵，她不太习惯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是同性的接触。

班主任急匆匆地赶到了，甚至嘴角还有未擦干的沙拉酱，救护车也响着警报赶来了，一切都安排好后，班长留下主持起纪律。

这节课正是班主任的课，可惜她跟随英文老师一起去了医院，故而这节课理所当然改成了自习。

棠棣心里记挂着可怜的摔出裂痕的小人偶，尽管监控还在拍摄，但她仍然拿出了棠渠悄悄把玩。

“棠渠，摔坏你的英文老师刚刚被救护车拉走了，这很巧不是吗，她立刻遭到了报应，你就别难过了，放学后我去找个漆匠帮你修补一下吧，你一定要做完完整整漂亮的小孩。”她将额头抵在课桌上，望着手心里的小人偶，轻声对她说着话。

此刻虽然为人刻板眼里的班长还在维持纪律，但教室内仍不可避免地生起了压低的说话声，班长对此心知肚明，除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她强制要求大家保持安静恐怕也无济于事。

棠棣装作趴在桌子上读课本的样子，实际上手指紧紧捏着桌壳里的人偶，耳朵也竖起来听着周围的说话声，她有些后悔逃掉了这节课，不然就可以欣赏整个事件的完整始末。

此刻，同桌正在和她的前桌热烈讨论着，两人谈话的音量从最开始的只能辨认词汇的成都逐渐增大，到现在棠棣已经不需要刻意倾听便一字不差地传入她的耳廓里。

“……我那时候恰好抬起头，那个黑色的动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步就跳到了英文老师的胸口，可真是吓人。”前桌如此说道。

“是呀是呀，那东西我只看到了一个残影，灰黑色的身体，倒像是一只大老鼠，或者黄鼠狼之类的？”同桌小声附和着，“哎，不过这些生物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也说不上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倒是次要的，那个东西后来去哪里了，我只记得英文老师倒了下去，然后那个东西就消失不见了，就像是原地蒸发一样。”前桌煞有其事地说着。

“要我说，这说不定是什么脏东西……不如趁着班主任不在，我们去她的办公室偷偷查看监控，若是脏东西，说不定监控没法拍下来，如果拍下来我们就可以仔细查看那是一个什么东西了。”前桌的同桌也加入了讨论，跟着给出了有些荒唐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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