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回身瞧见伍青山垂头丧气的也跟着离开,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悄悄地观望。见到伍青山独自一人往市场那边走过去了,他心中暗暗欢喜。刚才听伍青山说的话就已经知道不是本地人,此刻观察到对方又是孤身一人的,顿时贪念大起,就趁机上前牵上牛就走。谁知那黄牛一身的牛脾气,一点都不听他的使唤,费尽了力气都难于拉动半步,正着急间伍青山就回来了。
他此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加上又真有点舍不得那头牛,于是就想到要靠吓唬对方混蒙过关,说不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法子他曾在其他的场合里用过几次,有一次居然也轻易地得手了,其他几次虽然没有得手,但也可以安然地离开。
现在见到黄牛这么听伍青山的话,便知今天没戏了,于是就开始寻求脱身的办法。他故作镇定地对围观的人群说:“大家想想看,一个外地的年轻人,会带上家里的牛出来随便玩的吗?家里人会同意他这样做的吗?我说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我家昨天不见的那头牛真的很像这头,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说完上前一步假装仔细再瞧瞧的样子,两眼角却向四周瞅着,想寻个合适的机会溜人。
围观的那些人见到伍青山熟练地使唤黄牛时,就已经开始不怎么相信那老汉的话了,不过听了老汉这么一说,又觉得似乎是有些道理,好端端的一头身强力壮的耕牛,有那个家长会舍得让孩子带出来到处玩的?这里面肯定是有些问题!于是大家就七嘴八舌议论开来,有的还开始质问伍青山,要他解释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大有不说清楚就不让走的意思。
伍青山见仅仅是那老不死的一番话,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而没有人去追究那老不死是否说谎,这才感到江湖原来真的是有这么的凶险。而他又实在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出走的原因,何况真要解释起来的话,也不知要费多少的口舌。
他正左右为难暗暗有些着急时,突然人群外边有个人大声叫道:“贼星公,又是你在这里捣乱啊!”
大家回过头来看,只见一个手拿着电竹杆捞网背着蓄电瓶一身打鱼装束的汉子,正对着那个老汉似笑非笑着。那老汉一见到这个打鱼人,不由得脸色大变,连忙摇着头说看错了,看错了!便尴尬地挤出人群灰溜溜地走了,人群中也没有人去阻拦他。
伍青山本来是想出手拦下那个老汉的,要他当众还自己一个公道,只是又担心对方会倒地撒赖,所以也就让他走了。看那打鱼人,依稀认得好像是半夜时分惊醒自己的那个深夜捕鱼人,便对着他抱拳拱手道:“多谢这位好心的大哥出来说句公道话,否则就与那个老头难缠清的了。”
“不用客气,那人是我乡里出了名的慈眉贼星公,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有一次被我捉到差点要把他电个半死的,他现在一见到我就害怕的了。平时大家都不齿他的所作所为,现在没事就好,不用与他一般的见识。”那打渔人说完转身就走了。
他刚才卖完手上的鱼,听到这里有争吵声就凑过来看看热闹,见到一方是自己乡里出名的老贼,而另一方也已认出原来是半夜时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于是就忍不住站出来提个醒。围观的那些人见到打鱼人只是一句话就把那个老汉给吓走了,当然都明白是什么一回事。至于眼前那个少年为什么会带着牛出来摆摊,既然对方不肯明说,也就不必再去为难他了,于是乎人群就渐渐散去。
伍青山经这么一闹,更加是无心在这里逗留,三几下收拾好所有的东西,然后赶着黄牛就匆匆离开了集市。一路上感慨江湖的险恶,原来什么样的小人都有,以后看人就真的不能光看外表,还得好好去防范那些小人或者是两头蛇,免得被咬上一口可就惨了。
他很快出了小镇,沿着公路继续向下一站潭水镇走去。在一个山洼处把黄牛放了让它吃草,自己就找个地方支起锅煮了一些粥,洗了两块萝卜干伴着吃,刚才吃的那碗玛皮早就已经消化掉了。
吃着萝卜干,他又不由得想起了母亲,这萝卜干是母亲去年底腌晒的,足够今年吃上一年,临出来时他拿个坛子装了满满的一坛,就是打算在路上没菜吃的时候用来做菜的。他想起了母亲,自然就想到了家。早就听人们说在家百日好,而出门一朝难,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只是现在的那个家,那个早就没有了温暖的家,还是他呆的地方吗?他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又有些黯然。既然现在家已不像家,也就唯有出来一闯的了,不管前路如何,自己既然出来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吃过粥后,伍青山就地小憩起来,经过上午那样一番折腾,他身体不累却感到了心累。想想不但挣不到生活费,还要倒贴钱来交税,甚至连黄牛都差一点被人偷走了,想起这些都觉得窝火。
他虽早已听人说过在家百日好而出门一朝难的话,不过也听许多人讲过外面的世界如何的精彩,如何的繁华,所以才决定那怕是孤身一人也要出来闯荡的。至于一路上的奔波与凶险,他也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并且备好了匕首与短棍防身,只是不曾想到刚一出来就会遇上那种阴险奸诈的小人,还差点被他那张貌似忠厚老实的脸面所误,看来江湖真的是凶险难测很不平静。
他想起以前曾看过的一本小说《连城诀》,那本书里到处都是小人与奸人,到处都是陷阱和漩涡,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被人陷害而万劫不复。看来以后可得处处要多留几个心眼,虽然自己可以说除了黄牛之外就是一无所有的了,但被人计算谋害的那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就迷迷糊糊小休了一会,睁开眼见到黄牛离自己并不很远,这才放下心来。小黄自从跟着自己出来以后,也不像以前那般满山跑的了,除了赶路就是静静地吃草,似乎一下子比以前懂事多了,这多少都令到他感到一些安慰。他也不去打扰黄牛吃草,便坐着盘算下一步该如何走。
从三甲到潭水只有十多公里并不算很远,待会走上两个多小时便可赶到了。摆地摊就得按每个镇的圩期(也就是赶集日)来准确安排,所以商贩们也叫这“赶圩期”。双滘的赶集日是每个月尾数的一、四、七号,三甲是二、五、八号,到潭水则是三、六、九号,以此类推,如果错过了时间赶不到目的地,那么就要再到下一个镇,这样就白白耽误了一天错过了一个圩期。
等黄牛吃的差不多饱时,伍青山就收拾行李又开始出发了。经过一番跋涉来到潭水镇,之前只是坐车去县城时经过这里,这次算是第一次到这里来。潭水镇的街区远比双滘镇大而且也繁荣许多,他赶着牛沿着街道走了一圈,寻找市场的同时也是熟悉一下环境,并不理会周围不时投过来的那些略带诧异的目光。找到市场后顺便买了一点青菜,接着又到镇外去找了个落脚点,把牛放了就捡些干柴生火做饭。
吃过饭已经是日落黄昏后,百鸟归巢猪牛也开始入栏。小黄牛已经吃饱,伍青山就轻抚着牛背跟它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管它到底能不能听懂,反正现在这世上就只有它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了。小黄牛用双眼望着主人,仿佛听得很专注的样子。伍青山看着它的这个模样,突然间想起老师经常说的对牛弹琴这个成语来,而自己现在才是真正的对牛弹琴啊,不禁哑然一笑。
天黑后伍青山拿出中午时准备好的四根短木杆与一根绳子,瞅瞅四周见没什么动静,就揣上一块石头独自赶往镇上去。赶到市场旁边时,瞧见已有一两个人拿着手电筒在圈着地盘了。他也上前找到一块比较开阔还没被人圈的地方,用石头把四根短木杆打牢固,绑上绳子确认了一下后,就又匆匆赶紧回去了。虽然不知明天究竟会怎样,不过生活总得继续,对明天总得要抱有着希望。
回到落脚点后见到牛与行李都在,他就放下心来。练了一会拳脚,本想找个地方冲个凉的,只是这里没有见到河流,就只好拿上铁桶在小水沟里装了一些水简单地洗抹了一下,然后盘坐下来修炼内丹功。
一宿没有什么意外,清晨醒来后收拾好行李赶着牛去到市场,见到自己圈着的位置还在就安下心来。然后卸下行李摆好简易的地摊,左右没事便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此时四周的商贩都陆续来了,有许多是结伴而来的,当然也有像他这样单独来的,从口音上大致可以分辨出各人是来自那个镇的,因为阳春地方基本是一镇一口音,所以比较容易分辨出来。
吸取了上次摆摊的教训,他这次就不急着要开档,而是坐在地上倚着黄牛闭目养神。待到集市的行人多了起来时,他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掏出昨天买的那个哨子放进嘴里猛地一吹,嘹亮的哨声顿时间就响彻了整片集市。这一招果然凑效,街上的许多行人都被这哨声吸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