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青山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他把所能想到的情况都考虑了一遍,发觉无论那种情况都与自己无缘,都完全是靠边站,便不由得开始感叹命运真的是很不公平起来,原来农村人的确是除了读书以外,如果家庭没有什么背景关系的话,就真的是没有什么出路!
他越想越烦躁,便起床拉着灯在房中踱步。踱了一会还是心情烦乱,就干脆在房里挥动着拳脚胡打起来,以发泄心头的失意与不满。他漫无目的地全力随意着挥舞,但见啪啪的风声中整间房间都是幻影重重,就这么胡打了一通直到全身湿透了这才停下来,觉得心情方才略为舒畅了些。
他目光无意中瞥见床头枕边处的信件,这是师父孙连乾年初时从珠海回复的那三封信。他上前拿起信来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双睛不由得一亮,一个念头突然从心底冒起。是啊,今天自己干嘛这么笨的,老是想着在家乡找什么事做,而不会想到为何不到外面去干点什么。
村中的一个堂姐只是小学毕业,在家里干了几年农活后,于三年前经一个亲戚介绍到顺德找到工做了,每年见到她过年时回来都是穿戴得新潮靓丽,应该干得还不错。早就听人们说外边的大千世界多姿多彩,到处都是工厂商店什么的,不需要什么背景什么关系就可以找到工作。如今自己既然是读书无望,为何不到外面去闯一闯找份工做呢,怎么都比呆在家中种田强多了吧。
想到这里,伍青山连忙拿笔记下信封上的地址。早就听说过深圳珠海是中央建立的经济特区,在全国十分的有名,而师父就恰好是在珠海工作,为何不叫师父帮忙找一份工作呢。他一想通了说干就干,马上从一堆书籍找出尚未写完的作文本赶紧写起信来。
在信中他向师父倾诉了现在的处境与苦衷,希望师父帮忙留意那里有什么工可做的,至于是什么行业什么工种都行,只要有得做有口饭吃就行了。那样的话到时自己不仅可以有工做有个栖身的地方,还可以又有机会聆听师父的教诲。他一口气写完信,找出一个信封装好,工工整整写上收寄双方的地址与邮政编码,然后把信封好,贴上最后的一张邮票,这才感到松了一口气。
待到忙完这一切后,伍青山才感觉到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于是就静悄悄开了侧门摸黑到河里痛痛快快冲了一个凉,同时也把今天所有的压抑与苦楚冲去过近半。
第二天早上他匆匆赶到邮局把信投入了信箱,这才赶回家放牛。他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做起准备工夫来。以前就已听人说凡是去特区的都要办理边防证的,那里有武警驻守,没有边防证就根本不让进去。因此中午放牛回来,他又马不停蹄赶到村委会去打听如何办理边防证的,得知要带身份证上到县公安局才能办理。
而像他这样没有身份证的就要先带上户口本到村委会开证明,然后拿着证明与户口本上公安局去办理身份证,同时再一起办理边防证。他问清楚后又匆匆忙忙跑回家拿上户口本到村委会开了证明,这样奔波了大半晌才回家放牛。
晚饭时伍德明问起中午那么匆忙拿户口本去干什么,伍青山就照实说了自己的想法,说不想待在家里而打算到珠海找事做。伍德明就问他珠海那边有没有熟人,听说没有熟人的话是很难找到事做的。
伍青山因为一来此事根本就还没有丝毫眉目,写给师父的那封信也是昨晚一时冲动忍不住写的,都不知师父到底能不能收到,更加不知道会不会有回音。二来见到哥这么关切的语气,就不想让哥为自己担心,虽然哥平时老是听嫂子的话而少理会自己与母亲,不过兄弟毕竟还是兄弟,他还是可以感觉出哥对自己是有所关心的。于是便撒了一个谎,说这次去珠海是与一个同学一起去的,那个同学有个亲戚在珠海做事,已经叫对方联系好工作的了。
伍德明听后就默默点了一下头,他也清楚弟弟做事一向都喜欢独来独往,凡是认定了的事都要非去做不可,所以他也就不想去劝,只是叫弟弟有朝出到外面要多学会保重自己身体才行。伍青山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伍青山算是个急性子的人,想清楚了的事情就要尽快去做。次日一早他就带上户口本与证明以及毕业时照的一寸黑白相,用卖草药换来的钱买了去县城的的车票。此是他第三次上县城,与前两次上来相比,此次的心情就更为复杂许多。既有没书读了的失落,又有对外面大千世界的憧憬,还有对前路的一些担忧和对未来的一片迷茫。
他下车后问清楚公安局的地址就加快脚步赶去,之前曾经游览过县城里大致的路径,所以去到公安局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按照□□处工作人员的指示,做完填表登记等一轮程序之后,终于办理到临时的身份证,并同时办好了边防证。
拿着盖上了钢印的边防证,他但觉五味杂陈,一时间心头涌起一丝的感慨,分辨不出究竟是苦还是甜来。揣好证件到街上吃过钵子玛,无心欣赏两边的街景,便又匆匆忙忙赶着去坐车。当经过公园旁边那条街道时,想起当日在这里与队友们一起奋力抗击那班混混的情景,现在宛如做了一场梦般的。想到功夫先的徒孙程天楚当时叫自己待来日考上一中后,到时大家就好好相聚的话,伍青山马上就感到心中一阵阵刺痛。
在车站等车时,他顺便打听清楚了去珠海的班车的发车时间和票价,好为日后动身做好充分的准备。
自办好证件回来后,伍青山每天中午都抽时间去村委会看看有无师父的回信。当然他每天并不是干等师父回音,而是比之前更加努力挖药挣钱了。他很清楚去珠海无论是车费住宿费还是吃饭都得要钱,没点钱就什么都干不了。而这些费用家里肯定是没有,就是有的话他哥肯给而他嫂子都未必肯给,所以一定得靠他自己。
好在自己从小就吃苦长大,近几年来都是靠自己去挣的零花钱,此时只不过是要比之前更为勤快些罢了。小镇有的是山,而有山就肯定会有能卖钱的草药,只要肯出辛苦力就肯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一连去了不知多少次村委会,都总是见不到师父的回音,伍青山不禁越来越觉得失望,到最后不得不确信这次写信又同样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的了。他取出那张边防证默默地看着,待失望心凉过后,就决定还是按原来的计划不变,照旧是去珠海找事做。同时也是去找师父,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以致联系不上,两人分别以来到现在已经半年有余,他心里无时不惦记着师父。自从母亲过身后,他觉得在这个世上真正会关心自己的现在就只有师父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到珠海去探个究竟。
伍德明见伍青山已经办好证件确定是要出去珠海了,于是就商量着要把小牛卖了买头母猪回来,或者是买几头小猪回来养大卖钱帮补家用,同时也可以拿出一部分给他做路费。伍青山本来是舍不得买掉小黄牛的,这不仅是因为小牛从小都被他天天抱着练力气,看着它天天长大,人牛之间早就已有了感情;还因为这头小黄牛比往年养的那些牛似乎更有灵性,有空都跟着自己屁股转,与自己特别的熟络,所以不忍心卖它。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卖的话,自己眼看就要出远门找事做了,那里山长水远的不可能带上它。到时等他出门后,他哥嫂也会马上就把它卖掉的,根本就不用商量什么。伍青山迟疑了良久,最后也唯有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正好是赶集日,已经说好由伍德明牵着小黄牛去卖,而伍青山则赶母牛上山放牧的。当伍德明牵着小黄牛独自出家门时,小黄牛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步一回顾极为不情愿地出庭院,还时不时咩咩地回头叫着,惹得母黄牛在牛栏内也出声回应。待出了庭院被牵着往一条它从来没有走过的路走时,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立刻停下来任凭伍德明怎么拉都死活不肯走了。因为它还未到成年,所以还没有穿牛鼻子,伍德明就算是使劲都拉它不动,不得已只好大声叫伍青山出来帮忙。
伍青山在伍德明去牵牛的时候因不忍心看,就一直留在屋内不想出来。待听到伍德明大声叫自己时,他不知道什么事情就连忙冲了出去,在邻居家门口那里见到伍德明出力拉扯着牛绳,而小牛却不肯向前踏出一步。
伍德明见到伍青山到来了,就大声叫他拿鞭在后面么打牛,说这畜生老是不肯走,想必是找死了。伍青山见状上前轻轻地摸了一下牛头,说了声小黄听话。小黄牛见到伍青山到来,双眼似乎闪出一丝欢喜,就抬起头来望着主人,不再像刚才那样倔强了。
伍青山再伸手轻拍了一下牛脖子,说我们只是到镇上去溜溜,带它去见识一下那些未曾去过的地方,要它乖乖的听话。说完就从伍德明手中接过牛绳走在前面,小黄牛这回不再抗拒,乖乖地跟着伍青山慢慢走了。伍德明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了小牛一句,说这畜生就是牛眼看人低,说完就跟在牛后面一起往镇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