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曾对伍青山做过评估,说按他现在的实力如果比赛时发挥正常的话,四百米跑完全是可以拿到冠军的,而跳高跳远也应该可以在前三名之内。所以叫他好好练习,到时在赛场上为学校争光,要知道双中自参加县运动会以来,都从未有人拿到过前三名内好成绩的。伍青山听了老师这么分析,心中自然是暗自高兴,但也丝毫不敢松懈下来,每天的训练都一样地全力以赴。
全县的□□会眼看就快要举行了,就在此时,伍青山的母亲突然间病倒了。
那天伍青山放学回家见到母亲早已做好了午餐,也不在意就像往日那样先吃了,只是吃饱后都不见到母亲的身影便觉得有点奇怪,通常这个时节母亲是很少出门的,他于是就找了起来。可找遍屋里都见不到人,叫喊也听不到回答,他便开始有些急了,连忙冲出家门去寻找,最后终于在院落旁边的猪栏外找到了人。只见母亲半倚着土墙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状态,喂猪的瓢子掉在地上,衣裳被潲水打湿了一大片。
他见状大吃一惊,急忙冲过去轻摇着母亲叫喊,她母亲这才微微张开双眼,口中无力地应了一声。伍青山见到心如刀割,慌忙小心地抱起母亲跑回堂屋,把母亲轻轻放在那张躺椅坐下,焦急地大声叫着哥哥伍德明,说妈病倒了快点来看,跟着飞快进房里拿出一张被子盖在母亲身上。连叫几下都不见伍德明,他又叫起嫂子来,接着跑去装来一碗热粥汤喂母亲。他母亲慢慢喝了几口,便摇摇头微弱地说自己没事,躺一会儿就好了,叫儿子不用担心。
不一会嫂子从外面回来,见到这情景也一时不知所措。伍青山没见到伍德明,就问哥去哪里了,嫂子回答说早上去地里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伍青山不再说些什么,见母亲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就决定去看医生。他不顾母亲的反对,轻手轻脚背上她就飞快地奔向医院,他嫂子见状赶紧回房拿上一些钱,关好家门也匆匆赶去了。
伍青山背着母亲一路小跑赶到医院,急促去找医生救治,却被告诉首先得去挂号才能看病。就连忙又背着母亲匆忙赶过去挂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一分钱,那点零钱昨晚冲凉时放在床上忘记拿了,因此虽然焦急却也很无奈,好不容易等到嫂子赶来才拿到挂号去找医生看病。医生看过症状后脸色有些凝重,开了张单叫先去照x光检查并抽血化验。伍青山依言背上母亲照医生的吩咐去做,又是照x光又是抽血化验,来回几趟经过一番折腾然后才拿到一些报告又重新去找医生。那医生看过报告后就开了一些药叫先去打点滴作观察,待到其他化验报告出来后再作论断。
待嫂子拿过处方去交钱拿到药后,伍青山背着母亲去注射室外面走廊的椅子放下来打点滴。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他母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伍青山痛在心上却又万般无奈。他母亲见到这样就连忙说自己没有什么大碍的,反倒安慰起儿子来。
两瓶点滴打到一半时,他母亲的脸色这才渐渐有所好转。此时伍德明闻讯匆匆赶来,见到母亲这样也是万分焦急,在问候过母亲后就去找医生查看什么病情。不久后便拖着沉重的脚步踱出来,犹豫了一阵就拉媳妇到一偏僻处耳语了几句,他媳妇脸色一下大变待要声张,被伍德明伸手阻住。两人小声地商量了一会,伍德明然后叫媳妇回去服侍母亲,随便叫伍青山过来商讨。
伍青山赶过来见哥一脸的沉重就连忙问怎么了,伍德明压低嗓门痛苦地说:“我刚才问过医生,医生说妈得的可能是肝癌晚期,如果是真的话就可能日子无多了。”“什么?”伍青山以为听错了,盯着哥的脸急问道。伍德明连忙伸手示意要小声点,然后神色凝重地说这是真的,刚才医生说的时候自己也不相信,一连问了几次都说是真的,并叫我们最好是带母亲上县人民医院去做个详细的检查。
彷如晴天一个霹雳,伍青山脸色霎那间苍白起来,这个消息太残酷了,令到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父亲过身才那么短短几年,现在灾难又将降临到母亲头上,他心简直如刀割般痛,不由得开始憎恨这老天的不公来。伍德明知道弟弟难于接受,就安慰他说或者那医生是误诊也不一定,到时再上县城作详细的检查才真正知道,并交代他不要声张,千万不要让母亲知道了。
伍青山点点头,然后径直又去找那个医生。那医生见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隐瞒,说如果不看错的话,他母亲的确已是肝癌晚期了,要不到大医院去再看看,那里的设备齐全而且又好,更不怕有什么误诊。伍青山听了双目呆滞从医生那里出来,两条腿似灌了铅般已经不听使唤,就快要迈不动的了。他慢慢朝母亲那边踱去,临近时才醒悟过来连忙挤出一丝笑脸,这才上前问候母亲感觉好点了些没有。
此时最后一瓶点滴也已滴了近半,他母亲的脸开始有了一点血色,见到伍青山就问他刚才那里去了,是不是去找医生问情况,医生是怎么说的。伍德明在一旁连忙给他打了一个眼色,他便握着母亲那冰凉的手说刚才上厕所回来就已经去问过医生,医生说是疲劳过度所致,等吊完水回去好好休息就没什么大碍的了。他母亲听了就松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打完点滴两兄弟又去找医生,那医生说还是先回家吧,按时服药待过两三天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两兄弟于是只好出来去抢着要背母亲,此时他们的母亲打过针服过药已好很多了,就死活不让儿子们背,两兄弟只好在两旁搀扶着慢慢行回家。回到家侍候母亲到床上躺下来,伍青山见到暂时没什么要紧的了,这才匆匆赶到学校去上课,此时已过了第一节课的时间。他如坐针毡般上完一节课,终是不放心母亲,就请假提前回去照顾母亲了。
连续两天伍青山向班主任和杨老师请假,不再参加早读与晚修,同时也不再参加早晚的训练,只是上午与下午还回校听课,其余时间都在家里照料母亲。杨老师关切地问他母亲要不要紧的,伍青山不想别人知道内情就说没什么的,只是因劳成疾休息几天就好了。两天过后,见母亲的病情并不见有多大起色,两兄弟又带着母亲再去卫生院复查。医生检查过后对伍青山两兄弟摇摇头,劝他们还是到县里去看一看,镇医院就已经是无能为力的了。
第三天一早,伍青山两兄弟就搀扶着母亲坐车去县城。这是伍青山第二次上县城,只是此次心情沉重再也没有心思看车窗外的风景。几经打听找到县人民医院,又是验血又是拍片什么的,经过一轮诊断,医生就要求病人留院观察治疗,于是又去办了住院手续。
次日化验结果出来了,还是肝癌晚期,而且已是到了最后的阶段,也就是说病人恐怕时日无多了。他们央求医生想想办法救救自己的母亲,医生摇摇头说只能是尽力而为了。县里的治疗费用高,伍德明把家里所有的积储都带来了,可不到两天就已差不多用完,没办法他只好留下伍青山照顾母亲,自己就赶紧回去把家里养的两头猪卖了,又赶紧上到医院,虽然那两头猪还没有到该出栏的时候。不过这也撑不了几天,医生见状就对伍德明说还是带着母亲回去吧,在这里不仅要多花钱,而且他们医院也已无力回天,还不如回去将那些钱多买点好的东西给比病人吃。伍德明见钱又将用光,这回已无法再筹到钱来,无奈之下只好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兄弟两搀扶着母亲坐车回家。
过这样一番折腾,他们母亲的病情就越发严重了。伍青山的姐听到消息赶紧回来探望母亲,她同样是措手无策,只有背地里垂泪,把仅有的一些钱交给伍德明,叫弟媳妇尽可能买一些母亲喜爱吃的做给她吃。
伍青山这时已经无法再去上学了,唯有向班主任如实相告后请了长假在家照料母亲,并找到杨老师也如实说了自己家中的情况。杨老师安慰了他几句,也觉得无奈而且又很惋惜,因为过几天全县□□会就要开始,照伍青山现在这种情况肯定已是无法去参加的了。
此时伍青山的母亲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接着茶饭不思到后来则是滴水不进,脸额迅速消瘦干瘪下来。伍青山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望着母亲操劳一辈子早已风烛残年的身躯,真悔恨自己为何不早点长大,从而可以为母亲分担辛劳,让母亲也过几天安逸的日子。再过上一两天,眼看着母亲实在是不行了,伍德明就听从村里长辈的话,与伍青山把母亲从房间里搬出到大厅来,家乡风俗的说法人只有在厅堂里过身,灵魂才方便归祖归宗的,才得已真正的安息。因为此时家中已经没有了半点积储,不得已只好把那头母猪与一窝小猪贱卖了,用来准备安排后事。